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九 十年飘零(二)(1 / 1)

长河惊涛 清月冰蓝 2076 字 3个月前

只见营地中央一人多高的篝火正哔哔啵啵地燃烧,其上竖着一只木架台。一白衣女子被麻绳反绑了双手,堵住了嘴。天越门的人将她死命一推,她便悬空落在篝火之上。炽烈的火舌几乎舔舐她的双脚,灼烫的热浪里,她只能无助地蹬着双腿,挣扎而已。他认得那飘然似鹤的白衣,还有那瀑布似的长发。正是叶哨中悄悄潜入碧莲洲送消息的女子。

她果真是素素?谢君和无暇多想,至少不能眼看着一个救过他的女子在烈火里丧命吧!

却见火光里的女子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那脸色在火的映衬下格外苍白,又格外忧伤。口不能言,眼神却如有所语。渐渐地,记忆里模糊的影子与她的面容相叠……他终于见到了面纱背后的真容。依旧是玲珑娇俏的五官,依旧是那让人心颤的温婉,还有,双目间凝如青烟的哀愁。尽管,随着记忆淡去了一丝质朴,却显得更加精致典雅。十二年间,未曾凋谢的容颜。十二年间,未曾淡去的深情……他已无法平复下心情。

十二年的期待,却要眼见她忍受烈焰的炙烤!三十步之遥,比起十二年,如此之近,然而这高塔到高台的距离却又如此遥远。

不安的神情让面前的三人甚是得计。

“好一个英雄救美!木炭桩子,你若要动手救她,可得加快了!”火蝶大笑。

方夕道:“不如你俩就在这火里双双化成灰,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谢君和眼角的余光已将营寨中央的布置扫得清清楚楚。弩机织成的网已对准了篝火的方向。营寨下白衣圣使已举剑合围。一张绳网架设于高空,一旦他割断了捆缚女子的绳索,这张网必然从天而降,将二人缚住。

“你们想怎样?”谢君和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波澜,他明白,丝毫的不慎就能让这丧心病狂的三人做出可怕的事,“是要这女子化了灰,还是要我的性命,或者——铁尘诀?”

“和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力!”唐耀满意地点头,“这女人对我们毫无用处。你若能为我等取来段诗雨手中的铁尘诀终章,随你与她去哪里双宿双飞!”

说来容易,且不说这铁尘诀决不能让江韶云之流获取,即便真的为了素素将铁尘诀作为交换的条件,逐羽剑派又岂会轻易放过他?只怕到时不用江韶云动手,他就已是全武林的公敌。他暗暗嘲讽着唐耀的如意算盘:“当老子这些年的江湖都是吃素混过来的么?”只是表面上,他仍平静道:“你们既然都清楚铁尘诀的终章在段诗雨手中,为何不自己去取?小小的碧莲洲,还能把唐掌门难住么?”

“江老爷子已领人亲自去了。不过,你谢君和临走在碧莲洲安排得如此周密,只怕今夜的收获会令人失望。”唐耀淡笑。

谢君和想起前些日子夜半潜入碧莲洲的三个人——既然他们掌握了白衣女子的动向,悄无声息地在碧莲洲探听各种布置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为何明知碧莲洲已作防备,还非要在今夜动手?这背后究竟是怎样的计划?他有些看不透了。

“你先把火灭了。”谢君和道,“我要看到唐掌门并无加害之意。”

唐耀竟不肯罢休:“呵!谁不知道你手里这柄剑的厉害?你小子,比狼还刁钻!”

不讲理的撞上不服输的,永远是纠缠不出任何结果的。谢君和知道得清清楚楚,他默默地皱了皱眉,定了定神:“那便一试吧!”

黑色的影,从高塔顶旋然而下,仿佛黑色的鹞鹰。

“拦住他!”高塔上的三人大声疾呼。

破空一道剑气,寒若冰霜,精准地断了素素手上绳索。她在惊恐中迅速下坠,却被一只肩膀牢牢地承托。滚烫的篝火几乎要点燃她的衣裙,然而心中的炽烈,远比不过这熊熊之火。她的双颊不禁有些发烫。他是不会带着她毁灭的,她知道。

残剑在篝火之上飞旋,撑着他的身体,轻盈地落向他处。而头顶的绳网,竟也在刚才的剑气中碎裂。高塔上三人万万没想到谢君和的剑竟已快到这般地步!

解了束缚,取了堵塞嘴的布,她的双脚也已落在坚实的地面。“君和哥哥……”轻柔的呼唤,仿佛来自穿越了时空的当年。但这一次再也不是梦境,不是凭空的遐想,亦再没有不可思议的幻觉。此刻,真真切切地,怀中人正安然地枕着他的肩膀,似依恋,又似关切。“素素……”仿佛上天突然垂怜,慷慨恩赐,他如获至宝,紧紧揽着她的柳腰。

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松手!

然而正欲逃亡,白衣圣使的剑已如雪片似的飞来,寒冰诀的杀意猛然掀起一阵血的狂澜。谢君和的左臂始终紧紧拽着她的胳膊,替她阻挡着来自四方的危险,右臂的残剑已然砍出一条血染的路。却不及退去,方夕的剑已于剑丛之中跃然而出,带着百倍的力量迎面劈下。

旋身一记飞踢,刚架开利刃,火蝶鬼魅般的影子又从身后浮现。推剑一扫,晃开他,紧接着耳旁暗镖呼啸,是暗处的唐耀。一阵俯仰,恰又给了火蝶与方夕双剑交合的机会。星火崩坠,繁乱难测的锋芒闪烁耀眼,汹涌的剑气几乎要将二人撕开。

危险!

谢君和猛地将她一把揽回怀中,飞旋着接连退出数步,直到砰然地撞倒了身后的营墙。

沉重的撞击,兵器的炸响,窒息的温柔。

心口撕裂的一痛,呛咳出血的飞沫。然而,残剑的支撑下,他再度站稳。素素依然在他的怀中,忧愁,又关切地注视着他。他低头看一眼她,知她安好,竟淡淡地微笑。

她却笑不出来,他的剑刃已被血浸透,一滴滴地凝在剑尖,溅出一地血花。他的额角两鬓已尽是汗水,落拓地,把散发粘成一束束。他正悄悄地喘息,是因为不想被对手发现他混乱气息里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