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很平静地答一句:“冥王大人临风玉树,哪是他能比的。”
“那他怎么吓成那个熊样?”
底下那鬼魂抖得更厉害了。
要说活着的时候,他可以不信那些生死轮回,真到了冥界,哪里还由得他不相信!
想起生前做过的那些事,很多原本忘记的事,这会儿却像是在脑子里放映了一个电影般,异常清晰地过了一遍又一遍……
蓦然想起那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他就更加心虚不已,不用审判,他就像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将要面临的结局。
“砰”的一声响。
举着茶杯正要喝茶的冥王大人吓得手一歪,珍藏了记不清是多少年的白釉茶杯就这样摔了个四分五裂。
冥王大人看着脚步生死不明的诛心,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妈的老混蛋!”
那愤怒的咆哮,久久地盘旋在冥界深处……
垂眸看向匍匐在地上的鬼魂,冥王大人的眸光何等凶残。
“他生前都干了什么?”少了几分慵懒,冥王疾言厉色地问了句。
判官翻开生死簿,波澜不惊地念道:“六岁时,故意绊倒自己爷爷,害老人家脑溢血死亡;十岁把邻居家女孩的宠物打死;十二岁……”
“停停停!”冥王大人绷不住了,有些埋怨地瞪向判官。“罪大恶极的鬼才到我这,好久没工作,一上来你就给我念这个?”
判官会意,一手捧着生死簿,一手在上面隔空翻着什么。
一连翻了六七次,判官才从容不迫地开口道:“几项大罪在这里。”
判官手中那支白玉杆紫毫毛笔在半空中书写着什么,须臾,数列工整的泛着莹莹蓝光的字迹呈现在冥王眼前。
“啧啧啧!”冥王不禁咂舌。“看看!看看他犯的这些罪,感情你活着就没干什么好事是吧?”
那鬼魂这会儿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匍匐在地上除了颤抖什么都做不了。
判官在一旁不咸不淡地插言道一句:“当然了,要么也不至于要您亲判。”
冥王沉吟片刻,判官瞥了眼脚边依旧一动不动的诛心,不由提醒道:“大人,诛心还在等着您疗伤呢。”
“啧!”冥王白他一眼,不耐烦地道一句:“急什么?他又死不了!”
目光重又落在眼前那一堆文字上面,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真可谓是罄竹难书了。
“那就……油锅地狱里泡够三百年,再去铜柱地狱烙上三百年,之后嘛……”
冥王看着眼前的字,判官在一旁又道了句:“还有好多大小罪行,大人可要再看看?”
冥王:“……”这么多还不算完?
连连摆手道:“不必了!出来以后每日刀锯一次石磨一次,再受六百年就安排投胎吧!”
那鬼魂傻了,左一个三百又一个六百,算来算去有一千两百年了!冥王说的那些,光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受的刑罚,他要历一千两百年,岂不是……
像是看透了鬼魂的心思,判官闪身到他面前站定,语调无比平和地开口:“放心吧,不管是油炸还是铜柱,刀锯还是石磨,你都死不了,因为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你的灵魂,归冥王大人所有,他不要你消失,你就永远会沉浸在痛苦里。”
像是拼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声凄惨的尖叫自鬼魂的牙缝中溢出。
“不——”
当然,口头上的反抗完全没有什么实际意义,那鬼魂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就这么被拖出去,游走在地狱之中,偿还他的罪孽……
诛心在冥王的救治下,很快转醒。
“冥王大人!”诛心呆愣了片刻,便看到了冥王的存在,挣扎着就要起来。
冥王随手一挥,便按住了诛心,口中漫不经心地道:“别乱动!知道我救你一次多费劲么?”
诛心手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着,隐隐含了些愧疚。
“抱歉又来给您添麻烦了。”
冥王摆手说着无妨,继而贼兮兮地打量了一下诛心,八卦似的问道:“快说说,这次那女人又惹了什么祸了?”
最近墨止夜忙得连个鬼影子都不露,诛心更是不会在冥界走动,冥王已经好久没收到关于墨止夜跟云安的情报了,心里早就八卦得不行。
诛心的眸光有些复杂,继而转化为深深的担忧,他沉声答了句:“千年前的宿敌,出现了。”
冥王愣了一下,他对墨止夜生前的那些纠葛,其实知之甚少,只记得他为了那个女人毅然决然地追到了冥界,才发现一切都是谎言,而那女人,根本没死,只是骗了他的情以后,又心狠地让他去死……
他的敌人,不是那个女人吗?
许是猜到了冥王的疑惑,诛心解释了句:“当年,正是那宿敌联手梦笙,费尽心机才害死了尊主!”
冥王大人来了兴致,满脸好奇地凑近了些,催促道:“快说快说!好好给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诛心:“……”您身为冥界之王,这么八卦真的好么?
——————
墨止夜瞪视着云安,那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模样,让云安感到惶然。
对上她如惊悸的小鹿般的眸子,墨止夜恍惚了。
当年撞破她与连震密谈时,她亦是这般模样,惊慌失措地辩解显得那么苍白,却又那么令人信服。
“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的!止夜,你要相信我!我只是想帮你套出他的目的,我,我怎么会跟你的仇人有什么话好说呢?”
这是她当年的解释,他信以为真,却代价惨重。
如今,你又要用什么话来瞒天过海呢?
思绪被她一声声焦急的呼唤拉了回来。
“墨止夜……”
看啊!她那急得红了眼的模样,依旧那么楚楚可怜,依旧那么令他心软。
“你听我说!他故意抓走诛心来威胁我,我找不到你,只好自己想办法……”
云安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唯一怕的,只是被他误会。
语调不由更加急促:“我真的只是想套出他的目的,他说的什么合作,我本来都是要在见到你的时候跟你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云安看到他勾起唇角,牵起一抹无比嘲讽的冷笑来。
云安的心兀地一沉,他不相信她!她这样的解释在他眼里,都是谎言吗?
天地良心!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啊!
兀地,下巴一痛,墨止夜死死地捏住了云安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进,云安看着他残酷的眸光无限放大在自己眼前,心竟是无比的钝痛。
可就算是这么剑拔弩张的氛围,云安的脑回路却依旧清奇。
“你,你有实体了?”
前几次的欢好,加上诛心的警告,云安早已明白了墨止夜的特性,他只有在月圆之夜才能凝聚实体,可今天……
墨止夜冰冷的眸光因云安的一句反问而有了片刻的迟疑,继而,却用更加毒辣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云安。
“女人,看来本尊之前是对你太过温柔了!以至于你忘记了,你这条命只属于本尊!”
心仿佛被剜了一刀又一刀,就连云安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心痛到无法呼吸。
“不是,不是这样的……”云安喃喃低语着,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没能让墨止夜消气,反而变得更加暴虐。
兀地,一个霸道的吻封住了云安痛苦的呢喃。
残暴的侵略毫无征兆地到来,却没有丝毫停下的迹象。
……
冬日的暖阳照进房间,有些晃眼,云安被晃醒了,却觉得睁眼都是一件十分吃力的事。
周身酸痛的感觉让她记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明明折腾了她整晚,却在白天又消失不见了!
云安吃力地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看着被撕扯得不像样子的衣物随意地扔在地板上,心中一阵酸楚。
仰起头平静地望着天花板,她不想哭!她不喜欢流眼泪的感觉!
她本就是要死了的命,因为他才有了活下去的资格。凡事都讲代价的不是么?这些,就是她活下去的代价!没什么好哭的。
拖着昏昏沉沉的头和疲软不堪的身子,云安去泡了个澡。
她发烧了,好像烧得还挺严重。
泡在浴缸里只觉得浑身冷到麻木,即使头顶吹着浴霸也无济于事。
好困,好想回到温暖的被子里接着睡……
云安这么想着,可却没有力气动弹一下。
算了,就这么睡吧……
失去意识前,云安只觉得自己鼻腔中呼出来的气,烫的吓人。
……
当墨止夜看到昏睡在浴缸中意识全无的云安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身体完全不受大脑支配,他本能的反应就是冲上去,慌忙把云安从冷掉的水里捞了出来,裹上浴巾抱回床上。
“安安!安安!醒醒!别睡了!”墨止夜一边轻拍着她滚烫的脸,一边急促地呼唤着。
一声嘤咛,云安悠悠睁开眼,却是一片茫然的目光。
“安安!”墨止夜焦急地重又唤了一声。
“墨,止夜……”云安疑惑地念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