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尊者面色微变,皱起眉头,见此人正是这两日以琴道连胜两场的沈秋阳,连天山史雪风都败在其手下,责问道:“你说佛堂与礼不和?”
“是!”
“你可知,这是佛祖显圣,降下的恩泽。”北齐尊者厉声喝问,话音未落,一尊高大的罗汉法相屹立在半空。
佛堂在昨晚已经开启了结界,山谷四周及天空不是有金光闪烁,山岭上烽火台出现不少佛门弟子,整个山谷笼罩着佛门的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而整个伊伏堡谷的结界又是北齐尊者布置的,在山谷里,他就是主宰,结界中佛法威压被他调动,随着那声喝问。一股强大的威压,压向了儒门的看台,看台上,儒门弟子在其威压下,开始瑟瑟发抖。
沈秋阳首当其冲遭受威压!心头巨震,莫名地产生臣服之意,那就是佛门的法相庄严。
遵仪礼,讲道理,正心正骨,是儒门弟子浩然之气的本源动力。
道理在我心,我便心正;仪礼在我身,我便骨正,浩然之气随之发动,小小少年面无惧色,挺直身子朗声道:
“在下是儒门弟子,只知仪礼讲:士丧三日,当守灵、悼念、缅怀、追思,三日内,禁忌喜、笑、喧闹等娱乐。目的是让逝者安息,慰藉亲者的伤痛。
大夏枢密院五位长老陨落,尸骨未寒,大夏佛堂,理应引导众修士悼念逝者,感念逝者的功绩,查处杀人凶犯,为枢密院长老复仇,这才符合礼仪。
然而大夏佛堂,在丧日,借修士对金丹的贪念,引发众人欢愉,对逝者不敬,这难道也是佛祖慈悲的本意么?”
小小少年年纪不大中气十足,浩然之气喷薄而出,与佛门威压相抗衡,法相庄严微微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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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修士刚才还沉浸在一片欢乐和憧憬的气氛中,不少修士听到沈秋阳的一番话后,萌生惭愧之心,原本的笑脸渐渐僵住,变得难看。
张不明抬起头来,看看这个小小少年,不由得点点头。
少年喝道:“大夏佛堂,与礼不和!”
儒门众弟子在佛门威压之下,十分难受,秋阳此刻奋起抗击,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不卑不亢,道出儒门弟子心中道理和仪礼。
浩然之气陡然攀升,在九宫聚灵阵的作用下,将法相庄严尽数化解。
儒门众弟子齐声附和道:“大夏佛堂,与礼不和!大夏佛堂,与礼不和!”
雷振热泪盈眶,枢密院众属下也是义愤填膺,一同高呼:“大夏佛堂,与礼不和!大夏佛堂,与礼不和!”
雷振一众好友,散仙们也随声附和道:“大夏佛堂,与礼不和!大夏佛堂,与礼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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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空罗汉法相怒道:“阿弥陀佛,这紫灵丹乃是佛祖赐予,既然儒门遵循仪礼,本尊不与你们为难,凡儒门弟子即便获胜,也毋须领受佛祖恩典。众位修行道中人听真:今日下午,就重开比试。凡弃权者,算是体恤本尊难处,佛祖仅赐下紫灵丹五百颗,无法全部分给每一个人。”
五百颗紫灵丹,众人皆是震惊不已,包括所有的上古仙门弟子,长老。
‘哈哈’罗汉法相继续道:“目前尚有百人参与比试,今日,凡是上的台来参与比试皆可获得紫灵丹一颗,自明日起,每胜一场,便奖励一颗紫灵丹。本尊再拿出紫灵丹百颗,凑足二百颗,在抽姻缘签当日,奖励抽签者,认为大夏佛堂与礼不和者,尽可放弃。”
谷中数千修士皆是沉默不语,大家万没想到,昨晚的变故,竟然演化成儒门与大夏佛堂的对恃。
于理,大夏佛堂确实有悖伦理,世人皆知枢密院与佛堂不和,但佛门还是应以慈悲为怀。
于情,儒门确实有道德绑架的嫌疑,修仙人脱离红尘,本就洒脱,难道还要被世俗的繁文缛节所困扰。
那位小小的少年不卑不亢,继续朗声道:“各位同道,修行全在悟道,来不得投机取巧,紫灵丹与道心可有益处?即便今日上得台去,能助长修为,可使道心蒙尘,大道终不久矣。”
“你这娃娃,有何资格谈什么道心,你身为筑基初境,却能战败金丹境后期修士,难道全是你自行修为的结果,没有半分取巧之心,笑话!你不过五十步笑百步,修为提升乃天下修仙者共同的追求,岂容你一个小娃娃聒噪。你们儒门,近日风生水起,你们的那位小夫子更是得意便张狂,不要搅扰了天下的盛事。”
场中罗汉法相陡然金光大盛,体型再增一倍,高约二十丈,法相威严气势再增,数百名僧众齐诵佛号。
儒门看台浩然气势顿时被压制,全都动弹不得,沈秋阳也承受不住如山岳的佛门威压,瘫坐在地上。
“哈哈,儒门,既然你们有自己的道理,那么告诉你们,在大夏,在伊伏堡谷,佛门才是真正的道理,那就是为天下修仙者的大道多一层成功的机会!”
秋阳跟随师尊多日,深知大夏佛堂绝非善类,枢密院刚刚出事,便迫不及待地祭出仙丹,蛊惑人心,佛祖如何会降下五百仙丹,其中定有阴谋。目前师尊不在,儒门就要有所担当,最起码点醒众人。
然而,秋阳到底年少,如何能是北齐尊者的对手。
然而,秋阳到底年少,如何知道天下修士的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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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比试果然开始,除雷振、聂诗霜、张不明、贯宏硕、苗离尘、沈承悦、冀依云还有天山史雪风外,其余人都纷纷登上擂台,无一类外的,都获得了一颗紫灵丹。
下午的比试结束时,有二十名比试失败的修士,成为获得紫灵丹的第一批修士,以后的比试又无法参与,身怀紫灵丹肯定会被其他人觊觎。自身修为虽然排进百名之列,终不保险。
“哈哈,这二十名修士,恭贺你们,请到台上来,佛门慈悲,与人为善,今日由本座为你们护法,确保你们在服用紫灵丹期间无虞。”半空中的罗汉法相朗声道,声音里充满佛门的慈悲。同时又充满了对不识时务儒门门弟子以及站在儒门一边那几位修士的蔑视意味。
这二十名落败修士登上擂台,虔诚高呼:“感谢佛祖慈悲!感谢北齐尊者的好意!南无阿弥陀佛!”
看台上的修士无一退场,大家都投来艳羡、好奇的目光,等待接下来的事情发生。
“哈哈,你们是第一批受到佛祖恩赐的修士,服用紫灵丹其实很简单,就如同平常修行打坐一样,服下紫灵丹后,可以提升一个小境界,当然如果恰好处在境界的后期,那还是要闭死关的。本尊已经提供专门修行之所,由佛门大师护法,直到出关。这是实实在在的好处,不是空泛的几句仁义道德。”
北齐尊者心情大好,继续道:“真要闭死关的还真要谨慎一点,再过四天就是七夕,不要错过了再一次获得紫金丹和千里姻缘的机会。善哉、善哉。”
二十人无一人选择放弃,对修为提高的渴望,已经渗入到每个人的骨子里,尤其是刚才比试失利的这些人。
二十人齐齐服下紫金丹,这些人都是筑基或者金丹境的修为,也是神州修仙界的佼佼者,资质本就不凡,没过多久,便有一位修士满是欢喜地站起,冲半空中的罗汉法相拜了下去,口中不停地高颂佛号:“阿弥陀佛,感谢佛祖保佑,阿弥陀佛,感谢北齐尊者成全。”
“哈哈,哈哈,善哉、善哉。”北齐尊者哈哈大笑。
随着不断有人跨过境界,喜极而泣地拜谢。越来越多的人对儒门看台投来不友善的目光,议论声,责骂声纷纷而来。其实连儒门看台上的众人也没有了原来的气势,那些本来坐在儒门看台附近的散修也开始纷纷离去。
不过还是有人来到儒门看台,坚定地坐下去。
“秋阳,你师尊究竟去哪里了?”沈承悦来到后,对秋阳的第一句就是问李天许。
“是啊,哥,我也不知道啊”秋阳苦着脸,向四周望去喃喃道:“师尊你在哪里?弟子我无力改变现状,此刻已经是危机时刻了。”
“苗苗,这李天许倒地去哪里了?”这次发问的确实冀依云,因为她知道李天许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肯定与紫杉或者大夏佛堂有关!
“天许哥正在往这里赶,不过似乎在很远的地方。”
“什么很远的地方,有多远?”
“数千里之外吧,天许哥不是在御剑飞行。”
“什么?他没有御剑,难道他是在跑么?
大家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神情。
李天许,还真是在策马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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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抵达江州后,少年就告别了宋老先生,买了一匹马,沿驿路向西北狂奔,每到一处驿站便报出左监查使曾一春的大名,调出驿马一路疾驰。
不是他没有想到让石敢当过来接他,不是他不想立即赶到伊伏堡。如今的他,只想一个人,只想一路狂奔,消化这颠覆了他十几年认知的事实,如果不尽情发泄一下,他甚至觉得他会疯掉。
作为最敬重的师父竟然配合魔界将自己打造成一个魔界种子,而且是在师伯的眼皮底下。
自己这些日子,耗尽心力,与魔界势力周旋拼杀,目的就是破坏魔界的阴谋,极力阻止的魔界入侵。没想到,魔界入侵最大隐患竟然是他自己,让他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
师伯集神、道、佛、儒、大陈五方香火、气运打造的自己,最终竟成为魔界入侵的嫁衣,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魔界将他作为入侵天下四洲的一颗种子,泽红镇那块方石又是开启封印的钥匙,师父就是那名失魂的乞丐。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简直是匪疑所思。
魔佛用洞察境的神通作诱饵,以师徒之情迫使他就范。自己放弃的魔界赋予的神通,也同时封印了魔界的种子,难道那个魔佛肯就此罢休么?
自己至今对魔界还知之甚少,单凭魔佛的一缕残魂,所展露的无上魔法,已经强大得让自己提不起丝毫对抗的信心。
一系列纷繁复杂的思虑不断地在少年脑海里翻腾,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
一日一夜,换了八次驿马,狂奔三千里,终于赶到大夏和大陈的边境,少年已经精疲力竭,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
身体的疲乏,反倒让他的思路渐渐清晰。
首先,还是要阻止紫杉和假慧文的阴谋。
其次,将天道堂总部调到落霞村暂时雪藏起来,应对刺家门的到来。
接着,布局儒门的发展。
最后,就是开始修行,十五岁筑基后期,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凭着自己对儒门心法的感悟,不信会比其他人差,失却洞察境又如何。
突然,少年想起那晚自己当时即兴写的诗:‘张弛有度方为道,退后原来也是前。’
谁知仅仅两日,便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