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尤其是官府命令聚集的地点,更象一个江湖。远处水天一色,船只穿梭不息,岸上是来来往往的游人和商人,一个为放松,一个为挣钱;近前风高气爽,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地,奔腾的骏马,散漫的牛羊,汉人、羌人、突厥人、鲜卑人,形形色色,各自干着自己的活。
墨家信徒们没想到的是,在长安聚集了各地三十多处来宾后,杨崇真的派大弟子李淳风和户部员外郎李伟节接见了他们,接见的地点就在昆明池的牧场。一同接见的还有二十多名滞留长安的寒门学子,李淳风安排他们参观了小学和牧场的互助社,甚至走近了不少互助社的牧民家。
等中午在牧场宴会大厅聚餐的时候,李淳风冷静地说了一件事:“你们来自各地,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银行的互助社,那是帮助底层人的地方,但是全国还有很多地方是银行够不着手的地方,越王希望墨家的信徒真正有兼爱的胸怀,能够各自在家乡推进这种帮助老百姓的机构。”
李伟节只能承认杨崇师徒的不拘一格,大钱庄和官府其实对互助社不感冒,只是迫于杨崇与军中将领的压力在开展这项工作,进展的效果远远比不上杨崇安置山越那种政策,但是房玄龄、魏征、姜夺等人还是希望能坚持下去,没想到杨崇最后想到了这个主意。江都来的上官仪站起来说:“李行长,我是从江都来的上官仪,一是想看看你们的做法,二是希望能参加科举应试。”
李淳风认真地看了一眼上官仪,仪表堂堂,兴许是自由研习佛经的原因,双目平和有神;李淳风晓得师傅杨崇对这个人很关注,认为上官仪的能力不在马周之下,于是微笑着说:“我明白。银行为了便于互助社开展工作,所以会在你们回去的时候,给官府备案,说明你们是互助社的职员,经政事堂批准,所有银行的职员都有龟符作为身份证明。至于科举,银行可以请当地官府帮助推荐。”
现在官府为官员们颁发“鱼符”作为身份证明,鱼符是用木头或金属精制而成,其形为鱼,分左右两片,里面刻有官员的姓名、在何衙门任职、官居几品、俸禄几许,出行享受何种待遇等,比杨广时期仅有姓名、官品的证明要完整得多。银行和朝廷各家工坊的人不是官,经杨崇提议就用龟符作证明,在官府备案。
李淳风洞悉人性,自然晓得上官仪的潜台词,但是越是这样的人物被说服,对其他人的影响力就越大;李淳风看过上官仪完整的资料,上官仪自幼随父亲上官弘迁居江都,宇文化及杀杨广的那一夜,上官弘在江都遇害,上官仪因藏匿的好得以幸免,随后自行披剃为僧,上官仪不仅精通佛典,而且涉猎经史,写得一手好文章。
上官仪一愣,没想到李淳风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是如此精干的一个人物,说话滴水不漏;参加科举是上官仪的梦想,顿时说不出话来。李伟节是李靖的四弟,比这两人年长许多,补充说:“其实科举并不是一切,现在官府的职能在不断改变,进入官府的途径也很多,不少官员都是朝廷要员推荐的。”
李伟节所说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你做一件事能得到越王杨崇的认可,参不参加科举有什么关系,越王随随便便就能封一个官,眼前的李淳风据说十九岁就担任银行高管,二十二岁就主持长安银行,还不因为是越王杨崇的得意门生。人群中刘仁轨哼了一声说:“大钱庄都做不好的事情,越王不会以为靠热血就能完成吧。”
刘仁轨在另一个时空是因为唐朝河南道安抚大使任瑰赏识而起步,但是在这一个时空,李唐输得太快,任瑰归顺王世充后,刘仁轨就回了家,这次来长安就是想看看杨崇是否真的礼贤下士。杨崇没有接见他们,刘仁轨已经对杨崇的评价下降了两分,自然想刁难刁难李淳风。
李淳风赞许地说:“刘先生说得好,正因为这样才显示我们墨家的信徒与众不同,只问应不应该,不问成与不成。我们有自己的计划和长远的准备,现在做的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不过刘先生,你是这些人当中准备被排除的两个人之一,当然,如果你们志在互助社,我们也不会勉强。”
人群中发出嗡嗡的声音,刘仁轨豪气一起问:“不知道你们准备安排我什么事,另外一个人又是谁?”
李淳风不急不躁地答道:“另外一人是权玄初,他是权万纪的公子。我们认为权玄初更适合在图书馆或者学校工作,而刘先生你,越王希望你去渤海湾或者营州屯田,担任屯田校尉手下的从九品管事。”
权玄初听得脸红脖子粗,抗议道:“这肯定是我父亲的主意。”
李伟节示意权玄初安静说:“令尊为人方正,根本没有说一句话,而是我们认为,你儒家的书籍读多了。上官仪精通的是佛经和经史,算术还可以,并不是儒家完全的信徒,你不一样,你算术不精,笃信儒学,很容易被人引诱到儒学的争辩中,但这种平民化的东西,整天和妇孺、农夫打交道,儒家不太合适。”
权玄初一听就安静下来了,这一刻所有人才明白,为什么官府都做不好,杨崇找墨家的信徒来完成这件事,还说兼爱;刘仁轨想了想问:“越王为什么要我去屯田?”
“不知道。”李淳风毫不犹豫地说:“对于这方面的事,恐怕除了越王,没人知道。”
刘仁轨与杨崇非亲非故,什么事都没干,杨崇就准备封官,这是足够的重视,刘仁轨要是还跑去问杨崇为什么,实在是头脑不好。刘仁轨吸了一口气说:“请李行长转告越王,我愿意从互助社做起,别人能做好的,我一定能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