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垣夕万万没想到这是他本次创业以来经历过的最简单的一次谈判，双方聊了聊条件，楚垣夕发现对方要价比自己心理预期低，而对方发现小康出价比他们的预期高，于是一拍即合。

出现这种原因，一来可能是所有生鲜创业者都感觉到了市场中的寒意，导致双方的心理预期出现错位。其实有钱的投资人在哪，心里有数的创业者都知道，想见还是能见到，只是把钱拿出来变得比过去难的多。优秀的公司仍然能够继续拿到投资，只是优秀的标准变高了。

换言之，岁月静好时很难区分谁更好，岁月不那么好的时候，是真正好的企业脱颖而出，有价值的企业成为挂件。套用杨健纲一句话，叫做对还小公司来说，接受并购等于重新认识资本，也算是一种成长。

二来是楚垣夕在健康币上链之后感觉势头不错，那么扩大运营区域，使得更多地区的用户能够通过健康币购物抵现，是一个非常好的事情。不属于拔苗助长，而是促进用户加速认同小康整体价值的一剂良药，这也是当初徐欣提出整合生鲜资源特别是前置仓资源的时候楚垣夕欣然同意的原因。

之所以楚垣夕感觉容易，是因为这个并购他没掏钱，小康进行了类似于上市公司的“股权并购”。

上市公司地位之所以有价值就是因为可以通过股权并购的方式既收购目标资产，又不掏真金白银。这是非上市企业很难达成的，因为被并购者不见得乐意，除非是像滴滴、头条系这种巨型企业。

然而目前的行市是项目估值下调开始大规模出现，许多创业者又需要采取行动，不然就是等死。但又不甘心估值打对折甚至三折，所以很多人铁索横江进退两难。可是实际情况是那些肯打三折的也不容易成交，要是在我大a股，恐怕就会称之为交出“带血的筹码”。

同样是这段时间，一些过去只投早期的资本也在谋求转型，为了生存已经开始降低活跃了，或者寻找pre_ipo的机会。毕竟我大a股目前东方不败，上市是一支连着一支。

同时很多之前的明星创企的早期投资者在打折兜售老股，这事楚垣夕太清楚了，巴人成立投资团队主要就是去扫罗这些带血的筹码。但是也有不少脑子不灵光的创业者还没明白特殊时段中的融资的节奏应该是怎样的，以及融资的目的。

这一回楚垣夕给出的价格不是冤大头的价格，但是也并不寒酸。只是因为是股权并购，也就是先确定双方的估值，然后增发小康的股票给对方，用于支付并购对价。所以计算小康的估值时同样不可能寒酸，已经不可能按b轮之后的220亿来计算了，谈判的焦点在于小康目前值多少钱。

最终双方在小康300亿的价码上达成一致，因为巴人在向好的方向上发展是有目共睹的，关键是，对方可能倒，不说别的，只要徐欣撤资或者打折卖股，立刻就要进icu。但小康目前是看不到这种问题的。

但是谈判融资，整合这些生鲜电商却并不容易，楚垣夕从3月份徐欣提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准备了相关的人力，给app项目组安排了加班的任务，但是仍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这还是楚垣夕挑人并购的情况下，那些有很大历史遗留问题的，为了骗用户充值给出超高优惠现在兑现不能的，还有各种存在乱七八糟问题的他肯定是不要。好在，徐欣做投资名声在外，还是比较靠谱的，投后服务到位不到位两说，投后监督肯定是不会差，否则楚垣夕也不会同意她的建议。否则的话里面出可能的可能性也太高了。

即便如此，仍然要进行大范围的尽职调查，这个时间就短不了。

因此这个过程预计要持续两个月以上，要到八月中才能大致上理顺关系。楚垣夕把这次整合称之为万箭齐发，不过这是吹牛的。

之所以成为万箭，是因为小康预计要付出价值40亿的股权增发才能拿下的这批资源，涵盖了全国范围内的好几个重镇。其中还有小康下一步就要前去开拓的魔都，覆盖人群大几百万，比小康本身的月活跃人数还高。

因此万箭没问题，但不可能齐发，肯定是分批完成app端的上线，实现有序整合，然后向新的运营区域投入资源。

这样，新区域内原本的小康用户将发现身边出现很多可以购物抵现的生鲜点位，而原本不是小康用户的，会发现自己变成了小康生活的用户，手机app变成小康xx版，xx就是原先生鲜电商的名字。

想必那个时候小康的数据才会真正吓死一批人。

相对而言，时间到了6月10号，健康币上链一个月整，期间小康又上线了一些里程碑6里的新功能和新服务，几个第三方机构通过追踪已经大致统计出小康的数据，同样挺吓人的，但是吓不死。

因为很多人不信……不信就不会吓死，正如不检测就不会确诊一样。

楚垣夕心说要是纳斯达克的人说中概股数据不可信也就算了，你们这些浓眉大眼的有什么脸不信？于是发朋友圈：不就是涨到了500多万的dau嘛？不就是小康开始向外销售云资源了吗？不就是门店的日销售恢复到春节期间的水平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坐下，基操勿6。

其中向外销售的云资源还是传统资源，从数据中心分离出来的，小康区块云聚合的算力小康自用，暂时不往外卖。

这样一来销售人员腰杆就挺直了，而且不用每天早晨起来先在公司里跳一段，然后喊口号，然后表忠心。摆脱了传统销售艺能三连击的销售人员据说是没有灵魂的，但楚垣夕感觉卖的还行。

总之，听说很多人都在等着小康出具新一季度的财报。仔细想想，倒是也难怪，500万dau是什么概念？对移动互联网企业来说，那就是几乎已经成功了，再运营一段时间积累数据，光做网贷都能赚大钱的水平。

去年公孙老师的子弹短信要是能有500万真实日活，也不会华丽变身为带货直播赚大钱还债。

当然，这个评判标准不包括企鹅旗下的app。比如说微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产品几度接近夭折，数据令管理层动摇，差一点点挥泪斩马谡，从18年重启算起用了一年半以上的时间才熬到500万日活。

小康一个名义上不干移动互联网的，搞了500万日活？就靠个健康币网赚功能？骗鬼啊？网赚类app那么多，都没你这么牛，让微视情何以堪？论补贴用户，微视撒出去的币肯定高于小康，在撒币这件事上什么抖音快手之流根本不够看的，只有微视最真诚。

另有一些人在问小康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最近上了一堆看起来像是社交的功能？没听说你做融资路演的时候讲过做社交啊。

楚垣夕反问：你们是不是瞎啊？我们春节过后就给有关部门提供了社区管控app了，启动页面上那么大的“小康生活提供”，你们看不到吗？这种问题为什么现在才问？这是为了方便用户，增加我们便利店和用户之间的粘性做的功能，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其实六月份还有一个工作要做，就是楚垣夕打算给伊丽莎白组织一次注资。这件事伊丽莎白肯定是欢迎的，因为意味着提前解绑，但前提是她要做出一定的成绩，打出一定的规模，否则不好找钱。

所谓组织注资，当然是找到外面的资金，如果她本人能找到合适的钱也可以，就算东南亚本地的财团也无所谓，楚垣夕都持开放的态度，就怕她找不到。

所以归根到底还是要看她干的如何。

楚垣夕虽然不方便过去看看，但是看财报还也可以了解一隅，结果发现伊丽莎白还挺保守的，真的是按照小康去年先开十家旗舰店打根基的方式在推，只不过单车换成了电动滑板车，数据中规中矩。

要知道虽然伊丽莎白做过小康的总裁助理，但是能够学到精髓也是不容易的，换言之他是做过伊丽莎白失败的心理准备的。创业本身就是1%成功99%失败的事情，没有任何理由不允许失败。

所以伊丽莎白选择稳健策，虽然有点让楚垣夕意外，以为她会激进一点点，但是也不是不行。只是为她组织注资大概就得往后稍稍了。

何况也不是很顺利，楚垣夕问了问赵烛江的意愿，答案是没有意愿。连关系比较不错的老赵，而且同样是开拓海外业务，都没有意愿，再把询价范围扩大，可能会适得其反。

然而，一个产品怎么定性，不是制作者说了算了，也不是围观者，而是用户。所以里程碑6的社交功能上线，必然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这是没法隐瞒的，瞒也瞒不了太久。

即便如此楚垣夕仍然有心思去《我服了》剧组探班。不探班是不可能的，小康的推广要是一切顺利，这个剧的作用就不会那么大，也就是锦上添花，但小康的推广要是不顺利，它就是绝地翻盘的大招。

要攒大招，就需要认真的做前摇动作，不可能当甩手掌柜的，就算不去剧组，声叔在公司的时候也得汇报。

结果有一天楚垣夕过去听取汇报的时候，发现声叔正在跟别人开电话会议。楚垣夕听了一耳朵，原来是另一家影视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在向声叔请教都市职场剧，看起来是巴人拍摄《我服了》的连带效应。

只听声叔说：“注意，我们不是拍国产职场剧。”

“你现在拍的那个不是职场剧吗？”

“是职场剧，不是国产职场剧。”

对面的人听出来了：“等下，老李你这话里有话啊。为啥加上‘国产’就不一样了？”

“内容不一样啊。国产职场剧的公司高层，男的就是要么西装名表，要么走路挂风，要么桀骜不驯，要么睿智豪横。女的就是西装外披，注意这个细节，一定要把西装外披。然后面色嘲讽，所有人都需要她教育。对了，必须穿特别响的高跟鞋走路。”

楚垣夕一听，面色嘲讽，喜欢教育人，高跟鞋特别响，这说的不是房诗菱吗？

对面当然也听出声叔这是开嘲讽了，顺着他问：“实际上呢？”

声叔没发现楚垣夕悄摸进来了，主要是除了楚垣夕没人会不敲门不打招呼就往里走，于是立刻开始zhuangbility：“实际上你们看看朱魑跟我就行了。在下不才，巴人集团高级副总裁，资产也就价值30亿上下。”

楚垣夕差点笑出来，心说一个淡黄的长裙一个稀疏的头发，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笑出来就听不下去了，只好忍住。

对面反正被这突如其来的bility给闪了腰了，同样没能接住下茬，声叔也不等，接着说：“你再看看人物，配角要么高管，要么富二代，主角一定是无所不能但是拿几千块钱的月薪。奇怪的是基本上国产职场剧里的主角还要住豪宅，也不知道哪来的钱付房租。

咱再看看剧情，我就不点名了。干房产中介的女主，拿了两年底薪，日常剧情就是怼领导，这女主确定不是董事长的闺女？开公关公司的女主，刚毕业就当总裁，上任就怼记者，跟甲方对着干，说不能拿了甲方的钱就给甲方洗地。不洗地你公关公司干啥的咧？”

最后，他一锤定音：“这，就是国产职场剧。”

楚垣夕心说您这黑的可真到位！“叔儿，你先打电话，我那边正好待会老樊要来，等老樊走了你再来吧，或者一块吃个饭什么的。”

声叔一缩脖，心说这下崴了，zhuangbility被楚垣夕拿个正着。

不但老樊来，战投部负责国内投资的陈骏生陈总也跟着来，楚垣夕一看这个阵势，心说又看上我啥了？他跟老樊微信上可没少交流过，所以这次老樊居然没有透露来意，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这都是老朋友，老樊不用说，一手操办了巴人游戏的并购案，是去年阿里最大的单一并购。陈骏生还给小康介绍过一个人才呢，就是现在负责移动支付的两个负责人之一的郝毅。

没想到老樊来了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小康要是没收购那么多生鲜企业就好了。”

“为虾米？”

楚垣夕不明所以，然后迎来陈骏生石破天惊之语：“因为我们想收购小康，结果你收了一堆累赘进来，不好处理，也没什么用。老侯都愁死了。”

这话该怎么接？楚垣夕立刻给出一个“愕然”的表情，但是心里想的是：“对您当然是没用了，但是对我有用啊！”

实际上在两个多月之前，当徐欣告诉他河马mini店的最新动向时，两人就推演过阿里发现小康线上内容价值，同时也发现小康卡住主要城市的社区便利店点位的时候，肯定会有三个反应。

那时楚垣夕说：“阿里有上中下三策可成。”

徐欣问：“都是哪三策？”

楚垣夕伸出手指：“苦肉、反间、诈降……不对，不是这集，是并购、战投、山寨。”

所以阿里来并购，他并不愕然，看看时间，也该来了。

果然，老樊对他摇手指：“太浮夸了啊，楚垣夕你演技太浮夸。巴人不是拍电影呢吗？你应该去剧组练练。”

楚垣夕心说我就练了一回朱魑就买了个别墅……

陈骏生也帮腔：“你在搞的产品，我们内部称之为‘本地生活社交’，对不对啊？别忙着否认，我可是把分析报告都带来了。”

阿里那个组织能力，一旦要想研究点什么的时候，特别是商业、社会学的范畴而不是尖端科技，能调动的资源不是一般的大。在这一点上企鹅都比不了，两者之间差着很大的距离，阿里的达摩院、罗汉堂、西湖大学等等并不是摆设，走的是精英路线。

所谓精英，底子肯定不是一般的厚。说的土鳖一点点，需要他们发挥创造性的时候，不见得能吊打全球，毕竟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要受制于人数限制。但是给出一个样本，让精英进行分析的时候，也就是给出答案，需要反推解体过程，一个精英能吊打成千上万的普通人。

这一点上也能看出企鹅和阿里的差距，企鹅是一家特别商业化的公司，务虚的时候少，而阿里是一家特别希望改变世界的公司，主动务虚。甚至哪天阿里主动供养哲学家楚垣夕都不会感到意外，这是企业文化的差异。

所以陈骏生的分析报告楚垣夕也不用看了，人家用词叫做“本地生活社交”，这就比啥“小区社交”精确的多。

所以楚垣夕也就不着急否认了，而是反问：“那个，陈总，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就能做决策？从发现所谓本地生活社交到今天总共也没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