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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鹄突然被拿,赵然会有何反应?
其实荀贞已经与程嘉讨论过这个问题了。
首先,赵然肯定会救李鹄。
其次,怎么救?
这要放在以前,如果是荀贞初到魏郡时,赵然可能会指使他在郡县的爪牙们上书荀贞,向荀贞施压,可现今他在郡府里的爪牙多已被荀贞驱逐,因为梁期令被逐一事,他在各县的爪牙现在也不敢和荀贞明着干,也就是说,指望郡中的“亲赵力量”来解救李鹄已是不可能的了。
那么,赵然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
一个是飞书京师,求赵忠出手帮忙。
一个是飞书州府,叫州里帮忙。
以荀贞度之,赵然应该是会先选择后者,如后者不成再选择前者。
这却是因为:
赵然是赵忠留在邺县看家守院的人,如果因为“一点小事”他就向赵忠求救,这会显得他很无能,——赵忠是什么人?天子呼为阿母、当朝权宦,平时来往打交道的都是朝中公卿、州郡长吏,李鹄在魏郡的品秩不低,可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个六百石的郡丞罢了,郡丞这个职位是很鸡肋的,说是一郡之副,但如碰上强势的太守,那就形同虚设,一点实权都没有,甚至连个大县的县令都不如,在赵忠眼里,李鹄这点事儿真不折不扣的是件“小事”,此其一。
其二,而且京师离邺县虽不远,然亦不近,有上千里地,来回两千里,路上走得再快也得十几天,稍微一耽搁,一个月就过去了,时间耽搁的越长,变数就会越大,如果在此期间,荀贞拿到了李鹄的“口供”,然后把李鹄给咔嚓了,把此案办成了铁案,那赵然就算求到了赵忠出手也为时已晚,——李鹄是郡丞,荀贞不能擅杀,但本朝以来,死在狱中的吏员还少么?贵如三公都有因为拷掠而死在狱中的,况乎一个小小的郡丞?死了也就死了,没人给他喊冤。
综合以上两点,荀贞断定,赵然肯定会先选择飞书州府,叫州里帮忙解救李鹄。
州里现在的刺史是谁?王芬,党人的“八厨”之一。莫说王芬和李鹄没有交情,王芬就算和李鹄有交情,赵然求他帮忙的事儿他也肯定不会帮。这么一来,赵然最多也就是找几个赵家在州里的爪牙如州从事之流来向荀贞施压。
州从事这个吏职,品秩不是很高,也就是百石而已,但在州中的实际权力不小。
一则,州刺史监州部,但一个州的郡国、县道很多,州刺史一个人是管不过来的,实际上具体负责监督州内各郡国和县道的长吏、命卿以及豪强等是否有不法事的就是州从事,一个州从事可能负责监督一个郡国或者两个郡国,他们负责监督的郡国里的一切监督事宜都是由他们去办的,他们发现之后再上报给州刺史,这就等同是州刺史的一个化身,所以秩虽只百石,其权却足以威临郡国守相;二来,州从事通常是由州中名士担任,如荀爽、孔融分别被豫州刺史王允辟为豫州的别驾、治中从事,他两人都是海内名士,声望很高,如果说一句话,底下的郡国守相、县令长不肯听从,那就可能会损害到这些郡国守相、县令长在士林里的声誉。
有实际上的权力,又掌握了“士林的舆论”,州从事在州中的权力、地位就可想而知了。
打个比方,如果说是荀爽或者孔融为了某件事而去“请托”豫州的一个郡太守,那这个郡太守恐怕是绝对不会拒绝他俩的请求的。
但是,州从事在州里的权力虽然大、地位虽然高,如果赵然请某个州从事来向荀贞施压,荀贞对此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的。只要他能把李鹄这个案子办成“铁案”,不留把柄给人,州从事的权力再大,又奈他何?李鹄是赵家的爪牙,赵家是阉宦之家,荀贞捕拿也好、除掉也罢,收拾李鹄就等於是在收拾赵家,他不理会州从事的请托,这件事传出去后,不仅不会损害他的声誉,反会增加他在士林的美名。
荀贞已经决定,直等把李鹄“捕拿归案”,他便马上交代功曹王淙和主簿尚正,从今天起,州里如果有人来求见他但是却没有州刺史王芬的檄文的,他一概不见。
州里的人好打发,但话说回来,如果赵然从州里请的人无功而返,那么可以想象,赵然肯定会转而不得不选择第一个办法,也即飞书京师,向赵忠求援了。
荀贞仔仔
细细地考虑过了:赵然遣人去州里找人,他找到的人再从州里来到邺县,这需要时间,荀贞再闭门杜客、不见这个人,又可以拖延几天,直到赵然无计可施,不得不向赵忠求援,再等赵忠派的人来到邺县,前前后后这些时间加到一块儿,少说也得两个月,有此两个月在手,足够把李鹄的嘴撬开,将此案办成“铁案”了。
就像前边所说的,只要能把此案办成“铁案”,那便是赵忠插手又能如何?
案子是“铁案”、“证据确凿”,就算赵忠、赵然再恼怒含恨,他们也没有办法。最多,他们会更恨荀贞一点,可手中如无荀贞的把柄、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们却也是不能把荀贞拉下马的,——要知,就算赵忠因为含恨而想“诬陷”荀贞,至少他也得“空穴来风”,得有点说得过去的依据,不能凭空捏造,也就是说,也得碰上个合适的机会才行,毕竟荀贞现如今在朝中也是有“朋友”的人了,不是说诬陷就能诬陷的,毫无依据的诬陷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是十月前,考虑到由“守”转正,荀贞可能还会斟酌再三,可现在审配已经去京师上计了,荀贞从上任以来的所有功绩、政绩,朝廷很快就会知道了,他的这个“守魏郡太守”几乎已经可以确定等到明年二月时就必能转为“真太守”的了,那他现在又何必再担忧赵忠?
况且,再进一步说,反正荀贞和赵家已经是对头了,而且荀贞也已经做出“诛赵”的决定了,那么不给赵忠、赵然面子,管他们多怨恨他,也都无所谓了。
荀贞心道:“被‘李鹄被捕’这件事一闹,至少几个月半年之内,赵然是没功夫再来找我的麻烦了,有了这几个月、半年的时间在手,君昌无论如何也是能把魏光或别的人收买成了吧。”
只要能把魏光或别的知道赵家底细的人收买到手,那主动权就全在荀贞手上了。
一边是荀贞尽知赵家的隐秘、不法之事,一边是赵家茫然无知,再加上经过此次“捕拿李鹄”的这个“小演习”,已经可以确定栾固等人可用,那么荀贞想什么时候动手诛赵就可以什么时候动手诛赵,他想什么时候发动就可以什么时候发动了。
荀贞的这番考虑可以说是万全之策,政治上的斗争和兵家之道也是暗通的,归根结底两个字:主动。谁能抓住主动权,谁就将会成为胜利者。
只是,有件事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去捕拿李鹄的栾固遣人来报:李鹄聚佐吏、门客十余人,负隅顽抗,持械拒捕。
……
李鹄好些天没进过郡府的门了,荀贞把他晾到一边,不理他,不给他任何实权,他每天无事可做,要么去赵然家厮混一天,要么饮酒通宵,昨晚他就喝了一夜的酒。
大早上的,他还没睡起,两个门客冲入他的寝室,气急败坏地把他叫醒,说道:“郡贼曹掾栾固带了二三十个吏卒,捧着府君的檄令来捕君下狱!”
一句话就把李鹄的瞌睡都赶跑了,他先是楞了一愣,问道:“以何罪捕我?”
门客答道:“守繁阳丞李骧遇刺身亡,栾固说是行刺的刺客是君派去的。”
李鹄登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从床上挑起,顾不上穿衣,只穿着亵衣,抢到墙边,一把抓下挂在墙上的佩剑,一叠声催促令道:“李骧必是被豫州儿杀掉的,他想以此诬我,快去找少君!向少君求助!”
赵然虽然在郡中没有任职,但他养的门客、死士甚多,只要他能及时带人赶来,只凭栾固带的那二三十人是绝对抓不走李鹄的,而只要栾固抓不走李鹄,李鹄只要能躲入赵家,荀贞亦将会是无可奈何了。以李鹄料来,荀贞总不会有带吏卒攻打赵家的胆子。
姑且不说李鹄的估料对不对,但如果真被他通知了赵然,赵然如果真带人来抢他了,那事情还真会有点麻烦。
门客说道:“栾固把大门堵死了,出不去!”
“翻墙出去!”
这两个门客应诺,一个跟着李鹄奔出屋门,组织人手负隅顽抗,阻挡栾固入内,一个奔入后院,想翻墙出去,然而刚一露头,却就看到后院墙外站的也有吏卒,四五个吏卒持弓弩而立,这个门客不敢冒险强行闯出,从墙上溜下,又奔到侧院的墙下,侧院是和别家的宅院相邻的,他翻上墙看去,见这墙外亦有数个吏卒正虎视眈眈地守卫着。
这个门客无法,只得又转到前院,去找李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