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六 君子好逑(下)(1 / 1)

长河惊涛 清月冰蓝 2126 字 3个月前

谁料想,齐天乔在南岸这一住下就不见离开了。

非但不见离开,还隔三岔五地往楚府登门拜访,理由呢,说是要找楚掌门商谈齐楚两家合作大计。而这合作之计,居然是他齐天乔筹划在黑石崖下也建个小小的镖局,以便承接齐家在南岸的生意——北岸客商往返两地者众多,常有些财物需捎带回去,却又对南岸镖局颇不放心。天乔便想揽上这摊子生意。

这生意,当年冷英华也曾雄心勃勃,带着雄厚的资产与一干武师跃跃欲试,结果一不留神就被楚涛挤兑得折戟沉沙血本无归。于是楚涛听说这年轻人不过带来三五家丁,竟有如此主意,唯暗暗发笑他自不量力。

楚涛待他格外客气,若是他来,必以家宴款待,并且令君和:凡齐公子或是生意或是起居有任何需要,皆尽力助之。

不过谢君和可不这么想:齐天乔每次遇上他,必然提起楚雪海;哪天楚雪海又要缠着他学剑,身后必然跟着甩也甩不走的齐天乔。雪海不烦,他也烦了。

长此以往,齐天乔没躲成,雪海的剑术倒是歪打正着地大有进展,那长剑在手的疏旷凌厉,加之逐羽飞步的洒脱飘逸,真有些许女侠的韵味,逐羽剑派一般的剑客都未必是她对手了——这一条他可没敢告诉楚涛。

“既抢人生意,又窥伺人妹子,哪有那么便宜的买卖?”

一语出,楚涛大笑不止:“明明喝的是酒,话里怎么带酸味?”

“喂喂,你家的妹子!你倒不担心?!”谢君和差点儿在楚涛的书房里拍桌子。雪海身上那奇诡的噬魔之血,难道不会引来北岸人的窥伺?面子上不敢做的事,不表示暗中也不敢打这主意。齐天乔素来与沈雁飞走得很近,难道不可疑?

楚涛倒是真不太担心似的,从书桌上递过一封鸽书:“刚到的消息,颇为有趣。”

谢君和摆弄着信管,突然讶异地发现,与逐羽剑派司空见惯的鸽书不同,此信管封口处抹着一层特制的薄蜡,并以丹砂圈点。一旦以小刀切开信管,取信而出,便无法复原。收信者便知泄密。

“你……”

“我在北岸的消息网。”楚涛平静道。

早该料到有这一出。谢君和嗤笑。“领头的不会是沈雁飞吧?”

楚涛神秘地摇头:“雁飞虽在其中,却只是网中一绳结。你在陋巷棚屋已见过他们中的几个。不说他,你先读消息。”

展信一阅,不觉莞尔:“这齐天乔,与雪海连脾气都差不离!”

鸽书上说,北归后无几,齐家三少天乔便忽提及南行之举,虽齐爷极力反对而执意妄为,于夜色中携若干家丁突破重围不知去向。原来楚涛早已派人调查了齐天乔。君和放心了。“难怪这几天街面上恁多北岸客商!”

“齐爷的人。”楚涛点头。

“天乔这小子在搞什么?”谢君和疑惑了,“此事既然未得到齐爷的支持,他能在南岸掀起什么风浪?”

“醉翁之意不在酒。天乔这小伙,可比咱俩年轻时豁得出去。”楚涛靠着椅背,悠悠地笑。十多年前谢君和为了素素糊里糊涂加入了血鬼堂,数年前楚涛为了冷凤仪的一句话顶着满城非议参加了赛马会。当初的时光,还可堪回首?

谢君和也明白了此事的有趣之处。或许这齐天乔就只是个头脑简单的年轻人,因为糊涂的爱情,不惜和自己父亲对抗?“他不会跑南岸自立门户来了吧?你打算帮他一把,看齐家窝里斗的笑话?”

“我有那么恶毒么?”楚涛枕着双臂淡笑,“不过是个孩子,与他较什么真呢?不过,天乔虽说无心,不可不防别有用心之人。噬魔之血,当慎之又慎。”

这正是谢君和最为担心的事。碧莲洲上,齐天乔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楚雪海面前,谁能说沈雁飞不是有意为之?“沈雁飞到底是什么人?雪海为什么会与那噬魔之血扯上关系?你若不肯交底,此事着实难办啊!”

这问了不知多少遍的问题,楚涛依然一笑置之,只说,事关他最怕伤害的人。

“那么,既然北岸有你的消息网,沈雁飞在陋巷棚屋中密谋要除掉一个大人物,此事是否也与你有关?”

楚涛微微点头:“我原是想拦着他们的……雁飞想彻底绊倒他,在齐家就没人能撼动雁飞的地位了。这可不妙。”楚涛无奈叹息,“结果沈雁飞没有动手,白衣圣使抢了先——冷英华的死,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谢君和一脸沉郁地凝视着他,楚涛晦暗的面目正躲藏在摇曳不定的阴影里,恍恍惚惚地透着些可怕。远在天边的沈雁飞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改变蓄谋已久的计划?他万万没想到楚涛对雁飞的影响竟可以是如此巨大。那么沈雁飞对齐家的效忠呢,难道也仅仅是楚涛所布下的棋局?沈雁飞与白衣圣使的联系又作何解释?

“君和,我只问你,可还信我?”

乍一问,谢君和心中一阵紧缩。

楚涛惨然地笑了起来:“你不会怀疑我对齐家有什么企图吧?”楚家和齐家的恩怨,绝非三言两语可说得清。碧莲洲的争夺、两岸的争胜、楚原的遇害、更有冷凤仪横亘其间,倘若说楚涛毫无企图,君和当然也是不信的。然而,这长河会盟才刚刚过了几天?楚涛就要引火烧身么?

“罢了。”楚涛疲累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最无辜的是雪海。”

谢君和明白他话中之意,点头道:“放心吧,谁也伤不了她。”

“说起来,雪海生辰将至——你吩咐汪叔筹备个庆典,她喜欢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诗雨和薇兰或能出点儿主意。我这个做哥的,这些年除了让她在书房里练字,就拿几串糖葫芦哄着她,也难怪她总爱到处乱跑。”楚涛絮絮叨叨地数落着自己,脸色却一层白过一层。谢君和注意到,他的额上已凝着细密的汗。

他知道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楚涛向他远去的背影吩咐道:“替我唤一声照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