第六十二章抽丝剥茧解谜题,拨云见日识真相
大先生一句话,在场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同时也有几分怀疑。
大先生的才学众人自然是佩服的,可是仅凭一份书信便能断定洪辉已死,这的确让人有点匪夷所思。
大先生是风扬的授业恩师,地位尊崇,大家虽有怀疑,可也不好当面质疑,更不敢询问。不过风扬则不在此列。
风扬坐直了身子,看着大先生,恭敬的请教:“先生,学生愚钝,不知道先生是怎么得出洪辉已死的结论,可否为学生解惑?”
大先生将手中的两封信件递给风子越,示意他转呈给风扬。
风扬伸手接过,摊在桌上。
大先生道:“这两封信件中的笔迹几乎完全一样,单独拿出一封来看,几乎就是洪辉的亲笔。可是只要两封放在一起,其中的区别便能呈现。”
风扬仔细观瞧了两封书信一番,片刻之后,面上露出一丝讶异的表情:“不错,我刚才看这封密信时,便觉得这是洪辉亲笔无疑,可此刻再看,这两封书信果然有所不同!气势!这两封信中笔法的气势不同!写给家父这封信,字里行间,笔走龙蛇,势如山岳,浩宏似海,有一股磅礴大气!可蚁垤缴获的这封密信,气势则弱了许多!”
大先生点点头道:“俗话说,观字识人,字透其性!洪辉乃一代军神,南齐国柱,纵横天下数十载,其势如虹,其字如兵,一篇写就,如军阵演武,隐含兵戈征伐之气,故号刀体。可是这封密信之中的字,虽有其形,却无其意,粗看之下两者并无差别,可是整篇来看,后者毫无杀伐之气,明显不是经历过战阵厮杀之人所写。老朽推断,此人必是洪辉身边的亲信之人,极其熟悉洪辉,所以才能将他的字模仿的惟妙惟肖。只是鸿鹄与燕雀终究不是一类,他虽能仿其形貌,可也只是学到了皮毛而已,刀体之中的精髓,他却是领悟不到。”
风扬点点头:“如此说来这封密信确实是他人伪造,可这又如何能说明洪辉已死呢?”
大先生微微一笑:“若洪辉未死,这封密信完全可以找人带笔,只要用上帅印即可!若不是发信之人知道洪辉已死,心中有鬼,为何要模仿洪辉笔迹?这岂非欲盖弥彰?如我所料不差,这道帅令可能不止一封!”
此言一出,在座都不是蠢人,立刻明白过来。
“不错!”陶征一拍大腿道:“发信之人刻意模仿洪辉笔迹,便是为了掩饰洪辉已死的真相!不然就如大先生所言,帅令完全无需洪辉亲书,他尚在病中,不良于行,只要口述让人代笔用印即可,何苦要亲自书写。侯爷的鈞命不也经常由幕僚代笔?”
在场众人纷纷大悟。
可陶征随后疑惑道:“可这封密信的内容并无什么玄机,难道只是为了隐瞒洪辉已死的讯息?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要严密封锁消息即可,完全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大先生道:“要解答陶将军的疑惑,很简单,大家只要想明白两点,洪辉死后南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就是谁会假借洪辉的名义发出这样一封密信?”
朱光冬接口道:“南齐向来是洪辉一柱擎天,他麾下的六大魁首彼此敌视,私下里争斗不休,若不是有洪辉压制,南齐早已是沸反盈天。如果洪辉真的身死,那么六大魁首必然会下手争夺大元帅之位,南齐立刻便会陷入混乱。到那时恐怕就是天德驱狼入境之时了!”
陶征疑惑道:“六大魁首能有现在的地位,应该都不是蠢人。如此危机时刻,他们还这样做,岂不是鼠目寸光,让人趁虚而入,渔翁得利?”
朱光冬笑道:“他们自然知道天德虎视眈眈,可是洪辉在位时,为了平衡局势,故意放任六大魁首彼此攻阀,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洪辉若死,六大魁首便失去控制,而大元帅之位空悬,谁能把这把座椅抢到手中,谁便能名正言顺的掌控南齐军政大权,到那时失败者必然会遭到无情的打击。这可关乎六大魁首的身家性命,所以哪怕他们知道天德窥探在侧,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争!而且天德属于外患,他们六人现在彼此不合,单打独斗肯定不是天德对手,还不如冒险一试。若能当上大元帅,便可整合举国之力对抗天德,胜算更大。两方面原因加起来,这大元帅之位他们更是势在必得!”
栾英接口道:“大先生第一问已经十分清楚,至于第二问,谁会假借洪辉的名义发出这样一封密信,末将觉得有两个可能。”
大先生含笑问道:“有那两个可能?你说说看。”他对栾英十分赏识,是以对栾英的态度也颇为温和。
栾英道:“密信中的内容乍看之下似乎是让宇文君洵加强防范,实际上还非常隐秘的达到了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把宇文君洵拴在边境,阻止他入京!大先生方才说,这封密信很可能不止一封,那么也就是说,六大魁首很有可能有数位或者全部都被派送了这道帅令!”
大先生微微颔首,能从迷信中看出这一点,栾英果然不愧为风扬看重的青年才俊。
栾英顺着自己的思路道:“这样就出现两种可能,如果是六大魁首中有数位,不,应该是五位接到这道帅令,那么其中唯一不会接到帅令的人便是发信之人!而且此人必然已经掌控了洪辉的帅府,否则大元帅的帅印绝不可能落在他的手中。”
“不错!”风扬赞同道:“若是六大魁首中有人得知了洪辉的死讯,为了麻痹其他众人,趁机入京谋取帅位,这么做就顺理成章了!栾英,你接着说第二种可能。”
栾英应声是,接着道:“第二种可能就是,若六大魁首均被派送了这样的帅令,那么能够发布这道命令的只能是洪辉身边能够接触帅印的人!”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
栾英接着道:“但是第一种可能性,末将以为可以排除。”
风扬道:“理由呢?”
栾英想了一下:“之前五行密部曾经传报,现如今洪府被程佑年和杨云修严密保护,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程佑年和杨云修是谁,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二人是洪辉近几年才提拔起的青壮派实力代表,洪辉扶持两人便是为了制衡日益脱离掌控的六大魁首,所以说程杨二人和六大魁首存在利益冲突,绝不可能和平共处。若是洪府已经被六大魁首之一秘密接管,只能说明程杨二人已经投效此人,可是程杨二人怎会这么容易俯首称臣?就算他们真的改旗易帜,整件事又怎会如此悄无声息?由此看来,这第一个可能性便可以排除。那么事情便明朗了,无论是谁假冒洪辉笔迹发出这道帅令,必然要经过程佑年和杨云修的允许才能送出!所以说这两人必然参与其中,乃是合谋之一!”
此话一出,陶征当即反对:“这怎么可能?你之前说过这个蚁垤的话还算可信,那他在密信中说,自信使口里得知是程佑年下令截杀,按你的推断,程佑年既然已经允许密信发出,又为何要派人截杀?这岂非自相矛盾?”
他倒不是针对栾英,不过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
栾英一笑道:“这一点,我就要借将军您之前的话回答您了。”
陶征闻言不由一怔,疑惑道:“什么话?”
栾英道:“首先我先说一下我的推断,那就是程杨二人为何要发出这样一封密信。这就不得不从洪辉身上说起。洪辉当年提拔六大魁首,自然是对他们所知甚详,他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恐生万一之变,自己一旦不在,这六人势必会彼此争斗,为祸南齐。程杨二人便是洪辉的后手!他扶植程杨二人,便是要两人在京师站住阵脚,京师有南齐皇室这杆大旗在,六大魁首便会投鼠忌器。如此一来,不管谁要抢占这里,都会被其余五家联手抵制。洪辉此举便是希望借此将南齐六大魁首隔离在京师之外,让他们彼此牵制。只是可惜,如今洪辉故去,程杨二人尚未能整合京中势力,恐怕洪辉多年谋划就要落空了。”
大先生颔首唏嘘道:“洪辉一代军神,惊才艳艳,如此殚精竭虑,公忠体国,对南齐真可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今洪辉故去,天下又少了一位旷世人杰!”
栾英接着道:“既然知道了这些,程杨二人发出密信的原因我们便可揣测一二,他们必是为了麻痹六大魁首,拖延他们进京的时间,以争取能够尽快整合京中势力,以求自保。而且末将推测很有可能是洪辉临终前授意他们这么做。”
陶征疑惑道:“栾参赞,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解释程佑年为何要截杀自己派出的信使。”
栾英笑道:“陶将军稍安勿躁。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也在信中的文字之上。方才的密信诸位都已看过,虽然知道不是洪辉亲书,可是笔锋锐利,字体方正,与洪辉亲书笔迹近乎雷同。陶将军之前说过,洪辉卧病在床,不良于行,那试问一个重病之人,怎能写出这么一手规整方正的字来?这岂不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洪辉病重的消息,我大魏都能探知,又如何瞒得过南齐的六大魁首?他们包揽南齐诸省的军政大权,在朝中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知道的情报远远超过我们。那么这么一封帅令交到他们手中,依照六大魁首的能力,岂能看不出其中的猫腻?”
栾英一连数个反问之后,笑道:“既然六大魁首能看出来,程佑年和杨云修也不是蠢笨之辈。我猜想必是洪辉弥留之际,交代不清,洪辉一死,他们陷入混乱,举止失措,这才致使密信出现纰漏。等他们事后发现密信几经送出,只能想办法补救,这就是程佑年派人截杀信使的原由!”
栾英话音一落,在场诸人均陷入沉思。栾英的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众人细细品来,越发觉得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良久之后,风扬啪的一拍桌子,在场诸人的目光立刻汇聚过去。
风扬此刻目光炯炯,虎躯前倾,声如金石:“南齐国柱已折,天下大乱将至,风云际会,潜波暗涌,我风家此刻逆行涛上,业已破釜沉舟!诸君藏锋日久,今朝可敢亮剑一试?”
众人起身,大堂内刹那间战意熊熊:“但凭侯爷吩咐,我等效死以报!”
声震屋脊,鸟雀惊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