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落座,李仕颇感不适,几次推辞要走,都被杜婷芳强留了下来,尹孟杨看在眼里,越发不快,突然呵呵一笑:“李兄弟到杜府多久了?尹某一直未曾见过!”李仕放下碗筷,抱拳道:“小人到杜府一年了。”尹孟杨点点头,又问道:“李兄弟在杜府做什么?”李仕答道:“花工!”尹孟杨闻言一愣,接着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几人正自吃饭,忽然听到一阵吵闹,声音也越来越大,李仕站起身道:“老爷,小人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杜书明点点头,李仕走到外院,只见一老一少正与管家争吵,那为首者一脸傲气,嚷道:“让你们武师出来,我要为弟子报仇!”李仕走上前道:“老先生,这里是杜府,没有武师!”老者打个哈哈:“莫不是见我来此,府上的武师躲了起来!”
说着话,杜书明父女与尹孟杨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李仕道:“府中确实没有武师,老先生还是去别处找找吧!”老者旁边站着一个少年侍从,满脸恶笑道:“吴师傅,看来这里都是草包蛋,咱还是走吧!”这句话真把众人气得够呛,尹孟杨按捺不住,叫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杜府找事。”一把抓向那侍从,老者一声冷笑,伸手一扫,便将其挡在一边。尹孟杨大吼一声,双手抓向对方肩膀,那老者伸臂一挡,只觉得双臂发麻,暗道:“原来是这小子!”两人走了几招,老者察觉对方不过有几分蛮力而已,左手在其双眼前一晃,尹孟杨不知是虚招,向后一退,只觉得胸前一痛,向后跌倒。老者摇摇头道:“气力虽然不小,但也不一定是我徒弟的对手。”
杜婷芳在一旁偷笑,杜书明脸色不佳,毕竟是在自己府上,居然有人如此横行霸道,喝问道:“光天化日之下,阁下在府中伤人,难道不怕王法吗?”老者怒道:“这小子先伤了我家公子,告到衙门也不理亏!”尹孟杨胸口仍隐隐作痛,怒道:“胡说八道,我与你们见都没见过!”话刚说完,突然大门咣当一声巨响,众人扭头一看,走进一个皮球般的胖子,油头滑面,眼小耳大。李仕“咦”的一声,不是王千斤是谁!那老者道:“千斤,师父已经给你出了气!”说着不屑的看着尹孟杨,王千斤顺着目光扫过去,哼了一声:“师父,不是这人。”李仕站在最前面,王千斤走上前吼道:“臭小子,耍诈使阴招,我们再较量过!”李仕一看对方恶状,禁不住一退。那老者瞅瞅李仕,又瞅瞅尹孟杨,纳闷道:“千斤,你不会看错吧,这小子弱不禁风,能把你推河里?”王千斤怒道:“这小子耍诈,耍诈!”
原来王千斤被推落湖中,体重皮宽,实在让水拍的疼痛。游到岸上,吧嗒吧嗒流着眼泪回了家,王千斤在外胡作非为其父王百万早就不满,是以没敢跟父母言语,直接去了师父屋里。王千斤这个师父名叫吴大通,原本是县衙上的捕头。王千斤惹事打架,被吴大通连打带抓逮了两次牢狱,平时一直自以为了不起,自此才明白不过是一介莽夫,出来后便缠着父亲聘吴大通做师父。王百万眼看儿子大字不识半框,将来读书为官是不可行了,请个武师教授武艺也不错,说不准以后也能跟卢国公程咬金一般,凭一身蛮力成就功名,如此便重金聘了吴大通到府上授艺。
王千斤学了几手功夫,仗着家里有钱,又有吴大通这个曾经在衙门当差的师父,在邺郡更无法无天。今日突然被李仕推落湖中,以为遇上了高手,哭丧着脸回了家,跟吴大通一说道,做师父的来了气。闻言对方不过二十岁年纪,暗想能厉害到那里了!问了李仕与杜婷芳的打扮样貌便一直打听到了杜府。而王千斤过后回想,也不觉得李仕像什么高手,定是使了阴招,才将自己推进湖里。
此时再见李仕,王千斤已怀着复仇之念,誓报湖边之辱,说道:“师父,今日你且掠阵,看弟子收拾这小子。”又对李仕道:“方才大意中了你的阴招,你我再来过!”杜书明疑问道:”李仕,你在外面打架了?”李仕点了点头,杜书明心中不快,杜婷芳看见王千斤便退到了最后,禁不住道:“爹爹,这死胖子欲非礼女儿,李仕是为我才与这胖子打架的!”杜书明这下更怒,侧眼一看,王千斤果然正色迷迷的看着杜婷芳,对管家道:“老陈,速去府衙,让伍云朝带兵过来!”陈管家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吴大通原在官府当差,知道伍云朝乃邺郡太守。再看杜书明气度不凡,对伍云朝直呼其名,暗想:“此人什么来头,莫不是伍大人的亲戚长辈?”想罢对王千斤小声道:“千斤,这些人不简单,问清楚再动手,以免吃亏!”王千斤听在耳中却变了味,误以为吴大通觉得自己不是李仕对手,心中一气,钵头大的拳头挥了过去。李仕向后一闪,王千斤不依不饶,又是一记黑虎掏心,招式虽然简单,但呼呼生风。
李仕不知该如何招架,只好向后躲闪,而对方双手轮着出拳,片刻已退到院角。王千斤一声冷笑,双拳齐发,只听杜书明与吴大通同时喊道:“住手!”接着砰的一声,王千斤向后退出四五步,李仕靠在墙边喘着粗气。
吴大通在一旁瞧的仔细,眼看李仕退无可退,举掌相迎,竟将王千斤击退四五步,即便是自己也无此功力。李仕愣了半响突然醒悟自己方才是使上了天脉十二掌,暗呼妙哉!王千斤蛮劲激了上来,复冲上去,一手握拳击向李仕前额,右手击向其下阴,这招甚是狠辣。李仕运起双掌,上挡下封,王千斤身子虽胖,打起架来却灵活的很,只见其拳势一转,李仕应对不及,两肩陡的似被铁锤击中一般,疼痛异常,但双掌也拍在王千斤胸脯与大腿之上,两人齐齐向后退了三步。
李仕与王千斤互相打中对方,各自虽然疼痛,但尽可忍受的住,双双又挥拳出掌。转眼二人斗了数十招,王千斤在李仕身上招呼了十来拳,而自己身上也挨了十几掌。一炷香功夫过去,王千斤气喘吁吁,浑身上下无处不觉得疼痛,李仕虽然一样鼻青脸肿,但已能避开对方不少招式,身上挨的拳也少了许多,惧意一去,天脉十二掌使得渐渐顺手。近日以来,李仕对这套掌法体会颇多,此时正好一一印证,出掌竟越来越快,王千斤又惊又怒,平生打斗无数,实没如今日这般,对方遭了自己十几拳,竟浑不在意,却越打越是精神,而自己始终无法躲开对方掌力。再斗数招王千斤出拳渐渐迟缓,口中喘着粗气,如老牛一般,突然腹间双掌飞过,王千斤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李仕正打的兴起,敌人突然躺在了地上,心中纳闷不已。吴大通与侍从快步跑到近前,俯身问道:“哪里伤到了?”王千斤喘了口气道:“没事,死不了!”那侍从转身尖声道:“要是打坏了我家公子,让你们拿命来偿!”
杜书明与尹孟杨齐齐望着李仕,满脸惊诧,杜婷芳曾见过李仕将王千斤推落湖中,并不意外,在一旁拍手欢呼。杂乱间,从门外走进十几个官兵,列两队摆开,中间走来一男子,头戴乌纱帽,一身绯色官服,微胖的身子略显富态,颚下稀稀落落带着几根胡子,径直走到杜书明前鞠躬道:“下官拜见杜大人。”杜书明摆手道:“杜某现在一介平民,伍大人无须多礼,只是有人到府内生事伤人,就要叨唠大人过来一趟了!”
这姓伍者乃是邺郡太守,名叫伍云朝,杜书明虽自称平民,却并未向对方行礼。伍云朝倒是识相,自知杜书明辞官在乡,但朝中仍有不少他一手提拔的高官与好友,威望犹在。
伍云朝看见吴大通与地上的王千斤,怒道:“大通,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来杜府惹是生非,我看你离了衙门,翅膀是越来越硬了!”吴大通平日仗着王家胡作非为,但在伍云朝面前可不敢耍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息怒,小人出自衙门,岂敢乱法生事,更不知府上住着贵人!”说着向杜书明拜了拜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还望大人海涵,包容则个!”杜书明还未回话,尹孟杨接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私闯民宅之罪姑且不说,但我闻言,这胖子今日曾侮辱杜家小姐,如此恶行岂能作罢!”伍云朝赔笑道:“不知这位公子何人?”尹孟杨双臂一抱,满脸傲气,昂首看着一边,置对方于不理。杜书明看伍云朝略显尴尬,解围道:“这是尹侍中的公子孟杨。”伍云朝微微一惊,暗道:“难怪这么大架子,原来是尹适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