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予衡回到泰景亭苑又突然后悔,这里不管哪一处都充满了齐新竹的影子,门口早就谢了的兰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人打理,现在都有了些枯萎的迹象,一边还有齐新竹做的牌子。
上面是他篆刻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清雅又挺拔,像他喜欢的兰花,像他的名字,兰花和青竹都最是风骨雅正,他们无法容忍硌人的沙粒。
李翰宇不知道秦予衡睡没睡,但是等他第二天来泰景亭苑的时候,秦予衡醉醺醺的躺在花园的钢琴下,身上还是昨天那一身衣服。
他背靠着琴凳,面色潮红,眼睛紧紧闭着,两只长腿对着门摊开,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木艺小狮子。
李翰宇即使已经经历过昨天的疯狂,也还是被震惊住了,但今天是秦氏一月一度的总结会议,秦总要是不出席,实在说不过去。
他走进一点,微微拉开玻璃房的窗帘,刺眼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惊了一下弹开,配上他惨白的皮肤,像一只被阳光照射到的吸血鬼。
“秦总,该上班了。”自从闹了这件事秦予衡就很久没上过班了,可是今天确实不好不出席。
秦予衡眯着眼,仔细分辨了一会,手一摊,头颓然后仰,喉结凸出来。
“不去。”
李瀚宇道:“今天不能不去,几个股东已经对您这几天都没来过公司表示不满了,况且今天是月度总结……”
秦予衡手胡乱一摸,就在自己手边捡到一个酒瓶子,朝着玻璃门砸了过去,霎时间,玻璃门出现了蛛网似的裂纹,酒瓶子也应声而碎。
李瀚宇险险避过,看着他不可思议且无奈至极,却不敢再劝。
秦予衡感受到他走了,缓缓睁开眼睛,外面的阳光照到身上,却一点无法驱赶寒意。
为什么齐新竹不在这对他笑啊?
他呆呆的盯着地面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早就失去他了。
他过了好一会,打开那个【齐】的微信号,给他发消息。
自从齐新竹从医院走后,他不知道给他发了多少条消息,可是没有一条回过。
他想到那天在机场齐新竹说的话,几乎不抱任何希望的又给他敲了一条消息。
【我好想你。】
他知道自己不配说爱,可是他真的真的好想他。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余光所及之处画面居然闪动了一下,他赶快拿起手机。
上面是红色的感叹号!
您的消息已被对方拒收。
秦突然用手蒙住眼睛,喉咙中发出自嘲的笑声,是啊,齐新竹怎么可能是一个这么心软的人,他越过了他的底线,就只能是这个结果。
——
李瀚宇不知道秦予衡是怎么自我消解的,大约是在家里喝了一周的酒,不修边幅的过了一整周。
他不知道用了多少个理由来搪塞各种要见秦予衡的人,但是纸包不住火,也当然瞒不过那些老狐狸,就当他即将要藏不住了的时候,他才终于出现了。
虽然眼睛里难掩憔悴,但好歹有了五分正常的样子。
看到秦予衡露面,那些个闹腾的人表情十分尴尬,然后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但也总有些人自恃无恐,没有一点脑子。
秦予衡听到那个名字沉默了片刻,说:“让她进来。”
李瀚宇应了一声走出去,让程熙进去,当时他把她拦住的时候,程熙就对他骂骂咧咧个不完,现在一看得了通行,高傲地剜了他一眼,才一摇一摆地打开双开实木门。
李瀚宇习惯了她这样,她在秦予衡面前还算是收敛一点,对他们简直就和封建社会的奴才一样。
一边有人问他:“李哥,你为什么还帮她问呀?直接说秦总不想见人,打发了不就行了,反正这些天秦总心情也不好。”
李瀚宇笑着摇摇头,神情也突然有些残忍,他缓步往回走,对那人说:“你看着吧,这次不一样。”
程熙一点没有看出最近的气氛不正常,她自顾自的走进去。
她把保温桶放在秦予衡的办工桌上,脸上堆着笑容说:“阿衡啊,我今天给你带了鸡汤,我熬了一晚上呢。”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邀功。
秦予衡没说话,眼神冷漠,就这么看着她,他突然在细细打量这个女人,市侩,浅薄,没脑子,也并不漂亮,这些他都知道,但他都不在乎,总因为一份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他可以养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一看见他就只会想到,是她逼走了齐新竹,要不是她说的那一番胡言乱语,把人推倒住院,,齐新竹也许不会一个招呼都不打,万念俱灰的独自离开。
如果不是她,他或许还能有机会挽救,他或许还能得到一个解释的机会。
程熙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她有些心虚了,难道是自己在外面炒股亏空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吗?可是那几百万对他来说不就是小钱吗?
自己可是他的姨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她安慰了一下自己,笑道:“阿衡啊,是这样的,最近你弟弟他不是在创业吗?可是他年纪小没经验,也是不小心被人骗了,把手里两百万都亏空了,那可是我们全家所有的积蓄呀,里面还有你姨母和姨夫的棺材本儿。”
她说到一半,偷偷看了一眼秦予衡的神色,瞧他没开口,心里暗骂,继续哭喊道。
“你说这可怎么办啊?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
秦予衡看着她表演,心中全是厌恶,他这个姨母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了,他们整个家几乎都是靠他养着,她还时不时来找他要钱,即使是花的大手大脚,也该存了两百万不止。
秦予衡淡漠地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程熙却没注意到他流露出来的嫌恶,满脸陪笑。
“你真是个好孩子,这次可能有一些多,需要这个数。”
程熙比了个五的手势。
秦予衡明知故问:“什么?”
程熙比划了几下,终于急了。
“你给我五百万,因为……你小弟做生意还欠了一些债。”
秦予衡没想到她能这么恬不知耻,他真的不想在看这个女人演戏了,直接把一份资料资料摔在她面前。
里面的照片散落出来,正是程熙在赌场赌博的时候的场景,囊括了不同时间,不同赌场,甚至详细到他的欠条照片都在。
程熙脸色大变,顿时慌了神,扔下手里限量版的奢侈品包包慌忙捡起那份文件。
粗略一看,上面记录了所有她曾经出入赌场的交易证明还有她的支出记录,这无疑把她的脸完全撕破,而且还是一个晚辈。
程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突然对着秦予衡质问:“你凭什么查我?”但很快就后悔了。
秦予衡冷笑:“就凭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我借给你的。”
秦予衡走到她面前,弯下腰对着她讲话,把‘借’字咬的很清晰。
程熙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个魔鬼,只是现在才对她露出獠牙。
她声音颤抖,但强装镇定,问:“什么意思?”
秦予衡另外递给他一份文件。“字面意思。”
程熙从他手中抢过来那份资料,上面记录着所有这些年秦予衡给他转过去的钱款和她打的欠条。
上面她的笔迹分明。
她一把扔掉手里的东西,“不可能,这不是我写的。”
秦予衡毫不在意,残忍放下最后一架铡刀,“共计一千两百五十万,看见我们亲戚一场的情面上,零头我就不要了。”
程熙在看到账单的那一刻,已经瘫坐在了地下,然后突然抓住他的脚。
“不行的,你得帮帮我,你不能这样。”
秦予衡看着女人癫狂的样子,冷如冰霜,“自从我有能力自保之后,我是不是处处帮衬着你?即使你愚蠢至极。我也帮你善后了不知道多少次。即使你对着我指手画脚,我也可以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忍了,是你太没有分寸了,你逼走了他。”
他又说:“平心而论,即使我父母在的时候,你们姐妹的关系也没有多好。只是我傻。总觉得这是我唯一一点血缘羁绊。可是我最近才发现,有些人永远就是烂泥扶不上墙,我帮你还了这一次,你下一回是不是就会欠一千万?然后五千万?”
程熙已经哭得涕泗横流了,她死死抱着秦予衡的腿,可是一个疏于锻炼的女人力气哪比得上上一个成年男性。
秦予衡一用力,就把她甩了出去。
头也不回地说:“你要是再敢碰我,我就叫保安来赶人。”
程熙这才明白他劝不动这个人的,这个人的心就如石头一样冰冷,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怨毒。
红着眼睛大笑了起来,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说:“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撒气吗?可是他不要你了,是不是?”这几天的事她当然也听到了些许风言风语。
秦予衡愤怒的回头看着她,眼里寒光冷冽。
“你不要激怒我。”
他手指按了一下内线电话,“保安,这里有个疯女人。”
直到她被保安拖拽出去的时候,还在手舞足蹈的指着秦予衡骂。
“你就是个灾星,克死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和你待在一起,没有人能有好结果。所有对你好的人都会离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