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杨小天的意思是第二日便启程前往崇吾书院,只是崔戫却要他不必着急,说自己反正死都死了,再急也不能复生,也不知道从那里得来的消息,要杨小天他好好教导黄开剑术,这小镇这等两洲交界的地方,最容易碰上麻烦事,又没有大宗门的坐镇,少了强大势力的庇护,很容易就像他这样成了一缕孤魂,所以只能自强,而杨小天既然有让黄开变强的能力,那就要用心思做好这件事,自己的事情小事一桩,没必要急在一时。
不过最后崔戫要杨小天赶在九月初九这一天到达崇吾书院。杨小天问是什么缘由,崔戫告诉他九月初九这一天,崇吾书院将有一场书院论道,要他不能错过这场十年才一次的盛况。
杨小天清楚缘由后自然是欣然答应。
“好了,所求之事也已交待妥当,那我便去冥界碰碰运气!”崔戫对冥界之行实在是没什么信心。
杨小天对此事却很有把握,那些冥君无论如何也要给他面子,难道不怕他在杀到冥界,将月轮取回,虽然他没有这样的心思,但难保冥君不会这么想。
“既然这样,那兄弟我便不送了,不管成与不成,希望崔兄都给我捎个口信!”杨小天站起身子打开了房门。
“一定!”
崔戫的鬼魂从房门飘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他面前。
杨小天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便下了楼,一个人自饮自酌。
“谦谦君子,卑以自牧!”
这或许就是崔戫的道。
年轻人摆弄着手中的腰牌,有些感悟,大道三千,达者为先,选择一条自己顺心顺意的大道,一路走下去,贯彻始终,最终总是来到彼岸,花开漫天。
杨小天对那大道三千的领悟又深了几分。
“师父,怎么这么早!”却是黄开,刚下楼梯就见到杨小天一个人闭目思索。
杨小天缓缓张开双眼,神色宁静,笑道:“睡不着,便早点下来坐坐!”
问了黄开《九问剑法》的进展,黄开皱着眉头,似乎不太顺利。
杨小天笑道:“这九问剑法是叶先生毕生的感悟,难道你还想着一天一夜就领悟透彻,那你岂不是比我还要厉害!”
黄开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问了杨小天一些剑法上的问题。
杨小天一一解答,只是很多地方都是点到即止,希望黄开能凭借自己的悟性,真真正正拥有属于自己的剑道。
不过黄开已经很是满足,有了杨小天的解惑,直如醍醐灌顶、茅舍顿开,很多苦思不解的疑难之处,霎时间便通畅无阻,相信凭着自己的努力,不久之后,剑术便会有更深的进展。
“黄开!”杨小天突然问道,“这镇上可有些有名的画师?”
“画师,师父你是想买画还是请人作画?”黄开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忽然间问起画师来。
杨小天笑道:“只是觉得这里许多地方景色不错,有些灵气,便想请画师将它们画下来,也好将来留作纪念。”
“原来是这样!”黄开说道,“师父,我们这里就只有一位画师,人家叫他顾先生!”
“嗯!却不知这顾先生住在何处?”
“这顾先生听别人说是个落第书生,穷困潦倒流落到此处,便在这里住了下来,本来凭他的画工,若是愿意为有钱人家作画的话,生活一定会比很多人过的都要好,只是顾先生脾气古怪地很...”
“却是怎么个古怪法?”杨小天问道。
黄开说道:“刚来的时候,顾先生曾在朱雀街那里买画,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他的画工了得,一传十十传百,想要找顾先生买画的人越来越多,可是他却突然收摊不卖了。”
“莫非这顾先生知道奇货可居的道理,想先将画藏起来然后再以高价卖出?”杨小天笑道,若真是这样,那便不必去拜访这画师了。
黄开急忙说道:“不是这样的,这顾先生说他卖画是要看人的,如果合眼缘,分文不取也没什么不可,若是不对眼,就算给他千金他也不会卖,更别提请他作画了!”
“哈哈!这顾先生脾气倒当真古怪的紧,我真的想去看看我是否合他眼缘。”
“师父,既然这样,那就由我带你去吧,这顾先生对我们这一家还不错,曾经送了一幅画给了我娘!”
“却不知送的是什么画?”
黄开有些难为情,半晌才说道:“仙人掌!”
“哈哈哈...”杨小天笑得差点背不过气来,“倒当真妥切的很!”
黄开低声说道:“师父,你笑归笑,可别让我娘知道,要不然你别想有酒喝了。我娘拿到画的时候,直接就对顾先生破口大骂,差点就要撕了那幅画,只是见镇上的人都将顾先生的画视如珍品才勉强压住了毁画的冲动。”
“放心,我理会得!”说是这么说,杨小天还是忍不住笑。
跟黄开问明了画师的住处后,便让黄开留下来好好联系剑术,而自己却独自出了客栈。
画师的住处确实很偏僻,杨小天走过了几条大街,已经来到了一片山野,在山野中行走许久,穿过山野最后才走到一条狭窄的巷子,巷子两边都是矮小的平凡,显得有些破旧,街道上由破旧的砖块铺成,坑坑洼洼,满是污水。
杨小天一路数着走下去,走到第七间的时候,拍了拍破旧漏风的木门。
“顾先生在家吗?”
见没人回应,杨小天又加重力道拍了几下,谁知却“咔嚓”一声,将木门拍了个稀烂。
“谁啊!”
里头终于有人回应,走出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中年人,皮肤白净,看起来神态平和,并不像是黄开说的那般脾气古怪之人。
“敢问阁下可是顾先生?”杨小天拱手问道。
“在下正是顾道之,不知公子所为何来?”那画师似乎对碎倒在地上的木门并不如何在意。
杨小天抱歉地说道:“小子行止粗鲁,刚才一不小心将先生的门拍烂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必定会重新安好木门。”
顾道之说道:“公子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便转身走了回去。
杨小天见顾道之进去之后许久没有出来,以为自己刚才的举动让他不喜,便寻思着是不是该想下法子安好木门再说。
寻思之间,顾道之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支画笔。
杨小天不知道他拿画笔是为了何事,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顾道之却不理会他的眼光,提起画笔对着空气虚化了几下。
“这......”杨小天叹为观止,一扇木门在顾道之的画笔下出现,平稳的安在了门上。
顾道之似乎经常做这样的事情,并没觉得自己这画笔下的神奇又多了不得。
“公子,请里面坐!”
杨小天跟着走进去后,却发现屋里空空荡荡,除了一张木床,其他一无所有,莫非让客人做地上就是这顾道之的待客之道。
“公子,等等!”
顾道之画笔随意画了几下,一张木几,两张椅子便出现在了杨小天面前。
“请坐!”
杨小天不敢直接坐下,伸手摸向椅子的椅面,用力压了几下之后,发现压不塌,才坐了上去。
“顾先生......”杨小天欲言又止。
顾道之笑道:“公子是不是有满腹疑问?”
“正是!”
顾道之说道:“我刚才画笔下的这些东西,想必是公子的疑惑之一。”
杨小天点头。
顾道之继续说道:“而公子来我这里之前,想必听人说起我的脾气古怪,我对你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傲慢的地方,这想必的其二。”
杨小天终于叹息道:“顾先生果真不凡,猜的一点不假。”
顾道之笑道:“我画笔下出现的这些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熟能生巧,心诚则灵而已。至于我对公子的态度为何不像其他能,只因被公子拍碎的木门,其实已经被我在上面下了手脚,能帮我辨别出,来的人我有没有必要见,公子你既然能轻而易举的将它拍碎,那就说明我非见你不可。”
杨小天越听月觉得神奇,原来还能有这样的事情。
“顾先生真让我打开眼见,这一趟真是没有白来!”
顾道之说道:“却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杨小天说道:“昨日有幸在朱雀街见到顾先生所作的一幅画,被画上的笔法跟灵气惊奇到,便想着要来拜访先生了。”
“哦?”顾道之有些稀奇,说道,“难道公子也是喜好作画之人?”
杨小天摇头说道:“在下只是粗野鄙人,观画尚可,作画却是玩玩做不出来。”
“难道公子是想我为你作上一幅,我顾道之虽然脾气古怪,但你却是合眼缘之人,所以若是要我为你画上一幅,也没什么不可以,却不知你要的是山水画还是人物画?”
杨小天说道:“顾先生误会了,我并不是为请先生作画而来。”
顾道之更加奇怪,“那你是为了什么?”
杨小天说道:“顾先生是位奇人,所以很多话我也不必隐瞒,我近段时间正在研究符道,只是苦无自己笔力有限,作不出像样的符箓来,想着画符作画,反正都是画,便前来跟先生请教。”
顾道之愕然,首一次听到有人将画画跟画符混为一谈。
杨小天见他如此,连忙说道:“小可胡说八道,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顾道之哈哈大笑,“这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听到这般说法,不免觉得有些稀奇。有趣...有趣,真有趣!哈哈哈!”
杨小天见他是真的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
顾道之说道:“公子,你理解错了!”
杨小天真心求教,躬身说道:“请先生指点!”
“画符不同于作画,公子若想有所成,还不如往书法中求去!”
“敢问何解?”
顾道之取出了一支狼毫,在空气中画了一个“人”字。
“公子看到什么?”
“一个人字!”
“还有呢?”
杨小天又看了那字一眼,“一个人双足踏地头顶天,坦坦荡荡!”
顾道之笑道:“不错,符道更近于书法,一笔一划,都有它的意思,只不过书法所表现出来的是写字之人的内心世界,从书法中可以看出作者的气度、念想,而符道却更深一层,不仅有画符者的气度念想,画符之人还凭借这念力,将这些东西真实的表现了出来,例如画符者说,我欲呼风唤雨,搬山倒海,他便凭着念力将这一切在符箓体现了出来,有如神助。”
杨小天似有所悟,喃喃说道:“这还是以人力操纵天地规则,难道真的是大道千万条,最终殊途同归?”
顾道之说道:“我不懂什么天道法则,我只知道人世间很多事用心去做就成,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就拿我画画来说,我只想画出栩栩如生的画来而已。”
杨小天说道:“这么说来,大道三千,其实都差不多,无论是书法、作画、画符,用心去做便是!”
“是这个道理!”顾道之微笑点头。
顾道之跟杨小天相见恨晚,两人谈了许多,顾道之从杨小天这里听到了许多天下间稀奇古怪的东西,而杨小天也从顾道之那里求到了许多笔力画工方面的东西。
两人从清晨聊到天黑,最终还是杨小天见天色已晚,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顾道之送了杨小天几本关于书法方面的书,叮嘱他回去好好观赏,临摹。
杨小天收下后与他说道,自己有空还会再来才离去。
回到客栈后,杨小天不再画符,开始认真练习书法,照着顾道之送的几本书临摹,一开始效果并不太明显,只是几日下来,发现笔力确确实实见长,不过还是没有急于画符,想着等到自己有顾道之那般笔力的时候才开始认真进入符道。
这一日,杨小天教完黄开剑术,见店里空空荡荡没有客人,便挑了张临窗的桌子,开始练起书法。
李氏这几日见年轻人写字经常是写得废寝忘食,早已是见怪不怪,也不去打扰他。
而杨小天就沉浸在自己的书法世界里。
“咦!怎么是你?”
杨小天突然听到黄莺的惊奇叫喊声,转过头一看,却是崔戫。
“咦,崔兄!”
杨小天见崔戫已经不再是一缕鬼魂,而是有了实实在在的身体,觉得惊奇万分,还以为他死而复生,不过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只不过障眼法而已,崔戫还是鬼魂之身,只是魂魄已经雄浑许多,不再像初见之时有些涣散。
“兄弟怎么有雅兴练起字来了!”崔戫笑着走向杨小天。
“百无聊赖,便找点事消磨时间!”
崔戫突然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多谢杨兄弟!”
杨小天点头笑道:“冥界之行有收获?”
“正是!”崔戫点头说道。
两人坐好后,崔戫便跟杨小天说起了在冥界的遭遇。
刚到冥界的时候,冥界的鬼差以为他是死去鬼魂前来投胎,便要将他押往听判,冥界的判官领鬼差将崔戫打入人间道,崔戫自然不会同意。崔戫活着之时是一身浩然正气的书生,死后鬼魂也是不弱,那些鬼差跟判官竟然不是他的对手,最后出动到轮回王。
轮回王在冥界有法力加持,崔戫再是如何了得的鬼雄,也不是他的对手,最终被轮回王擒下,这下便没有去往轮回转世的好处了。
轮回王命鬼差将崔戫押往平等王处,要平等王将他打入阿鼻地狱。
哪知平等王听鬼差说起崔戫甚是了得,便有了要用他的念头,要知道十大冥君明争暗斗,如果多了崔戫这样一员猛将,平等王的势力自是增长不少,便问了崔戫的意思,谁知一问之下,崔戫拿出了杨小天的书信,这下平等王却不敢私自做主了,令鬼差请来其他九位冥君一同商议。
众冥君都有要将崔戫引到自己麾下的意思,但也要看崔戫的意愿。而崔戫却只是表示自己听众位冥君的安排。
几番讨论之下,众冥君便决定让崔戫当上冥界的阴律司。
这冥界的阴律司虽说地位没冥君高,但却是冥界重要的人物,不归冥君管,只管赏善罚恶。
崔戫领了生死薄、勾魂笔后,便算是在冥界真正任职了。心下感激杨小天,便跟冥君告了假,来到客栈跟杨小天报喜。
“恭喜崔兄!”杨小天笑道。
崔戫连连拱手,说道:“这都是兄弟的功劳!”
杨小天记起一事,说道:“崔兄,以后如果有一个叫做画屏的女鬼来冥界报道,还请崔兄善待与她,也不要让她轮回转世,我还有个人情要还。”
崔戫现在手握重权,这自是小事一桩,只要不太过违背冥界的规矩,他都可以自行决定,便欣然同意。
“崔兄现在可以喝酒了不?”
“没得问题!”
当上阴律司果真非同一般,现在连酒也喝得。
几杯酒下肚,崔戫说道:“刚才见兄弟认真练字,莫非是为了画符的事?”
“崔兄真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兄弟的想法!”
“练书法是对的,只不过如果有高人指点,那就更加善了!”
杨小天笑道:“崔兄说的莫非是你自己?”
崔戫摇头道:“非也!”
“那崔兄可有推荐之人?”
“我师父梅先生,便是此中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