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5章 各有各的仗要打(1 / 1)

“所以最多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同盟内的其他宗派就再不会支持我们。”他一字一句道,“在此之前,你必须离开。”

就在此时,琅琊大步走进来,双手握拳,好像各攥着一物,随后一起伸到宁小闲面前。

右拳打开,他的掌心里躺着一枚核桃大小的黑色石头,像是被高温所熔,已经皱作一团。

宁小闲看他一眼,等着他的解说。

琅琊沉声道:“火鸦真人施放了天火焚城后,我在火鸦击出的大坑底部找到了这个。”

汨罗也踱步过来,看了看这枚乌核:“火鸦真人这成名绝技,其实需要媒介才能施放。他所生活的赤焰山腹,温度奇高,里面就孕|育有这种乌石,能够大量储热,并在剧烈碰撞之后瞬间释放,使这神通的威力再上一层楼。随后石头就会变成这副模样。”

琅琊点了点头,左拳翻开,掌心却是空无一物:

“先前引发了战端的那一记‘天火焚城’,我找到了地上的坑洞跳进去细翻,却没有看到乌石的影子。”他强调道,“找了七、八个坑洞,都没有。”

宁小闲冷笑道:“不是正牌神通施放出来的,自然不会有这标志物了。可惜,这算不得证据。”

汨罗也道:“不错,若拿这乌石去给其他宗派看,人家只道我们敷衍了事,谁能证明那记伪造天火焚城的神通,造成的坑洞就一定没有乌石?”

要证明一样东西“有”,并不是难事,只要找到它存在过的证据就行;可是要证明一样东西“没有”,那可真真是无从下手。所以暗中作祟这人明知道自己施放出来的神通不会留下乌石,却也根本不在乎这个小小的纰漏。因为这个证据,根本就是拿不出手的。

这个时候,宁小闲才想起来桓公替死得蹊跷,显然是有人嫁祸给隐流,那手法和当下如出一辙。看来两桩事件都是同一拨人所为。隐在暗处的敌人才最是危险,它何时露出毒牙,那可是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与北境仙宗对战的时候,还要小心防备这暗中的敌人。她可不认为。目前形势下,汨罗能同时将这两桩大麻烦都应付好。

宁小闲想了想,正要开口,冷不防心头闪过一丝惊悸,背后的寒毛也直竖起来。

有危险迫临!这是敏锐的第六感在示警。她自从提升了自己神魂的强度以来。对周遭的一切至少敏感了十倍不止。果然下一瞬,这顶大帐就被雪亮的剑气绞成碎片,宁小闲只觉眼前一片晶白闪动,那剑气如霜如雪、纵横无伦,带着毁灭一切的凌厉,还未加身就激得她周身一片冰寒。

宁小闲还未作反应,身旁的琅琊已经低吼一声,变回了真身。高达十丈的强壮身躯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他的本体是金光犼,表皮的防御也是强硬已极,寻常神兵难伤。

不过在他之前。汨罗已先出了手,掌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捧着一朵红莲。

莲花还是荷箭的模样,层层花瓣如封似闭,不露半点缝隙,于是三人身周也浮起一层淡淡红光,其形状与他手中莲花一模一样。天外飞来的这数百道凌厉的剑气,就齐齐击在红光之上。

薄薄的光罩微颤两下,当即幻灭。与此同时,汨罗手中的红莲也落下了一片莲瓣来,他的身躯亦是微一晃动。

不过。那漫天的剑光终是被挡下了。

汨罗的状态,似是有些不对。宁小闲盯着他背影,疑心道:“你还好罢?”

天狐之身未成,他的神通威力就要打好几个折扣。汨罗忍下胸口翻涌的气血。侧着脸给她一个完美无缺的微笑:“无妨,你自去。”

大帐被击碎,三人就看清了施袭者。这也是个仙人,竟然长得像大马猴,佝背弯腿,毛色灰白。一张雷公脸,并且脸上还有两道蓝痕自眼角垂到嘴角,看起来小丑一般滑稽。可是他握剑的手,却稳定如磐石。

毫无疑问,这仙人也是以剑入道,并且原身居然是个妖怪,这可很不寻常。要知道和人类这样平庸的种族不同,妖怪一般以天赋入道,比如琅琊的本体是金光犼,那么他就是以真身入道,将自己的身体打熬得更加结实。更极端的例子,自然就是巴蛇了。

没有这般天赋的人族,才会借助外力入道。

与此同时,三人身后又落下一名仙人,却是刚才手持紫金葫芦,放出黑水妖物的女修。

这两名北境仙人,立时对三人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

惊见这里变故,数百亲兵立刻包围过来,将宁小闲等团团护在中央。

这情形不妙呵。己方的仙人太少——这还是算上了汨罗本人——此刻都被缠住,却顾不得这里。汨罗看着眼前这只大马猴,凤眼都微微眯了起来:“旗旗木?”

这么独特的形貌和动作,北境仙宗里面只有一个仙人符合。旗旗木出身于兰铜山的猴群。这种猴妖在北境很常见,但是并没有甚天赋可言,因此一直是其他宗派的附庸种族。

没有天赋,旗旗木就以猴身练剑,也不知被多少人嘲讽讥笑过。可是他韧性实在坚强,花耗了两千年的时光,居然真地给他练成了。先前取笑过他的人,都被他当作了宝剑的祭品。

也正因为他的修行之路比常人崎岖坎坷太多,旗旗木的性格才变得尤其乖戾暴躁,他从不幻化出人形,只以真身执剑,如若有人嘲笑他的形貌,他会将之虐杀于剑下。此刻他见着两人身后的宁小闲,绿眼中发出了光来,伸舌舔了舔|唇道:“果然你在这里。乖乖束手就擒,免得还要劳驾猴爷将你切作碎块。”

他的声音尖刻,听起来有猿啼之感,显出两分嘶厉。

汨罗侧迈一步,将她挡在身后,对旗旗木微笑道:“你的对手是我,莫要吓坏了姑娘家。”

旗旗木上下打量他一眼,森然道:“久闻奉天府主智计无双,现在看来。手底的功夫也不怎么硬嘛。看你这修为,决不是我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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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持葫芦的女修冷漠道:“别废话,快些将宁小闲拿下。”

旗旗木咭地一声笑,手中长剑蓦地递了出去。直取汨罗面门。别人使剑,都是剑走轻灵,他这一剑却是力贯千钧,居然以剑刺出了长戟重斧的感觉,站在他面前只感面前似有山岳压下。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汨罗手中由业火衍化出来的莲花随之怒绽,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莲台。他手指轻弹两下,其中八颗玉白色的莲子当即飞出,直冲向旗旗木。

待得快要碰到他剑尖的时候,这些莲子摇身一变,居然变作了浑身长满痈瘿和脓疱的丑陋怪物,张开双臂向着旗旗木扑缠而去。

这是红莲业火自罪人身上剥下来的罪孽业报,称业障子,共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炽盛”八尊魇灵,分别对应了人生八苦。只要心中还有这些执念留存,就会被它们纠缠不休,啖尽血肉。

果然这些魇灵穿过了剑光,直接扑到旗旗木身上,咧开一嘴尖牙就往他皮肤上啃去,就算仙人之躯,两口之内也被咬出了颜色浅淡的血液。

旗旗木皱了皱眉:“怨灵?”长剑一挑,从魇灵身上刺了过去,却轻飘飘地毫不受力。

这东西由业障生成,凡间有形有质之物。竟然不能对它生产生伤害。

旗旗木也是见多识广,当即冷笑道:“雕虫小技。”剑尖吐出一尺来长的淡淡白光,再次对着几只魇灵斩了过去。这一回,竟是顺利地将魇灵开膛破肚。后者发出尖厉的嚎叫。从他身上掉下来,再度缩化为莲子,只不过颜色变得浅了。

旗旗木这一生身经百战,业障子形貌又古怪,很快被他探出了底质。他以猿身入剑道,不知吃过多少苦。心志早就磨炼得坚韧无比,又怎么会被自身业障所扰?这一下以心意凝出“慧剑”,当即将业障都一剑斩除!

不过汨罗也知这东西对付不了仙人,扔出业障子不过是拖延时间。旗旗木这么一顿,他就已经将鞠忧神剑握在手里,目光转到宁小闲身上,只传音了一个字:“跑!”

身前旗旗木的剑光劈到,凶戾得无视拦在前方这数百妖兵。

琅琊也发出了震天的吼声,和北境仙宗的女修战在一起。此时汨罗突觉身后一空,在这里所有人的感知中,宁小闲蓦地从原地消失了。

是了,她还有神魔狱这件神器在手。

汨罗心中苦笑。她消失之前,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我们都有各自的仗要打。”

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姑娘的行事总是出人意表,他还以为她会将潜入巴蛇识海的时机,放到十个时辰以后。毕竟拖得越晚,她的神魂才有多一点时间来修复。

然而宁小闲却是清晰无比地意识到,照目前态势发展下去,隐奉联军恐怕撑不了多久了。她的计划若是失败,那么她永远也离不开神魔狱了;如果能够成功,或许还有令隐奉联军转危为安的机会,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独善其身?

……

雁沙岗七十里外,静僻无人。

一处山洞中,皇甫铭看完了灵鸮镜传过来的影像。他刚刚将一枚新鲜欲滴的山莓丢入口中,洞外忽有红光一闪而入。

他手掌一伸,红光就停在他的掌心,再不动弹了。

这是一支小小的红箭。他笑了笑:“表现得不错,玩得开心么?”

话音刚落,箭身上就有光芒闪烁连连,似是回答。这箭本身如有生命,并且看起来还兴奋得很。随着这小箭往返的黑衣人向他躬身行礼,才道:“幸不辱命,已挑动两边仙人参战。”

皇甫铭这才站了起来,即有仆役上前,替他换过了衣袍。此时已可见到,他结实而平坦的小腹上,天雷留下的黑痕已经不足铜币大小,再不能阻碍他的行动了。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吩咐下去,全员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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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刚刚闪入神魔狱,丹炉穷奇就赶紧地迎了上来:“女主人!”

她摆了摆手,无暇说话,抓着炉子直接进入神魔狱第二层,站到了一间牢房前。涂尽已经候在这里,将满愿珠递到她手中。

她才将珠子佩到颈上,都伏末就钻了出来,惊讶道:“现在?”

“嗯。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有人栽赃隐奉联军的仙人破坏大陆盟约,所以现在双方的仙人全部参战,但糟糕的是我们居于劣势。”宁小闲快速答道,“我们的计划,要提前了。”

都伏末目光微一闪烁,苦笑道:“好罢。”

宁小闲瞟了他一眼:“有甚事未完成?”

“没了。”都伏末轻叹一口气,“就是快死了,心里有些不舍。”

“……”这话她不知该怎么答才好。的确现在冲入巴蛇识海,她或许还有活着回来的可能,但都伏末这一缕灵识却是必消亡无疑了,并且死期还提前了十个时辰。哪怕这老头子早就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现在也难免怅罔啊。

“请说?”相处了这么几个月的功夫,她对这大萨满的脾气也能摸清几分。

都伏末果然点了点头:“我苟活了这么久,最后是为灭杀阴九幽而亡,也算此生不虚。只有一样:我一生所学怕是要就此失传了。”

都伏末本尊死于长天之手,这一缕灵识若再消亡于巴蛇识海之中,那么大萨满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果然就后续无人,从此成为绝唱。

“你的意思?”哪怕时间紧迫,她心里一动,仍然问出了这一句。

“你原本甚是合适,毕竟已经以人身修妖法了,也就不在乎再以人身修习蛮人术法,并且我总有些预感,你要是学了我的本事,今后大有可为。可惜你这一趟活着回来的机率也不大,老头子的心得不能放在你这里,否则还是失传的下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