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九！！！”

  雷洛抬头望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哒哒哒。”

  他瞪起眼珠，目露惊喜，抓着手杖连忙上前几步，几个快步就赶到陈细九的面前。

  以一个大怀抱重重抱住“鲍鱼探长”！

  两人紧紧拥抱，久久不语，各自沉浸在内心的感怀当中。

  只见雷洛用手轻轻拍着陈细九的肩膀，满脸激动，神色中又带着歉意。

  陈细九则面露怀念，眼光闪烁，神情中还隐隐带着些说不出口的“涩”与“愧”。

  虽然陈细九当年一手受洛哥提拔，从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小警员、屋村仔，摇身一变成为“筲箕湾”探长，名副其实的辖区扛把子。

  但是，说实话，他不过是洛哥养的一条狗！

  要不是洛哥看他乖，要他陪自己踢球，帮自己养小老婆，根本不需要什么“鲍鱼探长”。

  “筲箕湾”探长的位置，也不是洛哥赏给狗的一根骨头。

  洛哥也没少扇他巴掌，看不起他！

  哪个男人又没自尊心？

  再加上陈细九当年也有些看不惯“洛哥”某些行事方式，便主动向ICAC自首，判刑出狱以后，再没有去台岛看过一次洛哥。

  这算是陈细九表达当年对洛哥的一些“不满”。可“洛哥”只有打骂他？没有对他好吗？不！洛哥不仅把他当兄弟，而且还一手扶持他，令他功成名就，改变人生！

  一个人是多面并且复杂的，一个人的感情也是！

  因此，当年陈细九知道“洛哥”要回港过寿，通缉令也被取消，便主动要来给洛哥贺寿！

  一方便，细九对洛哥曾发泄过不满。

  另一方面，当陈细九发泄完不满，却又会想起当年的兄弟情，想起洛哥对他的好。深深觉得这么多年不去台岛看洛哥，不是兄弟，有着愧疚。

  所以，陈细九脸上的神情相当复杂，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当然，对大佬的情谊摆在心间！

  他说什么也要来！

  而洛哥会不懂吗？不！洛哥太懂了！所以，他心里也对陈细九有着歉意，更从不怪老兄弟们没去过台岛，就算陈细九等人不来给他贺寿，他都不会怪他们。

  如果有一天雷洛忍不住想见这帮老兄弟，不管是快要死，还是很健康，他都一定会亲自去登门给兄弟们道歉！

  只怪春风太激昂！人生得意太轻狂！可这也不是什么大错……

  两人心里都懂，都无心结，只剩岁月的痕迹。

  他们互相拥抱，一句话都不用说，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这可不是我请的。”

  “是细九哥自己要来。”这时庄世楷在旁笑道。

  今天是细九把洛哥当大佬才会亲自登门，洛哥把细九当兄弟才会毫无芥蒂，兄弟间的感情重在理解，越久越醇！

  双方既无一人说道歉，也没人提起不开心的事，仿佛一切无事般……

  此刻，雷洛听见庄世楷的话，开怀一笑，松开陈细九的肩膀看向他道：“臭小子，你以为自己很有钱啊？登场就送两个大金桃？”

  这时陈细九扯扯嘴角，摘下雪茄摆摆手道：“一个金桃十公斤，洒洒水啦！”

  “呵！”

  “这几年混的不错啊？”

  “跟庄爷混口饭吃，再搞点投资，身家也就小十亿。”陈细九双手一摊：“跟大佬肯定没得比啦！”

  “老虎走到哪儿都是老虎，大佬在台岛混得风生水起，谁不知道您的身家啊？”

  这时陈细九双手做出一个刷鲍鱼的动作：“我现在也就蹲家里收收租，刷刷鲍鱼，做给女儿来着。”

  “大佬，现在回港岛住，有空来我家食鲍鱼呀。”

  “哟。”雷洛带着陈细九走进门内，嘴里惊叫道：“大老板还自己刷鲍鱼呀？”

  “我开心不行呀？”

  “何况除了刷鲍鱼，我就会踢波，收账！现在连踢波都找不到伴……大佬！难道你还让我去收账啊？现在街面上连黑社会都没有了！你让我去找谁收啊？你自己看看你身边那位马头干的好事！呵呵，我可不想再蹲苦窑啊！”

  “哈哈哈！那就踢波、踢波、改天一起踢波！”

  花园里两人齐齐大笑。

  门口。

  庄世楷掏出烟盒抖一抖，抖出支烟，低头叼在嘴里。

  “怎么还洗刷起我来了？”

  他摇头暗笑。

  接下来“林刚”，“韩森”，赵探长、陈探长等老兄弟也相继出场！

  其中，“林刚”、“韩森”都是当年的四大探长之一！

  再加上雷洛、庄世楷、七十年代四大探长重聚江湖！

  这其中林刚、韩森都是被捕入狱，出狱，首次见到洛哥。

  他们当年和洛哥的感情都很不错，而且作为高级探长，只能算是手下人物，算不上是狗。

  这么多年不见洛哥的原因倒不复杂。

  牢坐久了，把一切都看开了。任缘起缘落，江湖有缘再见。

  今日缘分到了。

  他们也就来了。

  再加上当年李树堂，蔡元琪等“小四探长”……

  啧！当年ICAC最想逮的几个人都到场了！

  可惜，ICAC已经变成自己人的天下了。

  不仅没调查员来抓人，还有廉政专员送来的贺礼…要不是由于雷洛、猪油仔的身份微妙，廉政专员不方便出面，恐怕“陈敬慈”都想亲自来祝寿…

  而这些老兄弟们送上的贺礼都很有江湖气，不是金桃就是金佛、金牌、总之就是要看起来值钱！还真的得值钱！

  与之相比，霍先生、邵先生等人送上的玉雕、名画等物品就低调很多了。

  当然，论价格甚至还要高，可洛哥心里总觉得差那么一点意思。

  还是兄弟们送的大金子更合胃口。

  洛哥看重的不是钱。

  是当年那种感觉…

  而每伴随一位老兄弟到场，洛哥内心深处的孤独便被填满一丝…直至圆满。

  当晚。

  洛哥喝的很开心。

  ……

  深夜。

  山顶。

  晚风徐徐。

  当宾客散尽，水榭亭楼里，洛哥端起茶杯，浅饮下口茶水，脸颊绯红地说道：“庄仔谢谢你。”

  “这些都是做小的应该做的。”庄世楷坐在对面，笑道。

  洛哥却摇摇头：“不是谢你给我过寿，是谢谢你让我以后有人一起踢波，一起看马，一起出海钓鱼。”

  这意思就更深一层了。

  这是谢谢庄仔替他找回当年的兄弟。

  眼下，白小姐则上楼睡觉了。今晚兄弟们可没少给“大嫂”敬酒，对于多年不见的九龙城寨大小姐，兄弟们也是甚是思念啊！

  九龙城寨大小姐也没让兄弟们失望，一扫贤妻良母的外表，拿出当年横扫九龙的气势。

  逢敬就喝！

  举杯就干！

  最后喝的掀起裙子，高跟鞋一脚踩椅子上，拿起一瓶拉菲对嘴吹！

  洛哥在旁边也只能苦笑连连。

  可惜，现在洛哥家庭地位好像不怎么高，连劝老婆别喝酒的资格都无。何况，今天是值得高兴的日子，洛哥也没想着劝。

  甚至还让老婆挡酒！

  洛哥不愧是洛哥，兄弟们全喝趴了，他还有精神跟“外挂仔”一起喝夜茶……要知道，虽然庄爷喝的也不少，但是他身体有挂啊！

  而邵先生、霍先生等人则有些不适应“探长”们喝酒的风格，当礼数表达到位，便差不多先行撤退了。

  此刻，庄世楷却笑道：“你可是五亿探长雷老虎！手下有我们一票为虎作伥的探长！还怕没人一起踢波？”

  “不过，兄弟们都把生日礼物送你了。”

  “好像我的礼物还没送。”庄世楷抬起双手，拍拍手掌：“啪！啪！”

  庄子维屁颠颠端上一个木匣，摆在茶桌案，恭恭敬敬的叫道：“雷伯父！”

  庄世楷朝大佬投去一个眼神。

  雷洛显然喝的有点上头，眼神有些迷离，探出手，打开木匣。

  一把0.38口径的制式警枪，警枪的手柄为木制，枪身为金属。

  枪管通体漆黑冰冷，手柄处又带着岁月的斑驳。

  这是洛哥当年的配枪。

  枪就静静躺在匣子里。

  猛然间，雷洛双眼发光，一把拿起手枪，仿佛回到那个混乱黑暗，充满危机的时代……

  “这就是我的礼物。”庄世楷手上夹着指烟，静静述说道：“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自从当年洛哥这把配枪被警队收缴后，警队经过几次换装，早已不配点三八口径的武器。

  这种木质手柄的老古董更是丢进箱子里吃灰。

  庄世楷很容易就能拿出来，也没人会发现，之前感觉不太适合，现在才交给洛哥。

  算是一个心意吧。

  洛哥着举起枪，眯起眼睛，当年他用这支配枪，手染鲜血，干干要命！不知杀过多少悍匪、仇家、乃至鬼佬！

  可现在他的眉角再也溢不出杀气了。

  “哈哈哈。”雷洛畅笑着把手枪放回木匣，注视欣赏一会，便很干脆的盖上匣子，抬头看向庄世楷讲道：“这份礼物太有纪念意义…我不会再用，我会把它一起带进棺材！”

  “这是我这辈子最钟意的生日礼物！因为只有它值得带上棺材！”

  “嗯。”庄世楷重重点头，弹弹烟灰，吐出口白气。

  “阿忠、阿义！把送给庄生的东西台上来！”雷洛按着木匣，突然回头叫道。

  他又侧脸看向庄世楷：“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为了这个大佬做这么多，我来港岛之前也替你带来两样礼物。”

  “唰！”

  “唰！”只见阿忠、阿义两人穿着西装，各自搬来一个木箱摆在他们面前。

  两人先用铁棍撬开木箱，再取出物品，掀开一块红布，竟露出两尊惟妙惟肖的黄铜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