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狩二年之后,这天底下也没了那些个大小的上百世家,那些个寒门士子们自然也是有了出头的机会,那每三年一场的科举自然也是成了那些个儒生眼里的龙门,都想着寒窗苦读后,能在一朝金榜题名,鲤鱼化龙,光宗耀祖!
这秦会之与他那女婿乔远明自然也是得了这科举的便宜,这才有着机会能挤进这朝堂,要不然,依着以前世家的手段,便是天大的文采,也定然逃不过名落孙山的。
这秦会之,大齐本地人士,自小存了读书的心思,便也是远游求学,学到了一肚子的学问。在那大齐一统天下之前,这秦会之自然也是参加过科举,只是当时这科举一事虽说是朝廷开设,可究竟如何选取人才却也是把握在各大世家的手里,这秦会之当年还是年轻,心里也满是抱负,便也不曾接受那些个世家的招揽,却也因此,屡试不第!
直到那天狩二年,世家皆亡,朝中百官也是损没了十之七八,便是当年冬天,这大齐威烈皇帝首开恩科,这秦会之才总算是混了个二甲第六名进士,当年朝中实在是缺少人手,便也不再依着先前的规矩还要这二甲进士在翰林院学习三年,便直接让这秦会之入朝做得了官!这一年,秦会之已经是三十岁了。
想来是因为上了年纪,又或许是被这十几年来的生活给磨平了手脚,此时的秦会之也是没了年轻时的那股子心思和抱负,便也是在四下里各种的打点,对这姜烈也满是溜须拍马。即便是这姜烈再怎么英明,喜欢听那些个好话儿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便也是凭借着此等手段,在这朝堂之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也总算是坐上了这左相的位置,更是凭着自己那一向自傲的眼光,早早的投到了这二皇子姜仲达这一边儿,毕竟这姜仲达也是自家儒教弟子,便是日后得势,也定会重用自己这些个儒生不是!
待这秦会之坐上了左相,自然也是将这眼光放到了自己这些个后生小辈的身上,却也是有几分可怜,这秦会之虽然也是纳了好几房的妾侍,膝下却尽是一些个闺女,不曾有着一个是带把儿的!
却也是因此,让这乔远明给捡了个便宜。这乔远明是天狩十二年的进士,也是二甲,再加上朝廷里这几年也是不曾缺了人手,这依着规矩,理应是到那翰林院里学习三年的,三年之后,更是要扔到地方给历练三年的,可也幸亏这乔远明生就了一副好皮囊,便也是在放榜那一天,这秦会之也是带领着自己的大闺女来到了这金榜之前的登科楼之上,也打算来一个榜下捉婿,谁知那秦家大小姐也是不曾看中那状元,榜眼什么的,就单单看中了这么一个二甲十六名进士。
这秦会之虽说在这民间的名声不太好,在家里却是一个真真儿的慈父,把家里的十几个闺女都捧在手心,从小到大,什么都依着的。便也是不曾思量,这秦会之便也是遣下家仆,将那乔远明引到面前。嘿,别说,便是这秦会之看着这年轻人也是顺眼的很,也不曾问过这乔远明是否愿意,敲定了这乔远明与自己闺女的婚事。
既然将这乔远明招为东床,自然也是不能再让他白费那六年的光阴,便也是动用这手头上的关系,给这乔远明安排在了京城,做了一个七品平安县令。
再后来,这秦会之也是知晓了为什么自己会看着这乔远明这么顺眼了,不为别的,单单这乔远明那为人处世的方法,也实在是像年轻时的自己,愣头青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让已经做了多年老油条的秦会之见着实在欣喜。
虽说心喜这乔远明这愣头青的模样,可这秦会之却也是尝到过这般性子的苦头,自己也没个儿子,便也是将这乔远明当做了自己儿子一般,自然也是不能让他在重蹈自己年轻时的覆辙,多走一些弯路不是?便也是带着这乔远明四处走动,更是在这秦会之的安排之下,第三个年头,这乔远明便也是做到了这礼部侍郎从三品的位置了。
秦会之身为文官,府邸自然也是安在了这上京城东。至于这乔远明,虽然也是从三品,却也不曾在外开府,仍然是与这秦会之住在一块儿,这瞧在别人眼里,那也当真是翁婿情深。倒是不知道这乔远明是怎么想的,反正在这秦会之眼里,那当真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老泰山看女婿,实在是越看越顺眼的。
这日下了早朝之后,这翁婿两人自然也是一同回府,也不曾乘坐马车,这翁婿两人便也只是在这街道上满满悠悠的走着,慢腾腾的踱着步子,这起初,两人也是谁也不曾说话。倒也是这秦会之先行开口:“今早上早早的起来,也不曾用过早饭,不如去吃碗馄饨?”
“也好,就听岳父的了!”乔远明抬眼也是瞧见了那馄饨摊的招牌——“李记馄饨”,自己与岳父也是经常在这吃早饭,跟那老板也是有些熟悉了。说着,这两人也是到了那馄饨摊上,与那正在忙碌的老板打过招呼。那老板也是粗人,不曾迎接,只是冲着那两人开口道:“嘿,两位大人想来也是刚下早朝,这位子早就跟您两位留好了!”
两人听得此语,也是跟那老板点头致意,便也是寻了张桌子坐下,没一会儿,那老板也是端着两碗馄饨过来,摆在了那桌子上,开口说道:“还是老样子,一碗没香菜,一碗没葱花儿!您用好!”
“嗯,谢过了。”
两人拾起勺子,在各自碗里轻轻搅动着,看着碗里腾起的滚滚热气,秦会之也是开口道:“你就不想问我,为何在今日的早朝上,我不曾站在你这边儿,让那六皇子离开京城?”
那秦会之不曾动口,乔远明自然也是不会先吃的,毕竟是儒生,哪里有在长辈前头动口吃东西的道理。听得这秦会之开口,乔远明便也是开口说道:“便是不问,远明心里也是清楚的,毕竟六皇子此时正受陛下恩宠,这朝堂之上,只要陛下不松口,便是岳父支持也是没用的,反而丢了圣恩。只是西边儿的事情算算也差不多到了日期了,二殿下那边若是知晓了此事,倒也是不会痛快的。”
“哈哈,老夫还就喜欢你这聪明劲儿,比起那些个只知道读书的儒生强多了。”秦会之笑道,“今日早朝,老夫也是看出来了,这太子的位置还真谈不上什么稳固了,你还不曾真正的站在二皇子这边儿,这几日寻个时间也去六皇子那拜访一下吧。圣心难测,若是六殿下当真得势,有你在那边,最起码也能保下府里的那些个女眷。”
此语听来,免不了的会有一些托孤之意,乔远明面上已久平静,抬眼看着自己的这位岳父,也是开口道:“圣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岳父早早地就站在了二殿下那边,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党争一事,不到最后谁也猜不到最后的赢家的,世间所谓的胜负,都不过是五五之分,既然如此,还不如将宝早早的压下,尽力去做,至于究竟胜负如何,便由着老天去算吧!”一边说着,秦会之手中的勺子轻轻在那碗里撇过,顶上那一抹红油散开,只些许清汤入了勺底,张嘴使过,秦会之接着开口,“好了,不谈这些了,这馄饨也是不烫了,赶紧吃吧。这老李的手艺比起咱府里的那些个厨子不知强出多少倍!”
......
清汤红油,君子且立危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