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沉寂,马儿也停止了嘶鸣,只剩下铁骑铿锵的步伐,长矛持于手中,所向披靡。
铁骑之后,八匹骏马四四并排行走,漆黑如墨,眼神直视前方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这是纯血的乌云踏雪,比幽冥雪多年前找到的那匹还要纯。
乌云踏雪之后又是同样的八匹马,只不过佩戴着缰绳,麻绳末端系着的是普通的柳木马车,只不过加上火红的装饰之后给人的感觉只有不凡。
马车旁的垂帘并没有落下,从各个方向都能够看到里面坐着的女子,她身着一身大红色长袍,头戴珠帘,眉如柳,唇如血,以及如同清泉的双眸。
马车疾驰向前,最终几乎是在语凝的正前方停了下来。当然,语凝是在最后,中间隔了一片人山人海,前面的人实在太过顽强。
嗡嗡…
马车里开始传出嗡鸣的声音,然后诺大的马车开始变化,从中心出开裂,犹如花苞绽放,花美,人更美。
“天命相佐,百姓之家,下都繁荣昌盛,并未发现腐败权贵,吾心甚喜,萍水乃下都之界,此行到此以末,足以。若有疾可禀,权贵贪腐、恶霸小人、危人心者,吾自知不能知世间事,但求大家心安。”
话语过后她舞动身姿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停留,落地而后缓缓迈步,至始至终没有正视过上方那些人。
燕国颂文公主,姿色过人,别具韵味,博学多才,治国以家,声如曲线,直入人心,风鸣鉴于此。
“好漂亮……”踏入下都城的时候就到处听到颂文这一名号,她好奇就向其他人打听了解了一点,结果听的越发出奇,这样的人当然要见一见,终是如愿,与传闻中无二。
风鸣没有太多变化,转身往之前歇息的位置走去,俯身拾起大衣,又转身,迈步。
转身之后有稍稍停顿,因为颂文公主也在往这个方前行,这让不得不让人多想一点。
「算上时间燕云差不多也该知道我到了这里,颂文是燕云的女儿,知晓我的身份也正常。不过出行这种事至少也要准备两三日,那个时候我才刚到下都,所以说此刻应该只是巧合。」
到了语凝近前,抖去大衣上的尘土,递到她面前,道:“公主也见到了,可以回去了吗?”
如果说风鸣以前说过的最温柔的话是安慰,那么此时就是请求,来自君王的请求。
“知道了。”接过大衣不紧不慢的穿上以后再慢慢点头,这种当家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一边同样沸腾。
颂文公主出现在人群中,就如同步尘仙子一般,众人纷纷为其让道,难以想象原本连落脚位置都没有的地方,不过几十息就有了一条通道。
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里,没有侍从跟随,百姓们依旧恭敬。
如此大的动静,风鸣和语凝当然有注意,然后就看着她一步步到了近前,俯身,跪地。
“拜见风鸣先生。”
…
…
燕国与西单同为大国,礼数之间没有太多要求,嫣然贵为公主,就算是遇到国君行一个拜礼也绰绰有余,所以此时的跪拜之礼,让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颂文公主在做什么,怎么能给一个贱人下跪?!”
“这人也是找死,居然不躲开,受这一礼不株连九族怎么能快人心?”
说真的,风鸣自己也是一片茫然,跪拜之礼也就罢了,这一身正装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眼下的情况是数十万人聚集在一起只为了看颂文公主一眼,这其中不乏各种高手,然后这个国家唯一的且最受欢迎的颂文公主现在就跪在自己面前。
这如果是燕云的计谋的话那就有些过分了,风鸣冷眸,而后亲自俯身搀扶起她,道:“我近日才到下都,正准备去拜见燕云,倘若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大可不必如此。”
这句很正常的话到了周围一些人耳里就变了味道,毫无礼数,称呼公主也不用尊称?还不止如此,他还直呼了燕云陛下的名字!
对于这些话风鸣直接无视,并没有生气,不知者不怪,他的身份是承受的了这些的。
颂文摇头,她知道风鸣这句话的具体意思,不过退后两步又跪了下来,说道:“父亲没有为难我,小女不才一直听闻先生的名号,甚是敬仰,不知道我能否有幸服侍先生您?我知道行跪拜礼有些冒昧,不过面对自己的夫君的话就是应该的了。”
想起来了,女子正装一生只穿三次,其首便是婚嫁。
哎哎哎?????!
语凝轻咳了几声,半晌没有缓过来。
风鸣沉默不语,没有任何答应的理由,所以肯定是拒绝,不过又得把燕云那边考虑到,那个人不简单,目前看来这颂文公主也不简单。
一秒,一息,十息。终于开口。
“我早已经有妻子,而且还是两个。”
颂文抬头坚定的望着风鸣,“语凝姐姐与您之间的事我有几分了解,胡姬姐姐我也会去努力了解,我不奢望能做先生的妻子,只要有个名分就好。”
风鸣摇头,燕国实力强盛,万人敬仰的颂文公主嫁出去以后只为侧室,燕云的脸面也没地方放。
事情牵扯到国家上,即便是公主也不好插话,这早在风鸣算计之中。
“凝儿,回去了。”
风鸣不知道的是,接下来才是真的麻烦。
下都的这一晚注定不会宁静,萍水阁的大门紧闭也挡不住一些高官权贵,大到连燕云都要给几分面子,丈许高的围墙连普通人都挡不住更何况那有心之人。
外面街道上的人没有离去的意思,熙熙攘攘里里外外将一切都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人中间,颂文公主没有动作,她依旧跪在那里,眼神扑朔迷离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公主,风鸣先生与传闻中有些不一样呢”有侍从到了近前,没有搀扶而是评价起风鸣来。
传说中的风鸣冰冷无情,杀人不计其数,攻破韩国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没有逃过,可之前见到的这个人笑容可掬,处事毫不约束,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
“凭一面之词来断定一个人是不明智的,你们都应该知道这个道理,跟在我身边要懂得更多,否则会多出很多麻烦,必要的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是。”
开口的那侍女屈身,思考了一下又跪了下来,说道:“这里的情况要告诉陛下吗?”
“父亲对风鸣先生的评价很高,政事如此,实力上更是如此。”
数月之前从魏国那边传来的风鸣以病痛之身力压上古圣贤,这一消息几乎已经到了每个人耳里,可这只不过是风鸣的传说事迹又多了一件罢了。
颂文公主的事迹在燕国不比风鸣少,伟大自不必说,那么此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真的糊涂了。
“还请公主明示…”
“西单与我燕国为敌,这是下下策,父亲不以为然可百姓知道以后会不会这么想?战火纷飞的年月无论是谁都经受不了这些,我讨厌战争。”
这…只是其一。
“前不久父亲在观星台上说我也到了出嫁的时候,真正的时候是在十年前才对…不过作为父亲已经开口,那我只要点头就可以了。”
这是其二。
无论怎么变风鸣永远是风鸣,先生永远是那个先生,她始终搞不懂那个时候燕沁为什么会寒声而去,为何又莫名其妙的到了先生身边,又为何那般悲惨的死在了狱笼里面,要知道这些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像十年前的燕沁那样留在风鸣身边。
如果连让先生开口的本事都没有,她,便不叫嫣然。
“我应该是喜欢先生的。”
这,是其三。
…
…
萍水阁,风鸣房间。
“外面好生热闹啊陛下,芸芸众生,老东西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
老者推门而入,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红晕,从昨夜就沸沸嚷嚷了直到现在才注意到,也真是够可笑,很明显他错过了嫣然静跪在风鸣面前那一刹。
“医家的人都喜欢说芸芸众生么?”语凝自然在这儿房间,她坐在玉桌旁两手垂落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在外面挤了这么久,不说她,就是风鸣也有赶紧睡下的意思。
“并非如此,兵农医商,道沫儒士,但凡叫的上名字的都有提及这句话,所谓芸芸众生就是一个期待,仅此而已。”老者苦笑,对眼前这个小姑娘他是真的害怕,动不动就说杀了他之类的话。
“芸是晓芸的芸吗?”这句话是看着风鸣说的,没等谁回答,她又扭过头望着老者,道:“我要休息了。”
老者顿了顿,看了风鸣一眼然后起身退了出去,没有一点多余的动静。
“这里的门也有那么大,为何没有嘎吱声?”
无语
今天的凝儿,似乎有很多的话。
离入夜还有些时辰,更衣自是不可能,睡两三个时辰又醒来完全没有必要,平日为国事接连操劳几日的事也有发生,总之,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就好。
见风鸣闭目语凝也平静了下来,靠着他的身体一侧躺了下来,左手横压在身下,右手则放在风鸣胸口,不时上下敲动。
“夫君,芸芸众生的芸是晓芸的芸吗?那个老东西怎么看都不靠谱,晓芸妹妹真的会醒过来吗?”
回应她的只有此起彼伏的胸口,这个位置她不知道已经感受过多少次,温暖有力。
说起来那老东西好像没有说保证之类的话,只是说尽力而为,万事皆尽力而为的话又算不算给自己的借口?不能尽力,而是必须!若是失败,就持以诛之。
出神之际,门外赫然多了几道身影,在渐落的阳光照射下,黑影显得异常高大。
语凝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门外的情况虽然已经发现,也懒得做什么反应。
正好有奇怪的心情难以左右,真要动手,大可一试。
“嘎吱”
如同苟延残喘般的叫声,带着浓稠炫丽色彩的檀木门慢慢打开,几乎是同时有不少人影出现,远不止最开始见到的那些,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咬牙切齿,面露凶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多少年的仇恨呢。
“不想理会…来的真不是时候。”语凝只是瞟了一眼,几个人还好,可这么多人不理会又不可能,否则出行都不方便。
至少他们没有强硬的闯进来,都是达官显贵,基本的礼数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消失。
想到这里她翻起身,倦意依旧,打着哈欠道:“这里可容不下这么多人,进来几个就好了。”
“对了-生死自负。”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所有人驻足,没有人会这么笨,之前外面发生的事就算没有见到也都从其他人口里听到了,能够让颂文公主下跪的人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一片哗然之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姑娘的姿色倒也诱人”
“是吗?我夫君也这样说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