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别过,心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倒也不是牵挂偶遇那少女,只因刚入函谷,就从少女口中得知牧族欲再起干戈。近年来,三出函谷看似风光无两,实则已财力大伤。国几无耕作之丁,民几无果腹之粮,此时若再行兵事,恐将不战而自溃。且牧族屡行兵事,只是做了仙族炮灰,如此下去,恐有灭族之祸。心焦虽似火焚,可叹自己只是一介布衣。既然无法入睡,索性起身,一盏油灯添了又添,却也苦无良策。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困极,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翌日清晨,一阵悠长的叫卖声传进心尘的梦境:“竹笋…新鲜的竹笋…”。闻听此声,心尘陡然惊醒,回手一拍脑门,自语道:“前些日子我曾用灵笋救了李广将军,也算结了一份善缘。将军位高权重,说不定可以影响此事。也无他法,权且去拜会将军试试。”既得此意,心尘速速起身,简单整理衣衫,推门而出。
穿庭而过,寒梅依旧,佳人却已无踪。心尘自嘲一笑,暗道:“身负竹老遗命,哪有闲情风花雪月。昨夜之事,权当黄粱一梦罢。”不觉间,却是加快脚步,出了客栈。
函谷关本是军镇,无甚繁杂街市,出客栈直行千米,便至将军府前。但见府门耸立,高逾丈许,门前一对汉白玉石狮昂首向天,好不威风。两扇朱门紧闭,饕餮辅首饰之。心尘上前,轻叩门环。
须臾,大门缓缓打开。见来人一介布衣,怒道:“门下何人?胆敢一早扰了将军府清静!”
心尘也不恼怒,而是从容摸出一块玉牌,笑着双手递与门人,道:“小生心尘,劳烦通禀。”
见那玉牌通体晶莹润泽,正当中是一个古朴的李字,门人脸色瞬变,谄笑道:“原来是贵客临门,稍等稍等,小的马上去通报大人!”话音未落,人已一路小跑向内堂而去。
不消片刻,门人又一路小跑而出,恭敬道:“心尘公子,大人有请。”遂在前领路,心尘随之进了府门。
乍入府门,恍然此处不是西北,而是到了江南水乡。只见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其间植兰点翠,又有嶙峋山石若隐若现,一条清溪蜿蜒穿行,诚是转活了这幅静美画卷。
穿过庭院,门人径直把心尘领到内堂门口,道:“公子请在此稍候,大人随后就到。”遂恭然告退。
走进内堂,但见正厅当中悬挂四幅水墨画,分别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图,纸面泛黄,古意盎然,想来必是前朝名家之作。其下一方紫檀茶桌,左右各一把太师椅。厅中右侧,一架古琴悠然而置。心尘暗道:“将军披甲执锐,不曾想阵下却是个风雅之人。”
当此时,一阵爽朗笑声从门外传来:“哈哈,贵客啊!公子仙风道骨,怎有闲情来我等俗世消遣。”伴着笑声进来的却是个富态的胖子,一身金钱纹的锦缎圆圆鼓鼓,好似要被撑爆一般,亏了那金丝腰带柔韧,才束住了那波涛汹涌。比起上次见时,将军又发福了不少。
看到这个活蹦乱跳的胖子,心尘忍不住暗想:“这一身肥肉,恐怕刀砍斧钺也伤不了根本,上次这小子重伤不会是装得吧?”心下这般想着,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将军说笑了,小子修为浅薄,哪是什么世外高人。这不当下遇到点难事,只能叨扰将军了。”
“公子哪里话,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只要本将军办得到,定万死不辞。”一边说着,二人一起进了内堂,一左一右在那太师椅上落座。客套一番,却见一盈盈少女捧茶进来,柳体烟步,媚态横生。
“淼儿,快来见过为父的救命恩人心尘公子。”将军接过茶水,起身道。
那少女微微欠身,柔柔道:“奴家见过心尘公子。”
心尘连忙起身回礼,道:“小姐有礼了。”
“淼儿,去给公子和为父弹奏一曲如何?”将军笑道。
“是。”少女应声,莲步移至古琴,一阵悠扬琴音遂荡漾开来。
心尘见此架势,暗想这胖子莫不是想招我为婿,那接下来的事情岂不是要好谈些,遂问道:“将军,小子听闻我族近来欲再出函谷?”
“公子消息蛮灵通的嘛,陛下确有此意。不瞒公子,当下关中已集结五十万大军,不日将开拔出关。”将军也不隐瞒,坦然应道。
“小子唐突,敢问将军此事可有还转余地?”心尘道。
“公子何出此言?”将军讶然,身子稍稍前倾,问道。
“将军可知当今圣上穷兵黩武,致使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心尘端起茶杯,小酌一口,接道:“我族榨尽余力,纵使得了西域,也无人可耕啊!”
将军闻言色变,急将右手食指竖于唇间,道:“公子,此言切莫为外人所知,否则恐有大祸啊。”
心尘起身,略整衣衫,拱手而立,俯身言道:“小子一身事小,天下苍生为大。将军位高权重,恳请将军为民请命,求圣上止戈。”
将军亦起身,双手扶起心尘,道:“我亦知民生疾苦,奈何陛下…”
话未说完,但见一兵士疾步而入,浑身是血,生生打断了二人,还有那悠扬的琴声。
来人强自跪于厅前,道:“报将军,一万魔兵偷关而入,已杀至帝京城下,请将军速速驰援!”言毕,兵士当场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