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终于平静了月余。
但本来平静的竹苑在这月余却一天也平静不下来。
“丫头你又把我的酒藏哪儿去了?”
“还给风前辈了!”
“你这!”
“不许骂!你偷喝酒,我告诉哥!”
“敢弄走老子的酒?你不想学刀剑了?”
“不给不给就是不给!风前辈也会教我,谁稀罕!”
“雪海姐姐一点不错,师傅就是不该偷喝大师傅的酒!除非——糖葫芦?”
好一阵鸡犬不宁。
风若寒愁眉不展,刘思仁宽厚长笑,但凡有楚雪海的地方都消停不得,更何况现在多了个谢君和陪她瞎闹,又有个小末儿浑水摸鱼。一边笑,刘思仁一边无奈:“也不知少主怎么想的,让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陪一群娃娃。”
“少主出招,素来妖邪。”风若寒幽幽地叹息,“老刘你不曾觉察谢君和大有不同?”
“其心终是未死——”刘思仁望着那道肃然的黑影竟托举着末儿够着树上的鸟窝,实是意外,“然,前路茫茫,未可知其险……”但毕竟,这一关,这铁汉终是撑过来了。二人相视一笑。看惯了鲜血浸染的江湖,忽而看见在血的浇灌下复苏的生命,自有一种惊喜。
当楚涛的马蹄再一次叩响竹篱外的小径时,他差点没认出痞子。
稻草似的须终于修齐整了,蓬乱的发终于梳成了一束,终于有人天天催着他把那灶台底一样的脸扫除了灰尘。一身黑还是不改,但至少鞋帮不至于开线了。楚涛见他正舞剑,特意在柴扉外停留了一会儿,但见寒光与黑影交融,行如电,止如山,伏似虎,跃似鹰。灵动了不少,也犀利了更多。
未及赞许,谢君和已发现了他,收了剑,不多见地朝他点头一笑。
楚涛双目一闪:“终于不做野人了?”
“那可是我的功劳!”雪海急不可耐地从屋里奔出来邀功,手里正捧着块汗巾。伸手一递,给了满头汗淋淋的谢君和。
楚涛凝神,盯着怪物似的望着楚雪海,沉思良久,又瞥一眼莫名其妙干愣神的谢君和,忽而朗声一笑:“长这么大,除了恶作剧,还没给我端过一杯像样的茶,眨眼怎么那么乖巧?”
“哼,乖巧?”谢君和冷笑一声。
“哥!”雪海霎时间满脸红晕,一瞪眼一撅嘴,远远跑向屋后去了。
“一句话就害羞?糖葫芦也不要了?”楚涛故意朗声道。
“嗖”地,迎面就飞来一块石头。楚涛毫无防备,来不及避让,抬手凌空一挡,那石子竟突然转向贴着他的手背而过,幸而缺了几分力道。
“呵!”这可真是全然出乎意料,楚涛把手里的糖葫芦送给了末儿,沉声向谢君和道:“得你真传啊!”
“不乐意?”
“废话,你成天没事儿拿这招折腾我的鸽子也就罢了,这会儿教了我妹子拿这招还击她哥!”一拳砸在谢君和的肩头。
谢君和闷头憋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大,谁让你取笑她?”
“谁让她真是有心事呢……”楚涛意味深长地舒展着醉人的目光,清酒一般的明澈,“她的心事,我还能真不知道?”他的目光悠悠缓缓地落在谢君和身上。谢君和似乎明白,又不明白,极不舒服地抬头望天,又转向末儿,苦笑道:“心事?吃不到糖葫芦了?”
又是一肘子打,落在谢君和的肩岬。
“喂!疼!装斯文的还揍人?”
“你都说了这斯文是装的!”
二人对视,心照不宣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