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
短短的两个字,令夏生当即心头一沉,目色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肃穆。
在大缙王朝五百年的历史长河中,曾涌现过很多圣阶强者,在这些圣阶强者里面,以剑作为本命器的人也绝对不少。
比如竹林七贤中的慕尘衣,便被世人称为白衣剑圣。
再比如兴宗年间的皇朝学宫院长,凌空剑圣,赵寿。
但真正有资格不加任何前缀,单单被称为剑圣的人,只有一个。
裴旭。
对夏生而言,这个名字自他重生以来,便无数次地被人们所提及,可谓如雷贯耳,丝毫不觉得陌生。
他知道裴旭是裴家的家主,也知道裴旭称圣已经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了,更知道裴旭是当今大缙王朝唯余的两大圣阶之一。
但这些都不是他此刻心怀不安的真正原因。
至少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原因。
如果换做他刚刚在生死台上击杀裴元机的时候,夏生一定会觉得胡天行的这番言论对自己是重大的利好,甚至会趁此机会,用尽一切手段,把裴家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之上。
纵使无法动摇其根本,也要让裴家的名声一落千丈,遗臭万年!
但偏偏,在参加春闱大比之前,他拜了裴袁为师!
从关系上来看,裴旭是他的太师爷!
值得庆幸的是,从胡天行的语气上听来,对方关于裴旭的指认,似乎并不如前面几位那么肯定,或者更准确地说,这其实只是前太子赵睿的一个猜测罢了。
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
可在冥冥之中,夏生却无端地联想到了一件事情。
桂花巷行刺案!
当日在夏生离开白马寺的归途中,在桂花巷内,他遭遇到了一个神仙局,被四方势力联手围剿。
到现在为止。夏生已经搞清楚了那四方势力的真面目。
分别是太子、裴元机、天星院,以及和堂。
可除此之外,在桂花巷一役中,却有一个细节引起了夏生极大的警惕和不安。
便是徐家的反应。
要知道。镇国公所在的铜驼街距离桂花巷不足百丈,而且镇国公府的府兵均出身行伍,绝不是其他府宅的家丁所能够比拟的,但一直到夏生借助韦秋月之手脱险,裁决司的兵马都已经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徐家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所以在事后,当夏生第一时间去往善堂,见到秦小花的时候,便曾经让秦小花在暗中调查过徐家。
可惜此事最后却不了了之了,哪怕以秦家善堂的力量,也未能查出任何蹊跷之处。
对此,夏生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毕竟徐家与他无冤无仇,可以说是洛阳五大世家里面唯一一个与他没有任何交集的存在,因此徐家参与到桂花巷一役就没有道理。
或者说。没有动机。
但到了这个时候,夏生却在无形中发现了徐家对自己出手的可能性所在。
如果裴旭当年真的是谋害高宗皇帝的凶手之一的话…
那么,裴家与徐家便是最天然的盟友关系!
可同样的,还是那句话,这一切都只是夏生内心的猜测,他并没有证据,甚至从更深层次的情感上来说,他希望这只是他的臆想。
毕竟,现如今的裴家,并不是他的仇敌。
现在的他已经知道。胡天行之所以会如此信任自己,是因为自己传承了来自高宗皇帝的浩然剑法,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他也的确算得上是高宗皇帝的弟子。
所以胡天行认为。夏生一定不会置高宗皇帝死因的真相而不顾,再加上春秋书院的这一层关系,夏生是他最有可能拉到的盟友。
可胡天行不知道的是,夏生虽然爱憎分明,但绝不是一个义薄云天,正气凛然的人。
如果最后证实裴旭真的是杀害高宗皇帝的元凶之一的话。届时夏生会作何选择,又会不会辜负胡天行的这番信任,恐怕真的不好说。
相比起一个已经被历史掩埋的,距今近两百年前的真相,在夏生看来,当然是眼前人更加重要。
即便抛开裴旭不论,单说已经被胡天行确认为帮凶之一的徐家,难道夏生真的下得去手,为了一个大缙的皇帝,便将昔日自己好兄弟的后人置于死地?
当然不可能!
公道与真相,从来都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这或许也是当年承天门之变失败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吧。
当然,此时的夏生并不打算将这一切对胡天行全盘托出,而是转而问道:“我记得你一开始说,这件事情的幕后真凶,是当朝皇帝,可你所说的这五个人,除了太子太师之外,其他人与陛下并没有关系吧?”
闻言,胡天行当即沉声道:“的确没有关系,但我们还拿到了当年缙帝与蛮族大祭司相互来往的信件,当中非常明确地提到,当时还是太子的缙帝会帮助蛮族大祭司,给自己的父亲下蛊!”
夏生暗暗皱了皱眉,问道:“那封信现在在何处?”
这一下,胡天行的脸上顿时浮出了一抹苦涩,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件最至关重要的证物,并不在我的手中。”
换言之,这封信应该是被前太子赵睿亲自保管的!
如此一来,如无意外的话,这件可以用来证明缙帝弑君杀父的直接证据,应该已经随着承天门之变的失败,化成了灰烬。
夏生摇摇头,沉声道:“好吧,现在我一切都明白了,如果你想要为赵睿翻案,为高宗皇帝正名的话,恐怕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要么,即刻离开此地,前往不句山等待我的消息,要么,随我继续探查这座秘境。”
顿了顿,夏生又补充道:“我们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很长的时间了,按照你们在此间所经历的时间流速来看,外面的时间只会流逝得更快,所以我需要你们立刻做出决定!”
话音刚落,那个手臂缠着绷带,跌坐在地上的年轻人,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道:“我要出去!”
胡天行皱了皱眉,转身看向对方,叹道:“阿虎…”
“我要出去!”年轻人以一道高亢的喊叫声打断了胡天行的话语,一只手抱着脑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夏生知道,此人终究还是没能经得住事实的打击,面对无端失去的百年光阴,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于是他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好,我送你出去。”
言罢,夏生又转过头看向其他四人,问道:“你们大家呢?”
这一次,所有人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胡天行的身上。
而胡天行连半点犹豫都没有,便果断点了点头:“我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