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在距离车城一里的距离,十架重型抛石机高高竖起,一字排开,前面就是横七竖八的壕沟。再往前距离车程三百步的距离,是二十架轻型抛石机,费了不少力气,避开短壕和深坑,架设得也不甚整齐。
在先锋营大营外,剩余两千重甲骑兵由拓跋文博带领,弃马列步兵方队,手持长槊。拓跋文博骑马在队伍前来回踱步,见到抛石机已经就位,对先锋营大声喝道:
“重振先锋营就在眼前,上马你们是重甲骑兵,下马你们是重甲步兵,其他三面已经被牢牢围住,敌军已成瓮中之鳖!为什么独留北门么?就是给你们一个机会,用你们的铁槊挑开城墙,用你们的铁槊斩下敌人头颅,敌军只剩两千五百,我要求你们每人都给我带一颗敌军头颅回来,为死去的弟兄复仇,谁若办不到,那他就不要留在先锋营!”
“重振先锋营!重振先锋营!报仇!报仇!”面对重兵压境下车城,先锋营将士的士气再一次被调动起来。
“出发!”随着拓跋文博的一声断喝,重甲步兵踏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每一步都是金戈撞击地面,每一步都会带来大地的震颤,每一步全营都会高呼“嗨!嗨!......”。整个战场都被这个震动天地的气势所震慑,这是复仇的呐喊,这是重甲先锋营,哪怕曾受重创,哪怕被人耻笑,只要是踏上战场,重甲先锋营依旧是军中最强者。
整个战场中心,慕容恪看到高高竖起的抛石车,感受到身后渐渐逼近的震颤,微微苦笑,对后面的战事已是兴趣缺缺,即便能杀光这个运粮队又能怎样,白白耽误两天,也是自己太意气用事了!
一带马头背向战场,对本次副帅阳骛说了句:“进攻吧。”言讫,喊了声“驾!”带领卫队奔回大营,虽与先锋营擦肩而过,却没有多看一眼!
一声号角响彻整个战场,三万步军由三面向车城压了过去,每面各有一千名弓箭手冲最前面,在距离护城河还有三百步的距离时候,城墙上的床弩开始发射了,三十支三尺长的弩失激射而出,瞬间带走近百名弓箭手的性命。
“不要怕,不要停,冲过这段距离,他们顶多再发射一次,冲过去!”弓箭队校尉狂喊。
所有弓箭手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个时候不能犹豫,只有突前压制,才能避免更多的损伤,所有人的速度更快了,也在暗暗祈祷,自己不是下一波倒下去的。
在距离二百步的时候,第二轮弩失再次窜进了冲锋中的弓箭手队形,造成的伤害已经比第一次差上了不少!
弓箭手的速度更快了,在要接近一百步的时候,每侧城墙上上百支羽箭抛射而出,城上没等第一轮箭雨落地,紧跟着第二轮羽箭抛射而出,同时床弩再次射出。
距离城墙一百步到六十步,这是大燕步军进攻最艰难的阶段,在这个阶段,城上禹州军可以凭借城墙的高度,比地面多二十来步的射程。禹州守军的弓箭能够着大燕弓手,而大燕弓手的弓箭却够不到禹州军,加上一方有城垛防护和另一方没有防护。这一段距离就是大燕军的死亡地带。冲过这个阶段,凭大燕军的数量优势可以狠狠的压制住禹州军。如果在这个地带过多犹豫,只能是白白搭上性命。
终于每面在付出百多人的伤亡之后,冲过了死亡地带,最前面的弓箭手稳稳的将箭矢射进城内,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箭雨落在城墙之上。
城墙上再也不见守军的箭矢射出。
大燕弓箭手,每面在付出二百多人的伤亡后,牢牢地控制住了攻城战的主动权。
投矛手就位,每人高擎投矛,矛刃锋利闪着寒光,直指城墙,搜寻每一个可疑的目标。
长枪手抬着长约四丈的云梯搭在护城河上,一队队盾牌手踏着云梯汇集在城下,井然有序。
数名萨满大法师分布在三面吊桥附近,一起做法,古老晦涩的咒语从天而降,响成一片,法杖同时举起,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大雾弥漫,整座车城内全部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加之天色渐黑,夕阳余晖渐渐被黑暗吞没,车城中心的刁斗也被云层和黑暗笼罩。
所有修士均以抵近护城河,这个宽度对于炼气修士都不算什么,筑基修士纷纷祭出法器。
大燕所有将士都在等,等那声最后进攻的号角,抛石车射击完毕后的号角。
阳骛,本次攻城战的总指挥,却被突如其来的一支轻骑给弄晕了,就在下达投石机发射的口令的同时,从西北角的树林中飞驰出一队轻骑,约二百人,从西侧步卒身后冲来,赶在重甲先锋营之前冲向抛石机。
不待辎重营的士卒反应过来,上百支火箭射向那十架重型抛石机,百余飞矢对辎重营的士卒展开无差别的覆盖,在重甲先锋营和阳骛的惊诧目光中,射完两轮箭后,纷纷抽刀对本已燃烧的投石机的绳索一阵乱砍后,毫不停留催马跨过一道道壕沟冲向那二十具轻型抛石车,又是一阵箭雨射死辎重营士兵无数,点燃十具抛石车,然后下马人拉马拽,竟然将十具最靠近车城的轻型抛石车拖到城下!
大燕军都没想到,对方竟然埋伏一支人马在城外。大燕军的抛石车除了投手外,没有任何守卫,本已控制全局的大燕军队在战场竟然出现一个空隙,就在重甲步兵先锋营与西侧攻城步卒之间。重甲步兵早到一盏茶的时间,西侧步卒晚发起进攻一盏茶的时间,都会把这个战场空隙填上。东、西侧步卒想冲过来增援,却被壕沟阻隔。两条三丈宽,三丈深的壕沟自北城墙起,向北伸出一里的距离,将东西方向隔断。
距离北城墙还有两里距离的重甲步卒,较一般步卒就慢,更不能及时赶到,拓跋文博真后悔,怎么就不骑马,哪怕骑到城下再下马攻击也好!
阳骛,经历过无数次战斗,知道为帅者不能瞻前顾后,没有了抛石车也必须进攻,当机立断,一声令下,十只号角同时响起“呜,呜,——呜。”响彻整个战场!
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自东西南北同时响起,整个大地为之震颤。
架在壕沟上的浮桥全部被竖起搭在城墙之上,万名盾刀兵争相向城上攀爬,好在两丈高的城墙较之县城都矮了一丈,前十名进城者封侯!激励士卒如疯魔一般,几乎是冲上城墙的,但是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激射而来的箭矢,登时有数十名士卒翻落城下。
这导致了大燕弓箭手的疯狂报复,不管有没有目标,投枪箭失如飞蝗,射进城内,当然也有些误伤了云梯上的步卒。
十几名修士的法器也是应声而起,疾射在城垛后方,将城垛后面躲藏的敌人无差别的绞杀,更有几名修士飞剑斩落吊桥,更多士卒涌向城下。
城内的射出箭羽明显稀疏起来,前面的步卒掉落,为后面的步卒提供了机会。终于有士卒踏进城垛,还有些炼气境修士,窜到至城上,城内的射出箭矢越来越少,只剩零星勉强射到垛口,却也毫无杀伤力。
天色渐黑,城内杀声一片、呻吟声、哀嚎声、刀枪撞击声响成一片,看到近两万士卒已经攀爬进冲进城内。
阳骛的眉头终于舒展,刚才抛石车全毁的阴影依然挥之不去,这将影响对内丘的攻取。重造抛石车需要大量的时间,刚才的抛手基本就是辎重营的工匠,被那支轻骑斩杀大半,如何向大帅交代!太可恶了,这些大陈轻骑就像苍蝇,临死前还要恶心一次。
大声吩咐正绕过一道道短壕的拓跋文博:“刚才那些游骑最好活捉,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随着喊杀声的奚落,阳骛立即招来传令官
“传令,所有萨满停止法术,既然攻进去了,一片黑乎乎的对我们不利!”
“传令,众修士汇聚北城门,就不要与士兵争抢什么功劳。”
“传令,弓箭手和投矛手停止攻击,打扫战场,收集箭矢和短矛。”
看了看快要冲到城门下的重甲先锋营,有些怜悯,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不给你们机会,这帮大陈军运粮军本就不堪一击了。”
城内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乌云散去,城中的那个刁斗也显现出来,大车城还是那个大车城,只是安静的出奇,所有的长枪手和刀盾兵全部经入了城内,除了开始传来一些嘈杂之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显得异常诡异
更加诡异的是,突然一根根绳子抛出,绳头拴着石块,搭在云梯上端,石块带着绳子飞速绕了几圈,栓牢后将云梯扯进城里,引得城外弓箭手和投矛手又是一阵攒射,却没阻止住云梯滑进车城。有不少士兵指着护城河里的水位,失声的叫喊起来“看、看——鬼、鬼”,护城河里的水位竟然不知在何时下降了两丈多!就好像被吸干了。
突然,已经安静的北城内突然抛出二十颗火雷,如流星般落在已经冲到城下的重甲步卒群中炸开,重甲步卒幸亏有重甲护体,伤亡不大。但是火雷爆发出的火焰四溅,很快引燃周围深坑里的柴草树枝,那些没有被引燃的深坑也被人不知用什么法术点燃。一个火属性的大阵立即开启,二千重甲士卒顿时被大阵困陷入火中。
在外面人看来,明明火堆之间有足够的空隙,那些重甲兵卒只在原地打转,就是看不到逃出的路。火克金,火阵里的士兵哀嚎震天,就在这时,车城北门大开,那些重甲士卒蜂拥而入,等到最后一名士卒冲进大车城,北门又缓缓扣上。就像一只大口将两千铁甲军吞下了肚子。
护城河外的弓箭兵和投矛手已经停止了攻击,很多射手的箭囊已经空了,投矛手只有手里一柄护身短矛。正在迟疑间,突然城头冒出大量弓箭手,一拨拨箭雨泼向大燕士兵,在哀嚎中,成片的倒下!
目睹这一切的阳骛大惊,忙下令道:“收兵!”,同样惊慌的号手赶紧吹响一声声号角“呜——呜,呜。”
大燕士兵心中充满了恐惧,开始全线溃逃,与刚才的蜂拥进攻形成鲜明对比,三个方向撤退回原来出发的地方,已不足五千人马。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清点完人马后的阳骛几乎崩溃!
还有更诡异的是所有的修士和萨满竟无一人返回!
接着他们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