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石桌前,愣愣地凝视着触手可及的一壶一杯,任空气里弥漫着的苦涩气息缓缓凉透自己的心。
突然有一只手,轻松地提起茶壶,在他眼前晃了晃。
“谢谢。”他说。
但是壶嘴一歪,茶水竟径直倾泻而下,洒落满桌,流淌遍地。
楚涛这才意识到对面的人全无善意。满桌流淌的水,便是对他的嘲讽。缓缓抬眼望去,看到的是秦石的侍从章汉秋的脸。那是一张刚满弱冠之年的面孔,年轻好胜,满眼,是火一样的灼热——因为恨:“你以为,望江台的茶是那么容易喝的?”
楚涛笑了:“北岸人的心胸,竟连个残了双手的废人也不肯放过?”
“有自知之明就好。”章汉秋道,“你至多也就是个废人。”
“我这个废人就那么让你们害怕?你们岂不是连废人都不如?”
章汉秋却越说越来劲:“秦大少为了替你出头,连秦爷都敢顶撞,他和齐大少多少年的兄弟,却因为替你说话,说不来往就不来往!你楚涛算个什么东西?!”
“看来,你很不欢迎我。”
“望江台没有人欢迎你,趁早滚出这里!”
“不是我不想走,是齐大少不允许我走。你也不必急,秦爷只准我住十五日,如今,只剩五日了。”楚涛又笑了。
“笑个屁!有种去找齐大少寻仇。”章汉秋越来越辛辣道,“不过,你拿什么去教训他?你的手么?我很感兴趣!”说罢,竟长笑着拂袖而去。
恶狠狠的笑声回荡在庭院,连带着幻象里齐恒的嘲弄,徘徊在楚涛的脑海。
“砰”地,碎了。
瓷壶瓷杯飞撞在石柱上碎成了满地残渣,也是他心弦崩断的声音。
“楚掌门?”不明就里的秦石匆匆赶来,“发生了什么?”
楚涛却竟平静着,丝毫不见怒意地,却又诡异地冷森森抬眼一笑:“我自己不小心,弄翻了茶壶,抱歉。”
秦石望着章汉秋远去的背影,琢磨着这一地的狼藉绝不会是不小心造成的,恨恨然道:“定是汉秋这厮无礼,冲撞了楚掌门,我这就去收拾他!”
“不必了,”楚涛的眼中只有冷漠的淡然,“秦大少未必使唤得动他。”
“什么?”秦石呆愣住了。
“我想这该是秦爷的人吧……”楚涛绽开眉间的朗然,“他在你的眼皮底下都敢放肆,背后,岂不嚣张至极?在这望江台,能有如此口气说话的,没个硬气的底子,怕就是疯了。”
“楚掌门果然眼尖。”秦石听其慢悠悠地揭着自己的底,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尴尬着。
“若是秦爷的人,拦阻也不抵用——你即便拦得住他,又怎拦得住北岸诸人?开罪了秦爷,反而会让望江台的处境更为尴尬。到时候,非但我得失去望江台这避风港,秦大少也会失了秦爷的信任,一旦有裂痕,让别有用心之人插足其中,便不可收拾了。秦大少不必为我再得罪人了。枉然添了麻烦。”
愕然不知所措的反倒是秦石:“难道就这样……”
“不妨事,无用之人,何苦与人相争?”楚涛望一眼自己裹着白纱的双手,无奈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