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招名为,寒雨!”
少年话音落下,观战的修行者们顿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寒雨?难道是寒雨剑经?这不可能!”左顾年一听,猛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寒雨剑经在江南的影响力,远远比在长安强盛许多。因为当年罗刹疯子创造寒雨剑经时,便是在江南。如今数十年过去了,江湖上还从来没有一人能成功参悟这本寒雨剑经,他徐长风区区一个洗髓境的新人,凭什么?
“你真的参悟了寒雨剑经?”左睿晗瞪着徐长风问道,他曾听父亲郑重提起过寒雨剑经,也曾被父亲下令禁止参悟这本剑经。据说参悟了这本剑经的人,非但不能成功,并且都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可这徐长风面容看起来神清气爽,不像是参悟过寒雨剑经的人。
徐长风没有理会他的问题,转身朝着亭子里站着的左顾年,沉声问道:“我赢了,请把沧海珠交出来。”
左顾年望着眼前这少年,顿时一时间语塞。这沧海珠就这么交出去了?
“谁说你赢了?”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徐长风身后传出,少年转身一看,只见左睿晗一脸狰狞的看着自己。
“若是我刚才那一剑刺入你的心脏,你此刻已经躺在地上了。”徐长风皱着眉头说,“难道你所认为的输赢是必须要让分出生死吗?”
左睿晗没有回话,伸直右手将石中剑对着徐长风的胸口,左手手指沾染上胸前流淌出的血液,沿着剑脊不断往剑尖处涂抹。
眨眼间,一股强横的灵力波动从剑刃之上蓬勃涌出。徐长风不敢怠慢,连忙将孤影短剑横于胸前,时刻做好出手的准备。
“嗖嗖!”
沾染上鲜血的石中剑忽然迸射出几道腥红的线条,如同一缕十分细小的剑气一般,围绕在石剑的周围,不仅如此,整把石剑表面也覆盖着一道血红之色。这让徐长风不得不谨慎起来,运转着体内功法,将所剩不多的灵力注入孤影短剑之中。
在石桌前的苏永邱看着这一幕,心头不禁有些惊讶,“这左睿晗的确是个好苗子,三阶修为便能踏进这嗜血剑法的门槛,只是手法倒有些生硬了。”
左睿晗胸口的血不知何时竟然止住了,石剑周围附着的血色线条如同闪电一般一闪即逝一逝即现,十分玄奥。
只听着左睿晗大喝一声,石剑发出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夹带着令人触目的猩红,迎面朝着徐长风席卷而来。徐长风没有闪躲,这种情况下是不可能躲过的,无论处在什么方位,石中剑上的红色线条都像马蜂一样追着他转。
这还是因为左睿晗只有三阶修为的缘故,若是让他父亲左顾年来使用,那便是一片血红之色,犹如地狱一般恐怖。这可是左家的独门绝学,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对它有所企图。
“呲啦!”
就在此时,墨绿色的孤影短剑之上忽然结成了一道寒霜,越来越强大的寒气从剑刃之上迸发而出。不出一息时间,徐长风周围居然涌现出一场磅礴的大雨,隐隐还能听到狂风呼啸。
“骤雨剑法!”
徐长风心头喝道,孤影短剑翻云覆雨一般,掀起了这场狂涌而至的骤雨,迎上了那来势汹涌的石中剑。
猩红的血线如同闪电一般刺破雨幕,然而雨势并没有减小,反而是寒气更加凝重了起来。此刻在徐长风周围两丈之内的地面上,都可以明显的看到一层寒霜铺下。
这下谁也不会有任何的怀疑,眼前这位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所使用的剑法,正是来自当年罗刹疯子创造出的寒雨剑经!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苏永邱感到很吃惊。他虽然猜到徐长风会用寒雨剑经来取胜,却不敢相信他能把寒雨剑经参悟到这种程度。只是洗髓境的修为,便已经能使出第二重的骤雨剑法,即便是当年的罗刹疯子也未必能做到。
“嚓!”
孤影短剑与石中剑碰撞在一起,剑刃上的寒霜顿时被震碎,然而那源源不断的寒气继续在剑刃上凝结成寒霜。雨势依然不减,而猩红的血光依旧如鬼影一般闪烁。
徐长风再次使出那诡异的步伐,身形移动到左睿晗的侧方,一剑刺下。
铛!
石中剑也十分迅速地接踵而至,用剑格接下了孤影短剑的剑尖。可没等左睿晗发力,徐长风步伐再次挪动,墨绿色的剑尖准确无误地刺进了他的后背。
左睿晗感受着后背的疼痛,连忙咬牙往前迈出一大步,硬生生将插入的利刃从身体里抽出。
“够了!”徐长风冲着左睿晗喝道。
左睿晗没有理会这话,他往前走了两步后立即转身,脸上闪着愤怒之色,右手高举起石剑,用力往下一砸,剑刃上的猩红之色也在同一时间爆炸开。
“徐长风,你去死吧!”
此刻的左睿晗已经顾不上什么了,他将自身将近三分之一的气血全都祭献到石中剑上,这一剑下去,即便是徐长风接住了,剑刃上的附着的血线也会在第一时间刺穿他的身体,他必死无疑。
沧海珠是他父亲千辛万苦才寻到献给爷爷的寿礼,他怎么能让徐长风就这般轻而易举的夺走?他已经有些后悔了,方才就不应该给徐长风喘息的机会,直接一剑废了他,如今哪还有这么多事?
左家的嗜血剑法其实是一种以消耗自身血气为代价的剑法,虽然代价很大,却能施展出极其恐怖的实力。曾经有一位左家先辈,仅仅是五阶修为,凭借着嗜血剑法,硬生生斩杀了一位六阶修行者。即便如此那位先辈也受了很重的伤,几乎是半死不活的下场,并且这辈子将永远止步于意动境。可但若是在生死之战,能以牺牲自己的修行大道换来活下去的机会,怎么算都是一桩稳赚不亏的买卖。
徐长风一辆平静的凝视着迎面砸下的时间,他手中孤影也跟着往下砸落。只听一道呼啸声传来,围绕在他身边的骤雨顿时凝结成细小的寒冰,纷纷刺入左睿晗身体的各个部位。
这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石剑上的红光还未炸裂开来,左睿晗的左眼便被冰渣给刺瞎,血红的眼睛配上满是伤痕的面容看起来就如同一张鬼脸一般吓人。
“啊……”
左睿晗松开了石剑,任其坠落在地。双手忍不住捂住自己连忙,发出凄惨的吼叫声。可就在石剑落地的那一刻,猩红血色如同焰火一般炸裂开,左睿晗整个身躯顿时笼罩在血色之中。
“晗儿!”左顾年按耐不住了,身形一动即刻冲进了血光之中。不到三息时间,红光散去,不留下一丝痕迹,然而他双手抱着的却是那已经变得血肉模糊的左睿晗。
“这居然真的是寒雨剑经……”
“左睿晗居然败了!”
“徐长风不过才洗髓境修为,怎么可能呢?”
左睿晗此刻的伤势,让绝大多数人都感到头皮发麻。尤其是徐长风最后那一剑,明明还未到三阶,他不应该能使出这么恐怖的实力才是。
然而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这儿是江南,雨水充沛的江南。这就是为何徐长风一施展出寒雨剑经,剑刃上立刻凝结成寒霜。刚才徐长风只是加强了寒气的外放,导致那虚幻的雨幕汇聚了周围的水汽,顿时凝结成冰渣。这可不是普通的冰渣,而是掺夹这灵力的冰渣子。一旦触碰到左睿晗的身躯,冰渣子融化,灵力波动便毫不留情地击在他的身上,这不亚于被修行者一剑刺入身体所造成的伤势。
徐长风凝视着痛哭流涕的左顾年,沉声说道:“沧海珠。”
“沧海珠?”左顾年抬起头,脸上发出一抹杀意,“你差点杀了我儿子,你还有脸向我讨要沧海珠?”
徐长风并没有理会他这话,依旧是沉重地说:“这是我们之前便约定好的,如今我赢了,沧海珠理应归我所有。”
“笑话,我若是不给呢?”左顾年这话还未落下,一颗洁白无比的龙眼大小珠子与他的脸庞擦肩而过。徐长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这枚珠子,摊开掌心细细打量着。
珠子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即便是在青天白日依旧发出皎洁的光芒。细细一看,似乎可以透过珠子看到那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十分玄奥。
左顾年心头一颤,连忙转过身躯,苏永邱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到了神台前边,此刻那原本装着沧海珠的匣子也被打开了。
左顾年回神朝着徐长风望去,欲要出手抢夺这枚沧海珠。谁想徐长风张开嘴,竟直接将这枚龙眼大小的珠子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你们……”左顾年见状,差点气的一口老血吐出来。
在场的修行者们看了再度陷入沉默与震惊之中,这举动无异于是狠狠的打了左家的脸。沧海珠已经吃下了,你左家还能耐我何?
郑管事急匆匆地跑上来从左顾年手中接过左睿晗,目送着郑管事离开了左家大院之后,左顾年那阴沉的脸色之下开始泛起了浓郁的杀意。
“吃了我左家的沧海珠,你也就顺便留在这儿吧!”左顾年瞪着徐长风喝道。
说罢,一股狂暴的灵力凝聚掌心,一个箭步迈出,一巴掌朝着徐长风脑门拍去。
“嘭!”
苏永邱苍老的身躯突然挡在了徐长风身前,并起剑指接下了左顾年这一掌。
“左顾年,你以大欺小不怕传出去在江湖中被人笑话吗?”苏永邱收回剑指,看着左顾年喝道。
“笑话。”左顾年冷冷说道,“他差点杀了我儿,如今我要他血债血偿!”
苏永邱没有回话,苍苍白发随风轻扬,显然是不认为左顾年能够在他面前掀起多少风浪。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左顾年脸上发出狰狞之色,“你难道真以为我左家没几张底牌就敢当众这么干吗?徐长风,你现在乖乖把沧海珠吐出来,我或许可以让你死个痛快,别以为你仗着苏永邱就有几分底气。今日就算是你们青竹剑院的院长来了,也保不住你,我会让你体验到什么叫生不如死地感觉。”
左顾年旋即朝着观望的修行者人群中望去,恭敬地说道,“蚀骨前辈,如今还请您出手为我左家讨回一个公道。”
徐长风和苏永邱两人纷纷脸色一变,这左顾年竟然还留有了后手?
“蚀骨前辈?”一时间数道不同的声音猛然呼声叫道。
只见一位带着鬼脸面具的男子,穿着一身紫色袍子,身形轻快的总人群中跃起,在空中如同青烟一般飘落在左家大院正中间。
“呵呵……”这鬼脸面具男子落地后,即刻朝着徐长风看去,脸上的面具居然也随之露出一抹微笑的表情,“今日我果然没白来,若是那罗疯子知道有人参悟了他所创的剑经,估计会高兴得大醉三天三夜吧?”
苏永邱皱起了眉头,身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看着这男子,“你就是恶人谷的蚀骨烟?”
“苏院长,别来无恙。”蚀骨烟看着苏永邱,似笑非笑地说道。
“居然是蚀骨烟!”
“这左顾年怎么会把蚀骨烟给请来呢?”
徐长风凝视着鬼脸面具男子,心中泛起了一阵不安。蚀骨烟,恶人谷十大恶人之一,也是恶人谷之中最为神秘的一个人。
“你刚刚提到了罗刹疯子,难不成……”苏永邱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惊呼道。
“哎呀……”蚀骨烟忽然想个小孩子一样,露出了犯错误一般的表情,“我一不小心就把这罗疯子的身份给暴露了,回去后非得被他一顿痛骂不可。不过也不碍事。这如今后继有人,他迟早会走出恶人谷。”
“罗刹疯子居然还活着?”
“罗刹疯子去了恶人谷?”
“难怪这几十年来江湖上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毕竟当年他被那么多正派人士追杀,入了恶人谷也不奇怪。”
江湖上曾有传出罗刹疯子的死讯,再加上几十年没有听闻他的消息,众人自然也都以为他死了。可没想到的是,他不仅还活着,而且还入了恶人谷。
在一旁观望着的左顾年出声喝道,“苏永邱,我也不想难为你,只要你乖乖的离去,将徐长风留在这儿,我左某人可以当你没来过宁海县城。”
苏永邱瞧了一眼左顾年,接着将目光停留在蚀骨烟身上,心中暗想道:“传言他入恶人谷之前就已经是六阶修为,如今看他的气息,应该也有七阶初期了。”
这下可让他有些头疼,一个七阶初期的蚀骨烟,再加上一个六阶巅峰的左顾年,他想要全身而退到不成问题。可若是要带着徐长风一同离开,这怕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蚀骨烟,你既然是属于恶人谷,为何要插手江湖纷争?”苏永邱沉声问道。
只要蚀骨烟不出手,区区一个左顾年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为什么自然是有原因的。”蚀骨烟带着的鬼脸面具再度发生了变化,煞白如同一只亡魂一般,“只是什么原因,恕我不能透露出来。不过你放心,你那师侄既然和罗刹疯子有几分缘分,命多少是保住了。只要留下一只手臂给左家一个交代,并且入我恶人谷,让大事化小事,小事化了应该不成问题吧?”
蚀骨烟说着,旋即朝着左顾年看去。
左顾年微笑点了点头,“我左顾年也不是什么不讲理之人,只要徐长风肯交出沧海珠,并且自断一臂,我可以饶他一命。”
“苏院长,你看这样如何?”蚀骨烟微笑着说道。
此刻徐长风面色很难看,倒不是他担心自断一臂的事情,而是一旦入了恶人谷,那么藏在他体内的十年灯芯就会暴露,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如果我说不呢?”苏永邱凝视着二人说道。
“苏永邱,我警告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左顾年一听,不禁愤怒地喝道,“你今天若是敢出剑,我左家定要让你尸骨永远留在宁海县!”
“一会我顾不上你了,能否出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吧。”苏永邱忽然扭头过,看着徐长风微笑道。
徐长风一时间竟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这才咬紧牙关点了点头。
“此战过后,苏师叔怕是凶多吉少……”望着苏永邱的背影,徐长风心情感到十分复杂。
“轰!”
只听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传来,一时间风云突变,天地似乎都失了神色。原本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高空上已经遮盖了数道浓厚的云层,看着架势定要下一场大雨才肯罢休。此刻在苏永邱手中突然闪出一柄翠竹一般的长剑,剑刃散发着清新碧绿之意,生机盎然,方圆数十里内的灵气纷纷往左家大院汇聚。
利剑一处,周围观望着的修行者竟有人已经是口鼻冒血,生机以散。这便是七阶修行者的实力,单凭气势便可将低阶修行者的五脏六腑给震碎。
徐长风看着苏永邱这一高大威猛之色,惊讶地说不出来,苏师叔居然这么强!
即便是韦七剑,也不能做到一剑便让天地失色。不知为什么,徐长风总感觉此时的苏永邱有些不对劲,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给人一种强势的震撼。
“七阶巅峰?”蚀骨烟看着那仙风道骨一般的苏永邱,简直不敢置信,“你居然让自己强行突破到七阶巅峰?”
同样吃惊的还有左顾年,原本一个七阶后期修行者就很不好对付,如今又让他晋升到七阶巅峰,这可一点也不善。
“虽说实力大增,可你的寿命也会大大削减。如今这一战过后,你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你疯了吗?”蚀骨烟凝重的问道。
“疯?”苏永邱摇头笑了下,“我这一生就还没有真正的放肆的打过一场,既然你说我疯,那我便认真的疯狂一回吧!”
苏永邱将手中的翠竹长剑对着苍穹,剑破云天,指日可待!
“朝问道,夕死可矣。”
“望长安,故人何日还?”
“且停且高歌,枕尽人间好山河。”
“任天地生波澜,芭蕉叶下与君酣。”
苏永邱轻歌慢吟,随着一道碧绿的剑光射出,浩浩长歌缭绕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