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闯军所谓的演武校场,就是老营寨外唯一的一处相对平整的河谷地,谷地的尽头是一条干涸的小河床,每当雨季,山洪暴发的时候这里就形成了洪流,一到干旱时就滴水不见,只剩下小河床上大大小小的无数卵形的乱石。近来连吹了几天的西北风,今天才从京师返程的二位大神,更是把附近高处的积雪吹到了干涸的河床里,加上打扫校场时人们也会把积雪抛撒进去,所以如今的河床中,看不见卵状的乱石,唯见白雪成堆。
当训练中的队伍走到校场尽头的时候,刘宗敏手中的令旗一挥,鼓声戛然而止,代之锣声四起,部伍原地踏步,然后横队转身而回。
他手中由地主家红缎子被面改制的令旗,又在空中连挥两下,向左、右各摆了三摆,横队丝毫不乱地变成了三路纵队,队伍继续在鼓号声中向着将台前进;李自成、刘宗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造反多年,真想拉一位有军事才干的先生,指点自家练兵,可是穷措大与流民山贼好找,那些穷酸即使家中揭不开锅,也绝不加入队伍讨一口饱饭,如今有了李过前两天搞出来的练兵纪要,简直把他们几个总瓢把子乐疯了。
当纵队进到校场中心时,刘宗敏向李自成问道:“要看他们停下来变化阵法么?”
李自成回声道:“除圆阵和方阵以外,还学会了什么阵法?”
“补之还弄出个三才阵,但是还不很熟……”刘宗敏当然非常满意眼前的军伍,心里对自己的好友更是高看了一眼。
“不用操演阵法,令他们转身前进吧。”李自成点头示意,李过拿出练兵实纪的当天晚上,李自成就同几员大将彻夜将这个三才阵研究到天明。
在李过的练兵实纪中,要求两伍编成十一人为一队的燕翅队形,当然这里的燕翅绝不是飨宴中的燕鲍翅。他要求队伍的最前为队长与队副,也称为什长,此二人一执长牌、一执藤牌。长牌手执长盾牌遮挡敌人的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牌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作为藤牌手的队副,除了掩护还可凭借自己不错的身手与敌近战。
他们的身旁还有二人,这二位被李过称之为扫把星,他们手执用扫把、钉耙、柔韧的竹木、带刺的藤条、刮出倒刺的木条混编而成的扫把星,利用一丈五六的扫把星前端,遮挡,钩挂、刺杀敌人,并以此为掩护,使得作为盾牌手的什长带领一什人前进、后退,协助后面的长枪手进击敌人;接着让四名手执长枪的长枪手,左右各二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扫把星。
再其后跟进的是两个手持九齿钉耙的士卒,他们的任务是负责警戒与支援;如果面对的敌人智商较高,懂得迂回攻击,那么短兵手就在多方的掩护中,持短刀利刃冲上前去劈杀敌人。李过的练兵纪要中将各种兵器、农具、工具利用充分、分工明确,每个糙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套骚操作,就可以有效杀敌,不过他这一套的关键,就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按照李过的话讲,如果达不到这个初步的要求,大家最好是各归各家各找各妈,该干嘛干嘛去,也省得让官军逮了去剁意大利肉碎。
反正不用搞懂什么是意大利肉碎,李自成他们就知道,这个三才阵不但使矛与盾、长与短紧密结合,而且充分发挥了各种兵器、农具、工具的效能,大家可以一起上演合奏曲,临敌的时候阵形变化灵活管用;不仅可以根据敌人的情况和作战的需要,将部伍变成纵队与横队,另外再变一变的话,军阵还可以分成左、右两小阵,如果腻歪了简单,你可以尝试左、中、右三才小阵。
李过还给这个阵法取了相当贴切的名字,当一队燕翅对敌时,就就叫做佛跳墙;变成两小阵时称为爆两样,左、右盾牌手分别随左、右扫把星、长枪手和短兵手护卫其进攻;当变成三小阵时,李过称其为三才阵或者是老爆三,此时,扫把星手、长枪手和短兵手居中,盾牌手在左右两侧护卫,这种加变化了的阵法又被称为全爆阵法。
当然了,李过是不可能对大家讲解为什么是佛跳墙、老爆三和全爆,他总不能说自己前一世就好这几道菜吧,说出来他不怕二爹李自成打死自己,他怕一旦馋虫被勾出来,在没有食材的今天,他会发狂会想家,会想与他一起野炊的女娃娃。
现在刘宗敏听闻了李自成的话,便又将手中的令旗连挥两下,纵队重新变成一字横队;令旗又一展,横队迅速后转。当横队来到到河谷边上时,刘宗敏正要挥旗鸣金变阵,却被李自成突发奇想地用手势阻止,见到自家大王的手势,司锣的小校不敢鸣锣收队,而司鼓的小校更是不敢怠慢,他只得继续狂擂战鼓。
旌旗招展鼓声阵阵,演武场中的人们都想在两位大佬的面前表现一番,所以大家加重了脚步,让队列的脚步声听起来格外地震撼。
可是这样一来,队伍中负责行止的掌旗官心中,却感到很是不安,他走在队列的最前端,频频地用充满疑惑的眼神偷眼观看总哨刘宗敏的脸色,心说总哨刘爷不会是大半天就喝高了吧,要不然这时让大家打雪仗还是堆雪人乜?
总哨刘宗敏是与李自成是并肩战斗多年的老搭档,他通过刚才的交流就已经明白了李自成的心思,再想起李过“令行禁止”的练兵要求,便用严峻的眼色瞥了掌旗官一眼,大声吼道:“用力擂鼓!”
掌旗官明白了总哨刘宗敏的意思,他马上向前几步,亲自从司鼓的小校手中夺过一对小臂粗的鼓槌,拼命地将战鼓擂得震天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