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
补上五月九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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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悦、荀彧、荀攸、钟繇、陈群,这五个人年岁不一:年纪长的荀悦已三十三岁了,钟繇次之,刚到而立之年。荀攸和荀贞年岁相仿,二十四岁。荀彧十八岁。陈群年纪,才十四五。
他们的『性』格也不同。
荀悦少孤,故『性』沉静,不话。荀彧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荀攸也是少孤,陌人面前和荀悦相似,亦话不多,状若文懦,但亲近人面前,实际上是一个善谈言、嫉恶如仇之人。
钟繇出仕较早,现已经是“郡朝之右”的郡功曹,於众人中,他的人际交往能力是强的,机捷谈笑,开达理干。
陈群的祖父陈寔名满天下,而且是“颍川四长”里唯一一个还没有故去的,所以他家里一向都是往来有鸿儒,出入无白丁。他管年少,但从见惯了天下名士,十分稳重,并可能是因为受他祖父的影响,“雅结友”,喜结交朋友。
他们的籍贯也不同:荀家叔侄是颍阴人,钟繇是长社人,陈群是许县人。
但是,虽有种种不同,他们的身上有两点却是相同的:一个是皆家声显赫,一个是俱年少成名。
荀悦十二岁即能《春秋》,荀彧很的时候就被南阳名士何顒赞为“有王佐才”,荀攸十二三时能“辨恶识『奸』”,让荀衢大为惊叹。钟繇时候曾被一个相者人:“此童有贵相”,陈群也儿时就常令他的祖父陈寔“奇异”之,认为:“此儿必兴吾宗”,俨然把他成了自家的千里驹。
与他们五人相比,荀贞是拍着马也赶不上。要不是他也同为荀氏子弟,要不是他出任繁阳亭长、西乡有秩后,接连做出了几件令人称赞的事,先后得到了“二龙”荀绲、县令朱敞等人的赞赏,怕是连和他五人同行的资格都没有,别劳动他们五人离开车队,过来陪他步行、叙谈了。
钟繇、荀彧等五人都是名动州郡,郡的读书人知其名,跟着荀贞出来迎接太守的乡吏们自觉地让出道路,请他们走前边,与荀贞并肩而行。朱艾、辛瑷两人亦同行侧。
荀氏的基因,他们家的子弟个个都是美姿容。辛瑷是貌美之极。钟繇、陈群亦有清仪,朱艾虽只是中人之姿,但身为县功曹,执掌一县人事大权,亦自有威严。
着他们八人前,乡吏们窃窃私语地道:“昔年陈太丘诣荀郎陵,使元方将车,季方持杖后从,既至,荀郎陵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下食。太史观星象而知之,上奏天子:‘德星奎聚’。今日荀、钟、陈、辛诸姓子弟与吾乡有秩荀君同行,为府君、县君前导,也可以是‘凤集西乡’了啊!咱们真是幸运,能够亲眼到这样的盛景,也许多年以后,这会被传为一段佳话呢!”
其时天刚正午,阳光明亮,一月底的春风带着寒意拂过道旁的麦田,携来一股清香之味,扑入诸人鼻中。
钟繇笑道:“远望麦田,郁郁葱葱,壮『妇』送水,农夫勤劳,一派机勃勃之相。贞之,来西乡前,我跟从府君先去过阳翟的几个乡,虽也都不错,但和你这里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田间有农夫耕作,见太守、县令的仪仗、车骑行至,都丢了农具,匍匐拜倒。
荀贞谦虚道:“我接任乡有秩才一个月,尚未及施政。这都是前任蔷夫谢武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捕灭第三氏也是谢武的功劳么?”
荀贞循声去,见问话的是辛瑷。辛瑷的母亲是荀攸的亲姑姑,荀贞的族姐。早前荀彧家,荀贞和他见过,当时戏志才也。见辛瑷,荀贞不觉就又想起了戏志才,心道:“可惜戏志才出身寒家,不是名门子弟,要不然肯定也会被府君召来,今天就能与他二度相见了。”
他知道辛瑷因自幼娇惯养,所以『性』骄狂,对他这一句无礼的『插』话也不以为意,答道:“第三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多行不法之事,因此招来了灭族之祸。《国语》:‘临祸忘忧,是为乐祸’。他们家族的覆灭,既不是谢君的功劳,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他们乐祸自取的。”
“咦?第三氏既然这么坏,那为什么谢武任有秩蔷夫时却没有将他们诛灭?……,贞之,你的意思是谢武不如你么?”这个问题很尖锐,听起来像是胡搅蛮缠。不过,辛瑷倒不是故意为难荀贞,他的『性』格如此,从来都是想到什么什么。
钟繇、陈群、朱艾听到此问后,不约而同地想道:“这个问题可不回答。”如果承认辛瑷得对,承认谢武不如自己,未免过於自大,给人一个抨击前任的不厚道印象;而如果不承认,又未免过於谦虚,弱了荀氏的名声。
荀彧微微蹙眉,道:“玉郎,你又口无遮拦!”想要给荀贞解围。
荀攸了解荀贞,一点儿也不担心,行荀悦的身侧,老神,只嘴角似笑非笑。
荀贞神『色』不变,徐徐道:“谢君儒雅,喜劝人善,希望能用文德来感化第三氏。这一点,我不如他。我为了别的百姓着想,雷霆诛恶,杀一儆百,这一点,他不如我。”
长社钟氏乃是天下知名的法律世家,对荀贞灭第三氏一族这件事,钟繇人所持的态度是虽觉得荀贞杀戮稍盛,但了解过第三氏的种种罪行后,大体上是赞同的。
陈群家也精研法律。第三氏被灭族一案乃是近年来郡中仅见的一例灭族案,陈群亦有耳闻,并曾专为此请教他的祖、父。他祖、父的法与钟繇相同,批评荀贞杀戮过盛之余,大致上也是持肯定态度的。
这会儿听完荀贞巧妙的回答,他们两人相顾对视,皆面『露』微笑,又都想道:“此人不但敢作敢为,而且有机变之才,不愧荀家子。”钟繇哈哈一笑,道:“谢君劝善,贞之诛恶。两人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荀贞这个巧妙的回答得到了众人的欣赏,唯独辛瑷对此不感兴趣,他左顾右盼,观赏田间之景,突然想起一事,又开口问道:“贞之,我听离西乡不远有处山林,其中多有飞禽走兽,是个打猎的地方。你有没有去过?”
“你的这个山林我知道,乡中也曾有人约过我去,只是我一直忙於乡政,未得闲暇,故此至今尚未去过。……,怎么?玉郎想打猎么?如果有兴趣,改天等我休沐时你再来,我陪你去。”
起那片山林,荀贞还真是准备以后只要有空就常去打猎。
当然,不是为了去玩儿,而是为了“『操』练”。奉他的命令,江禽、陈褒总共给他送来了二十个人,这二十人中大半都是武勇的轻侠,剩下那半部分也是从“繁阳亭受训里民”中选出来的佼佼者,俱皆武艺娴熟,没有必要再刀枪拳脚上下功夫了,唯一需要继续『操』练的是他们的战阵能力,而要想『操』练战阵,的办法自然就是“围猎”。
辛瑷反手握『插』左腰的佩剑,将之拔出了一半,屈起右手的食指,剑刃上弹了一弹,慨然叹道:“我少学击剑,十五学『射』,自觉有所得,惜不逢时,无用武之地。如当高帝、世祖时,万户侯岂足道哉!唉,现如今却只能把我的剑术、骑『射』用走马逐猎上,可惜可惜!”“当啷”一声,把佩剑送回鞘中,连连摇头,一副为自己惋惜的模样。
诸人皆笑。钟繇笑道:“玉郎这是自比飞将军了?”——孝文皇帝曾李广:“如子当高帝时,万户侯岂足道”。荀贞心道:“原来辛瑷也学过击剑、『射』术。听他意思,似乎还是此中高手?”虽然略微惊讶,但并不十分惊奇。当世儒学剑、『射』的很多,许多人都是文武双全。
荀彧很无奈地道:“玉郎,你就不能不这么骄傲自大么?我辈儒应当‘温良恭俭让’,这五个字,你你做到了哪一个?”辛瑷不以为然,道:“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我要是能做到这五个字,我就是夫子了!”
众人加大笑。
钟繇、陈群、朱艾诸人观察荀贞,荀贞一边和他们话,温和地回答着种种的问题,一边也暗中观察他们,心道:“公达、文若、仲豫的脾气『性』格,我早已清楚。玉郎的『性』子,我也大致了解了。钟繇,我只和他见过一面,没有深谈过,今日来,他确有过人之处,不管和谁话,都使人如坐春风。陈群虽然可能是因为年少,不愿失礼『插』口我们的谈话,所以沉默无言,但微笑从容,亦令人观之可亲。”
一路谈谈,引着太守、县令的车驾来到官寺。
官寺,容不下这么多人马。阴修、朱敞从车上下来,只带了各自的门下五吏和几个重要的随行吏员进入院中,命余下人等暂官寺外等候。
登入堂上后,阴修命荀贞将乡的亭长、里长俱皆召来,并遣人专程去把乡父老宣博也请来。此期间,乡的游徼左球和西乡置的置蔷夫、置丞、置佐诸人闻讯,纷纷赶来。一时间,把个不大的官寺撑得热热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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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昔年陈太丘诣荀郎陵。
《世语》载:“陈太丘诣荀朗陵,贫俭无仆役,乃使元方将车,季方持杖后从。长文尚,载著车中。既至,荀使叔慈应门,慈明行酒,余六龙下食。文若亦,坐著膝前。於时太史奏:‘真人东行’。”——长文即陈群,文若当然就是荀彧。
又有一:陈寔和荀淑各携子游於颍阴西湖,太史上奏:‘德星聚奎,其五百里内有贤人焉’,灵帝派人查访,遂西湖建德星亭。
这两个故事应该都是虚构的。荀淑卒於149年,荀彧出於163年,汉灵帝登基於16年,这三个人是怎么也不可能到一块儿去的。不过,陈寔和荀淑齐名,他们两人有交往是正常的,所以文中把这两个故事糅合了一下,改为了陈寔造诣荀淑,太史奏:“德星奎聚”。
2,陈群家也精研法律。
颍川郡的士族大多不但精通儒学,而且兼习法律。陈群的父亲陈纪曾论过死刑,魏国建后,展开过一次有关“恢复肉刑”的讨论,陈群也参与其中。他的意见和钟繇相同,都是支持。
——长社钟氏、许县陈氏和颍阴荀氏,三家相离不远,彼此交往密切,学术和律法上有很多观点都一样。单就否恢复肉刑这个问题而言,荀氏的意见大约也是和陈、钟一致的。荀祈曾“与孔融论肉刑”。孔融是反对恢复肉刑的,如果荀祈也反对,那他们两个人就没必要争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