郏县。
一大早就有人叫开了县寺,连跌带撞地跑了进来。官寺里住的是留守郏县的黄巾军渠帅,姓蔡。
寺外冲进来的这个人推开试图拦住他的两个侍卒,冲到后院,叫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昨天晚上两个忠心的手下给这位蔡渠帅送来了一个美女,.一刻值千金,他还没有睡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披着衣服推开窗户,懒洋洋的问道:“怎么了?”
“有人从襄城县逃来,说荀贼在攻城!”
蔡渠帅吓了一跳,面色大变,抓住窗棂,探身出去:“荀贼在攻襄城?”
“是啊!”
“消息可靠?”
“报信的那人我认识,是留守襄城的一个小帅。他说……。”
“说什么?”
“昨夜有人在县中生火作乱,荀贼伏兵县外,趁机攻城!”
“城破了没有?”
“他来时城还没破,现在就不知道了。”
“快,快带他来见我!”
蔡渠帅再顾不上床上的美人儿了,一叠声把院中的侍卒们叫进来,由他们伺候着穿衣披甲。很快,他装束整齐,出到院中。不多时,先前来报信的那人将从郏县逃来的小帅领了进来。
蔡渠帅定睛看去,这个小帅衣冠不整,满面灰尘,穿了件破烂不堪的皮甲,甲上尽是刀痕和箭矢留下的小洞,也是这小帅运气好,挨了这么多刀、箭,居然毫发无伤。小帅一进院内,就扑到地上,跪倒叫道:“将军,将军,请速发兵救我襄城!荀贼昨夜三更遣人潜入我襄城县内,在县中四处放火,荀贼趁机伏兵大起,攻夺我城。”
“城丢了么?”
“荀贼刚开始攻城,小人就被我家渠帅派来求援了,当时城还没丢。”
“上师率主力南渡汝水前特别叮嘱我与你家渠帅,叫我二人互为援助,成掎角之势,以阻荀贼南下!上师前脚刚走,这荀贼果然就南下了!他攻打你们襄城县,我自然是要去援救的。”蔡渠帅是个讲义气的人,马上令侍卒去召本部的军官们前来,准备出城救援襄城县。侍卒们出去没多久,他麾下的军官们还没到来,又有一人从县寺外打马奔来,在门外滚落下马,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冲进寺内。
蔡渠帅正在院中问那个求援小帅详情,见这人叫闯进来,怒道:“什么不好了?又怎么了?瞧你这狼狈不堪的,成何体统!”
“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说!”
“荀贼打下了襄城县!”
蔡渠帅几疑听错,呆了一呆,劈手抓住这人,横眉立眼地怒道:“我刚接襄城求援,怎么一转眼他就打下了县城?”
襄城县跑来求救的那个小帅亦是大惊失色,说道:“我出城时,城还在我部手中!我出城后马不停蹄,这才刚到郏县,前后只两个多时辰,怎么可能城就丢了?”
“县外来了一群骑卒,说是从襄城逃来的。他们说,昨夜三更,有人在县中放火……。”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接连听到三个人说“昨夜三更,有人放火”。蔡渠帅不耐烦地打断他,焦躁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说重点:县城怎么丢的?”
“我听那股溃卒说:荀贼见县中起火之后便尽起伏兵,从县外攻之,放火的那股贼人打开了北城门,放他入城。荀贼持矛先进,贼兵们随之而入,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攻占了北城……。”
“襄城县内有五千军卒,尽是精壮,就算荀贼打下了北城,他们也不是没有招架之力啊!怎么会在短短两个时辰里就丢了城?”
“那股溃卒说:荀贼一入城就遣人登高而呼,叫嚷‘故北部督邮到’,引得县中大乱。县里的守卒许多没有在营中住宿,而是分散在各里中住,在听到荀贼入城后,各里中的贼/民群起响应,将住在他们里中的守卒纷纷杀伤。因是之故,未能组织起得力的反攻,城池遂陷。”
“襄城守将何在?”
“听说死在乱中。”
蔡渠帅又惊又怒,搓着手在院里乱转,蓦然想起一事,急忙令道:“传令下去:叫咱们住在里内的兵卒全部归营来住!不从令者,斩!”不但襄城县的守卒有很多没有在营中住宿,郏县的守卒也有不少是在县中民宅里住的。
这时,逐渐有军官们来到,听到襄城县失陷的消息,无不惊慌失措。
那个从襄城县逃来报信求援的小帅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的阿翁和阿兄都在襄城!我的阿翁和阿兄都在襄城啊!城池陷了,阿翁,阿兄!”很多黄巾兵卒都是全家“从贼”,这个小帅家里是其中之一。
蔡渠帅心烦意乱,令道:“把他拉出去!”有侍卒接令,拖了这人出去。
来到的军官里有人颤声说道:“荀贼南下了?襄城县陷了?将军,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召尔等来就是为了……。”
蔡渠帅召他们来是为了援救襄城县,而今襄城县已经失陷,没有了援救的意义,他张了张嘴,挥了挥手,颓然说道:“我召尔等来就是为了令尔等紧闭城门!没我的命令,禁人出入。再有,多派些探马哨骑去襄城打探!”
“诺!”
军官们接令,一哄而散。
这些先来的军官们往外走,衙外又有后至的军官到,两边碰上,有的出,有的进,乱糟糟一片。
晨光洁净,院树葱绿,本是一个清美安静的清晨,现在却全被“荀贼攻陷襄城”这个消息给搞坏了!蔡渠帅回眸后院,那后院屋中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玉体横陈的美人儿,据送这个美人儿来的那两个忠心手下说,这个美人儿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儿,乃是臧家的媳妇。臧家是郏县冠族,祖上有个叫臧宫的是中兴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直到现在他们家里还世袭着侯爵呢!虽说臧家袭侯爵的那一系不在郏县,而在郏县的那些臧家人又早在黄巾军攻城前就得了风声,大多躲到了县外乡中的庄子里,这个从县里抢来的美人儿不一定是臧家的嫡系,但也是从臧家抢来的啊!
要不是荀贞这个贼子扰乱,现在他还在搂着美人儿睡觉呢!蔡渠帅心烦意乱,恨恨地转回头,喝令了几句,后来的那些军官们安静了下来,他令道:“荀贼打下了襄城县,很有可能还会来打郏县!尔等都提起精神来,随我去营中!乃公要点兵登城,防荀贼来袭!”
他带着诸军官往外走。
刚才第二个来报信,就是说“襄城县已经失陷”的那个人说道:“将军,从襄城县逃来的那伙儿溃卒还在县外呢!怎么安排他们?”蔡渠帅正烦躁时候,哪里顾得上这股溃卒?径往县寺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带到营里,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们住下就是!”
“诺!”这人得了令,自去安顿那些从襄城县逃来的溃卒。
蔡渠帅出了衙门,侍卒牵了他的坐骑来。
他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军官、侍卒沿路急行,往营中去。军营设在城西,原本是几个里巷,前不久被征用改为了营区。
蔡渠帅带着众人来到营中,升帐传令,召集全营兵卒。
这会儿天亮未久,不少在外住宿的兵卒尚未归来,等了甚久,帐前的空地上才稀稀落落地来了四五百人。蔡渠帅本就心烦,见此情状,登时大发雷霆,痛骂帐中的一干军官。
正在骂着,听着营外远处的县中似有人在叫喊。他怒道:“大早上的,吵嚷什么?”
“听声音是从县东传来的,那里是县中臧、铫诸姓聚居的地方。”
回话这人吞吞吐吐,话只说了一半,但蔡渠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在县寺后院屋中床上躺着的美人儿是从何而来的?从臧家来的。铫氏和臧氏一样,都是本县的冠族,其祖上也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郏县诸姓数这两姓最为富贵。黄巾军打下郏县后,没少去找这两家的麻烦。不用说,这必是又有黄巾军的士卒去这两家抢掠了。
蔡渠帅怒道:“我在营中等他们,他们却在县东劫掠闹事?去,你去看看,传我军令,叫他们马上归营。”
答话那人应道:“诺!”提剑出帐。
这人刚出去没多久,帐外的兵卒又喧哗起来。
蔡渠帅越发恼怒,喝道:“帐外为何喧哗?”
一人冲进来,叫道:“县东失火了!”
“什么?”
蔡渠帅霍然起立,三两步奔至帐口,撩起帐幕,极目向县东望去,果见有几股黑烟腾空升起,一阵阵的喧闹嘈杂之声从黑烟升起处传来。因隔了不近的距离,声音传到这里后已变得甚小,听不清是在叫嚷些什么,但可以断定的是此时县东必然很乱。
一句话不请自来,无声无息地浮现到蔡渠帅的心头:“昨夜三更,有人在县中放火”。
这句话,他今天一个早上已经听了三遍了。他心道:“无缘无故县东起火,莫非?莫非?”
帐中的军官们拥挤在他身后,翘起脚尖也往县东望去,见到升腾的黑烟,哗然一片。有人和蔡渠帅想到了一块儿,失声叫道:“莫非是荀贼来了?”
蔡渠帅正在狐疑,营外一群人丢盔弃甲地跑了进来,人未到帐前,叫喊声已到:“将军,荀贼打下城了!荀贼打下城了!”
蔡渠帅目瞪口呆,愕然失色:“荀贼打下城了?”
“已经进了东城门!”
“怎么进的?”
“有人内应!”
“谁人内应?”
“就是那一股溃卒!”
“哪一股溃卒?”
“就是先前自称从襄城县逃来的那十余骑,原来他们不是溃卒,而是荀贼手下的贼骑!领头那一人自名辛瑷,又有两人一个自名苏则,一个自名苏正,三人勇猛难当!那个叫辛瑷的跃马挥剑,连斩我门卒十余人,那个叫苏则的挽弓射箭,连射连中,那个叫苏正的随在他两人之后带领余骑趁势猛攻,我城门因此失守。”
报讯的这个兵卒说的话挺多,蔡渠帅听到耳中的只有三个字:“十余骑”,顿时胆气大振,拔剑叫道:“只来了十余骑?我县中五千精卒,只十余骑就想夺下我县?各位,跟我杀过去!上师令:一颗贼兵人头,赏钱五百!”
“不、不、不……。”刚才答话的那个兵卒连连摇手,急声制止,大约因为心情激动,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蔡渠帅以为他是怕死不敢随他出战,挺剑嗔目,怒道:“不什么?”质问完了,才发觉这人看起来面熟,略一想,即记起此人即是先前去寺中给他送信,说“襄城县失陷、县外来了一群溃卒”的那个兵卒。这个兵卒“不”了好几句,总算把话憋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不、不、不是只有十余骑!”
“那是多少?”
“这十余骑夺下东城门后,又有数十骑从田间杀来!”
“那也不过数十骑罢了!”
“远处数里外烟尘四起,更有无数人马杀来!”
蔡渠帅呆若木鸡,楞在那里不再说话了。他身后的军官们纷纷叫道:“定是荀贼亲来了!将军,城门已陷,城是守不住了,咱们快点逃命去吧!”
前次黄巾军在阳翟城外大败,十万众兵败如山倒,当时夜色下满山遍野都是逃兵,荀贞率众紧随猛击,杀伤数千,给这些黄巾士卒们造成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今一听城门已经失陷,城外烟尘弥漫,似是荀贞亲率主力来到,帐中诸人无不心惊胆寒,无有斗志,乱哄哄叫嚷着,求蔡渠帅快点下令撤退。蔡渠帅长叹一声,说道:“可恨!可恨!”竖耳倾听,县东越发乱了,应是“贼兵”已入城中。
他叫道:“罢了,罢了!”大步出帐,上了坐骑,由侍卒、诸军官和早乱成一团的帐前兵卒们簇拥着,打马一鞭,往营外的县西城门奔去。
出营门时,他不忘向县寺的方向望了一眼,颇是遗憾:“可惜,不能把那个美人儿带上!”
……
攻克郏县的消息传来时,荀贞正在李宣家中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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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程偃在堂外脱去鞋子,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他的身后,附耳轻声说道:“辛瑷和苏家兄弟送来捷报,说克复了郏县,斩获贼兵两千余,并斩贼守城渠帅一人。”他愕然回首,看了一眼程偃。
程偃知他这一眼的意思,是在怀疑捷报是否准确,心道:“最先接到这捷报时,我也怀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捷报绝对准确。
荀贞“噢”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
程偃退出堂外。
坐在荀贞对面的李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紧急军情?”
荀贞把心情镇定下来,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口水,笑道:“辛家玉郎打下了郏县,斩杀贼渠帅一人,斩获贼兵两千余。”
李宣瞠目结舌:“啊?辛瑷打下了郏县?”
“是啊。”
“今早荀君派他去郏县时,我在旁边,记得他只带了五十骑?”
“不错。”
“五十骑打下郏县?我听说郏县的贼兵足有五千之众啊!”
荀贞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在李宣面前,他不愿表现出自己的茫然疑惑,轻抿茶水,淡然笑道:“玉郎勇悍,苏家兄弟亦皆猛士,他们带去的诸骑也都是我部中的勇敢之士,虽只五十骑,足敌贼兵五千众!”
李宣犹自觉得不可思议,连声说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
时间回到昨夜:
昨夜三更,陈褒、刘邓、原盼率众杀了黄牛角和里中的黄巾士卒后,放火点屋,鼓噪杀去北城门,沿途乱丢火把。到了北城门下,守卒没有防备,一下就被他们杀散了,他们遂打开城门,放下护城上的吊桥。
荀贞得了陈褒的报讯,早在县外十里处埋伏了,见城中火起,接着闻报城门打开、吊桥放下,乃伏兵大起。他披重甲,执长矛,身先士卒,奋勇先击,头一个冲过护城河。文聘带着本曲的士卒紧随在他的后边,乐进、许仲、江禽率诸曲士卒无不争先恐后。
入城后,荀贞一面遣人攻杀,一面令人登高大叫:“故北部督邮到!”县中的李氏等大族闻听后,纷纷聚众响应,斩杀“贼兵”。如此,里应外合,内外发力。三更入的城,不到五更县城就易手了。计算战果:共斩杀敌卒两千余,俘获两千余,大约只逃掉了几百人。
因为城池新得,县中可能还有黄巾“余贼”,荀贞担忧如果郏县的黄巾军闻讯赶来援救的话,可能会出现变故,因此遣辛瑷、苏则、苏正等骑连夜赶去郏县外,一则监视郏县守卒的动静,二则若是郏县果然出军来援,他们是骑兵,可沿途搔扰之,也能给县中多一点准备的时间。
只是万没料到,辛瑷、苏则、苏正只用了五十骑就打下了郏县,而且斩获两千余!
如果说他们打下郏县还可以理解,也许他们是用了什么计谋?但这个“斩获两千余”就很难理解了。
五十骑斩获两千余,相当於一骑斩获四十。战场厮杀可不是游戏,一场仗打下来,一个人能斩获一级都是有功,汉家军律赏格里有关“斩首捕虏”的赏赐规定也只是规定到了“斩捕八级”而已,再往上就没有了,一次能斩获八级已是军中少见之勇士了。前汉的樊哙号称勇将,而观其历次战功,最多的一次也只是斩敌二十三级,加上捕虏,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斩敌八级,捕俘四十四人,共计五十多人。勇如樊哙尚且如此,何况辛瑷、苏则、苏正等人?荀贞承认,辛瑷、苏则、苏则确是勇将,但不管他们有多勇,荀贞却也不认为他们能比得上樊哙。
抱着这个疑问,他无心再与李宣多说,将椀中温汤徐徐饮完,借口说需得安排人手接防郏县,告辞离去。
李氏在郡中有盛名,黄巾兵卒们虽是“反贼”,但忠孝之家人皆敬之,故此在破了襄城县后,基本没有为难李家,李家因得以保全。只是,黄巾兵卒们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却不领情,他们乃是讲忠孝的士族,是以昨夜在听到荀贞到后立刻就起来响应,给了黄巾军重重一击。
……
入了城后,为了不扰民,荀贞把营地选在了城下,不许士卒乱入城中。
离开李家,在去营中的路上,他问程偃,说道:“玉郎和苏家兄弟怎么打下的郏县?可有详细军报?”程偃说道:“有。”把军报递了过来。
荀贞打开观看,看完后才知道了来龙去脉和详细经过,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
原来:
克复郏县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辛瑷和苏家兄弟只有五十骑,郏县守军五千,再胆壮之人也不会认为只凭五十骑就能打下郏县,因此他们在到达郏县后,本来只是想“用计吓唬一下郏县的守卒”,却没想到在行动展开之后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吓唬遂变成攻城,而且还真的就成功了。
他们奉荀贞之令到达郏县城外后,远观之,发现城防松懈。辛瑷因起了吓唬守军一下的念头。
他对苏家兄弟说道:“荀君令吾等监视郏县贼兵,说如果他们援救襄城,就设法在路上搔扰之。以我之见,与其等他们出城咱们再搔扰,不如干脆现在就搔扰他们一下子!最好搔扰得他们不敢出城!如此,不是能更好地完成军令么?”
昨夜打襄城县胜得轻而易举,助长了众人的胆气,苏家兄弟当即同意。
三人一合计,决定仍用荀贞昨夜取襄城之计,先用少数人抢占住郏县的一个城门,然后再用余骑进攻。辛瑷说道:“吾等皆骑士,来去如风,冲入城后砍杀一番就退出来,只要够快,贼兵定然来不及反应。”苏则、苏正以为然。他们也知人少,为壮声势,又决定分出十来骑不参与攻城,在这些马的马尾上绑上树枝,到城外远处来回拖曳奔跑,装成是大军来到的样子。
商量定下后,那个从襄城县来告急求援的黄巾小帅刚好到来,他们避让到田间。
辛瑷说道:“此贼甲上遍布刀痕、箭眼,神色仓皇,定是从襄城县来报讯的!且等他进去,稍后吾等便扮成溃卒,骗到城下!”等那小帅进城后,又等了会儿,辛瑷和苏家兄弟三人选了七八骑去到城下,装成是第二波来送信的,以此骗入了县内。入到县内,等得时机成熟,他们就斩敌夺门。预先留在城外的三四十骑除了十余骑在远处拖曳树枝外,另外的二三十骑随之从田间冲出,与他们会合,只留下了苏正带着几人守住城门,辛瑷、苏则带着其它众骑即冲入县中,在大街上驰马疾奔,高声乱叫,大呼:“荀君到!”放火喊杀。
杀了十几个街上撞见的黄巾兵卒后,辛瑷、苏则见入城已深,怕会被黄巾军截断后路,被留在城中,因而决定转回。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决定转回、准备出城时,县东的几个里中忽然杀声四起,却是臧氏为报夺媳妇之仇,尽起县里的子弟、奴仆、宾客响应,没多久,铫氏也起来响应了。臧、铫两氏的人加到一块儿约有百人,又及县中其它的几个大姓亦纷起响应。县中大乱。
但就算直到此时,黄巾兵卒还是人多势众的。辛瑷、苏则只带了三十余骑进城,臧、铫等大姓总共合起来也只有两百多人,而且其中多是老弱。黄巾军留守郏县的那位蔡渠帅若是能把握住时机,全力反击,那么辛瑷、苏则等人断然是难以攻陷郏县的。然而却可惜,黄巾军的那位蔡渠帅在这个时候受到了部下错误的影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以为是荀贞亲率主力杀来了,听从了部下的劝告,弃城而逃了。
他这一逃,县内的黄巾兵卒群龙无首,辛瑷、苏家兄弟和县中诸大姓合兵一处,锋锐不可当,四处乱杀,不止夺下了郏县,辛瑷和苏家兄弟又出城追击,沿路又斩杀甚多,最后追上了那位蔡渠帅,将之也斩落马下。
……
在马上看完详细的军报,荀贞惊喜不已,对程偃说道:“玉郎、苏家兄弟真虎胆福将也!”接着又连道,“侥幸,侥幸!”
到了营中,他立刻召来乐进、高素两人,令道:“玉郎和苏家兄弟打下了郏县,你两个带着你们的人速去郏县接管城防!”
乐进、高素惊愕相顾。高素问道:“辛瑷和苏家兄弟打下了郏县?”
“然也。”荀贞颔首,简单地把辛瑷和苏家兄弟打下郏县的经过给他们说了一遍。
高素、乐进目瞪口呆。
高素睁大了眼,又惊又愕又佩服又赞叹,种种情绪混杂一块儿无以表达,骂了句粗话,狠狠地朝地上吐口唾沫,说道:“我以为我的胆子已经够大了,今与辛、苏相比……”他伸出右手,以拇指掐住小拇指,把被掐住的小指亮给荀贞,“我就是个这啊!”
打发走了他两人,荀贞笑对跪坐在帐侧的宣康、李博说道:“又要劳烦两位写一道捷报送去郡府了!”
上一封“克复襄城县”的捷报刚刚送走不久,又要再写一封“克复郏县”的捷报了。
李博方才旁听了辛瑷和苏家兄弟攻克郏县的经过,跪坐案前,笑道:“辛玉郎和苏家兄弟真是胆大如虎啊!我只是听了听他们取城的经过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到现在尚未下去!”
荀贞哈哈大笑。
昨夜渡过颍水南下,一夜之间连取两城。这份功绩,连他自己在事前都是不敢想到的。他吩咐守在外边的程偃:“请志才和公达来!”
戏志才和荀攸正在城上布置城防。很快,他两个来到。
荀攸说道:“我听阿偃说,玉郎打下了郏县?”
荀贞把辛瑷和苏家兄弟打下郏县的经过再又说了一遍。
戏志才惊笑道:“以五十骑攻取一城,斩贼渠帅,斩获贼兵两千余,此非常人所能为也!”
荀攸亦赞,赞了两句,他正色说道:“此固非常人所能为之,然战阵之道应以正合,这样的奇险之道只是一时侥幸,不可以为常。贞之,等玉郎、苏家兄弟回来后,你要当面告诫他们。”
荀贞点头应是。
诸人赞叹了会儿,荀贞言归正传,说道:“今郏县已克,汝水以北再无大股贼兵。探马来报,说波才、何曼领数万众南渡汝水后往父城方向去了。想来,波才是想先攻打父城的。现今我部先复襄城,再复郏,志才、公达,你俩以为我部是否应该南下汝水,驰援父城?”
戏志才说道:“吾等昨夜先渡颍水,继而行军三四十里至襄城,激战两个时辰,虽然大胜,振奋了新卒之气,但士卒们也都很疲累了,我方才在城上布置城防时,见不少士卒抱兵依垛而眠。这种情况下,不利再战。还是休息休息再说罢!”
荀攸也道:“不错。我部是新军,新军之气鼓之难,泄之易,可鼓不可泄。今我卒疲而波才数万众,南下也不易胜之。胜则罢了,败则气沮。当慎之。”
他想了想,又道:“我部连复两县,将士有功者多,兵法云:赏不逾时,要尽快地把赏赐发下。依我看来,不必急着南下,等赏过有功的将士,再休整两天后再议不迟。”
荀贞笑道:“奈何府君严令?府君令吾等救汝南五县,现今波才将攻父城,吾等若坐视不理,恐会召来府君之怒啊!
戏志才不以为意,说道:“昨夜渡河,今复两县,贞之,吾等已尽力了!打仗是要求胜,又不是要求败的。诚如公达所言,即使现在南下,吾等也难取胜啊!不如先让士卒们休整两天,顺便也看一看贼兵的动静,然后再议南下之事。”
荀贞本就不想马上南下的,这两千人是他辛辛苦苦才得来的,当然不愿浪战,当下顺水推舟,说道:“既然你俩都这样想,那就这么办罢!……,子元,给府君的捷报写好了么?”
“写好了。”
“再在后边加上一句,就说我部连曰用兵,士卒疲惫,无法立刻南下,等修整几曰后再南渡汝水,全力击贼!”
“诺。”
——
1,“臧家乃是郏县冠族,其祖上有个名叫臧宫的是中兴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直到现在他们家里还世袭着侯爵呢!”
建武十五年(39年),臧宫被“定封为郎陵侯”。他死后,“子信嗣。信卒,子震嗣。震卒,子松嗣。元初四年,与母别居,国除。永宁元年,邓太后绍封松弟由为郎陵侯”。
荀贞的从祖父、荀彧的祖父荀淑在汉桓帝时当过郎陵侯相。两汉是郡国制,王国相当於郡,侯国相当於县,“侯相”也就是县令长。要说起来,荀氏与臧氏倒也是有些渊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