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就这样凝固在原地。只有成片芦苇随风摇曳的波涛,印证着时间的推移。
“我三招内便可置你于死地。”老翁威胁道。
谢君和瞥了一眼他的长篙,手中残剑反而紧逼道:“你若与江韶云一样,包藏祸心,我便是死在你竹杖下,也不算枉活。”明知,眼前的人深不可测,也决不能受人利用。
“长河吟曲,多少英雄都想将它收入囊中,秦齐两家也不例外。你敢说,你竟一点都不起意?我可将我毕生所学教授与你,离开这儿,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南岸之主。就连江韶云也轻易奈何不了你。”
“那又有何用呢?”谢君和苦笑道。
“何用?”老翁不解,“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天下人都对你俯首称臣!”
“却活得像个死人?”谢君和讥诮着,收了剑,“你对一个死过的人说什么荣华富贵,等于放屁。十年前老子卖了自己跟着秦啸,现在还怕没这些?!要我的命可以,但如果你想通过我利用紫玉令做些什么,省省吧!”
沉默的僵持,许久。
对面突然爆发出浓烈的笑。那一抹矮小的影子在月光下笑得手舞足蹈,如癫似狂。分明,这是个鹤发的顽童。
谢君和感觉到自己正被嘲弄,心底热辣辣地烧着火。难道刚才的不过是个玩笑?这样的话能是玩笑?!“你!”他竟不记得用剑,直接冲上前单手攥紧了老翁的衣领把他提离了地面。
“少侠何必?”老翁依然扬眉大笑,怎么笑都笑不够似的。
“笑什么笑?楚涛的性命危在旦夕,我却听你在这儿闲扯了一晚上没用的废话!还敢调侃老子!信不信我把你扔水里喂鱼?!”
老翁也不还手,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笑着,似乎从来没人敢说把他扔进河里喂鱼——多少年了,除了江韶云,没人敢同他交手。谢君和却真不要命似的与他顶杠。这架势更让他觉得好笑。
气消了,谢君和明白他刚才的话全是无聊的试探,虽恨不得把他一脚踹进水里,终也作罢了。对面的笑终于停歇,却抛过来一个坚实的声音:“楚涛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当年与你在黑石崖下交手而不怨怒,得了你这么个朋友。”
谢君和却摇头:“罢了,一年前我还是个成天惹事的醉鬼,一个废物。不过,他既肯留我于绝路,我便倾一躯以报。生当并肩,死不相负。”铿然一声,残剑深深地插入土台,与这句誓言一道,再不倒下。
“人生得一知己,无论成败,皆死而无憾。”老翁举起酒袋,自饮了一口,又向谢君和递过去。
谢君和却没有接。“我戒酒了。”他认真道。
“戒酒?”老翁嘲笑道,“前些天是谁把我库藏的好酒喝去了一大半?”
“从今天起。”谢君和说得更认真。
老翁却笑得来劲了:“那可是江湖第一大稀奇!”
谢君和却不耐烦道:“得了,别废话。你找我来这儿为了啥事?”
“长河吟曲,终是需要托付于人。”老翁双目炯炯一闪,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