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涞源附近,周家。
周家和安源林家一样,乃是大族世家,祖上为官,富甲一方不说,势力也极其庞大,更别说涞源可比安源大的多了,而且涞源的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不似安源那般穷乡僻壤,能够在这样的地方成为望族,那分量,也就自然重的多。
也因为如此,所以现在虽然都处于敌后,安源还能暂时成为世外桃园,可涞源,却早已人心惶惶,老百姓们似乎已经能够听到日军的铁蹄隆隆迫近的脚步声。
只是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来说,生活实在太过艰难了些,几十年的国内军阀混战,让他们早已习惯了战争,习惯了在战争里卑微的活着,所以日军的迫近,对他们的生活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或许他们早已麻木,麻木到觉得日军过来,和隔阵子换个军阀过来统治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生活的已经像是野草一般的艰难,再差又能差到哪里?
大不了,就是个死。
周家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但表面上看,却异常的风光。
所有人都知道,日军的间谍早已侵入了涞源,甚至偷偷的在城里组建了汉奸小队,打探情报什么的,涞源的所有势力,日军军方都了如指掌。
作为涞源的头面人物,周家自然是日本人拉拢招揽的最大对象,说客传言络绎不绝,周家和日本人交从过密的传言,就是从那些秘密行动的汉奸小队中有意或者无意的放出的风声。
也正因为如此,很多小一些的家族,甚至平日里隐隐有些敌对的势力,现在都纷纷过来向周家讨好,毕竟他们也要生存下去,要是日本人过来,周家的势力一飞冲天,他们要是不提前站好队,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周家之内,周老爷周文彬身穿长衫坐在书房内,愁眉紧锁。
“爹,昨天小泉四郎又来了……”
周涛道:“除了以往开出的条件之外,这次还向我保证,一旦我能顺利的帮助他们和平的占领涞源,他们就愿意出面支持你出任涞源县的县长,同时委任我为涞源,安源安阳地区的保安司令,统御一方……”
“不行,绝不能答应!!”
周文彬断然拒绝道:“我们周家好歹也是涞源有头有脸的人物,虽说在百姓口中名声并不怎么样,可终究这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事情,可要是咱们跟日本人合作,那就是数典忘宗,不忠不义之辈,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爹,你以为我想吗?”
周彪恼恨的道:“不是我不想为国尽忠,为民请命,要不是因为这些,我又岂会投笔从戎,上军校回来组建自己的部队?可现实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国民政府的军队节节败退,根本无力抵挡,江山沦陷,这可当年清兵入关根本没有任何分别,估计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成为下一个清政府……”
“那怎么一样?”周文彬怒道。
“那又有什么不一样?”
周彪道:“被满清鞑子统治和被日本人统治,不都是被异族统治?爹,认清现实吧,这只是又一次的朝代更迭而已,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历史的洪流,我们周家要是还想在涞源站住脚跟,就只能顺应潮流,要不然就一定会被碾的粉碎,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周家该怎么办?祖宗们辛辛苦苦传承下来的家业,可就要毁在你我的手上了,难道这就不是对不起祖宗吗?”
周文彬气的浑身直哆嗦,不是气周彪,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儿子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且没得到自己的点头,他虽然和日本人保持着接触,却并未真正的达成任何协议。
他气的,只是在这样历史的洪流里,自己的力量原来是如此的弱小,不堪一击。
“大少,老爷怎么说?”
出了书房,周涛仰天长叹,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一般的沉重,许久之后才抬步向前走去,等候在一旁的副官彭维翼忙小跑着跟上,低声问道。
“下不了决心……说实话,这决心,真的不好下啊!”
周彪的眼里闪过几分茫然道:“虽说清狗也是异族,但终归和我们生活在一片土地上,可日本人,才是真正的异族啊,谁会看不出他们的狼子野心?”
“大少,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彭维翼道:“我想大少你不会看不出来,周边的王家罗家孙家,虽说一直被我们周压着一头,却一直明暗里的不服,可现在为什么争先恐后的向我们低头?还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日本人在拉拢大少你,还不是因为都知道,日本人快要过来了,而且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汉奸的名声的确不好听,可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啊!”
周彪不说话,他岂会不知道这彭维翼早已被日本人收买,所以成天的帮着那小泉四郎在自己耳根子旁边吹风?可他更知道,彭维翼说的,都是真的,是可以预见的绝对会发生的事实。
“要是一般的小门小户,拖儿带女的也就走了,可我们周家这么大的产业都在涞源,还能走到哪里去?”
彭维翼接着说道:“再说了,你应该也知道,日本人刻意的拉拢大少而不是涞源的其他家族,还不是看中了大少手下的一千多号人马?大少你现在有本钱在手,就应该把握机会讨个好价钱,要是日本人最后失去了耐心,转头拉拢王家罗家孙家他们,到时候咱们周家的处境,就更尴尬——大少你不想做汉奸,可你也不是没看见,王家罗家孙家的人打破头的抢着想做……”
“你别说了,我再考虑考虑吧,让小泉先生,再多给我几天时间!”周涛愁眉不展的道。
“放心吧大少,虽然我的确跟小泉四郎接触的很多,但我的心,永远都是向着大少的,我是大少你带出来的,无论大少最终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彭维翼道,接着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大少,安源林家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