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好大的府邸落座于寒鸦城中心,府邸没挂牌子,看守也不算严密。这府中住着五个人,便是卫理与四位三千舵的长老。听刘权说,现在府中住着的段云楼跟水护法。但她二人与其是说住在里面,倒不如说是被囚禁来的更贴切些。看守她二人的是史定应,三千舵其他三位长老因为在杨家枪坪元气大伤,所以正闭关修养。
众人来此是有三个目的,琴棋书画四人是要救出秋止水。董平一帮人与赵一惘要教训史定应,而刘权是要将段云楼与水护法解救出来。三方虽目的不同,但殊途同归,做这三件事,第一个就是先要把卫理给解决了。这件大差事,自然就交给了琴棋书画四人。曾见识过卫理厉害的萧山鸣不由得为这四位姑娘揪了一把心。但四位姑娘却是满不在意。
均画姑娘道,在上年百花祭时,素来狂妄自大,号称风绝百里的夺定宗宗主邓金明在燕临闹事,就是她四个拿下的。当时那场比斗四人只是觉万分吃力,后来才知道,那邓金明在去燕临之前刚入了陆地神仙境。仗着自己在几分修为,便在燕临生起了事。
或许在四位姑娘眼里,陆地神仙之间并无不同。她们既然能拿下一个陆地神仙,就能拿下第二个。
大宅院里大厅堂,从玄关处看去,卫理正端坐在上位。他一旁的红木方桌上,一盏香炉中冒出来的轻烟正在他身体四周缭绕。
在厅堂两侧,段云楼与水护法相对而坐。她二人一言不发,面色都有些苍白。卫理用手轻轻一抚,缭绕在他身子四周的烟雾便化作两条长龙游向段云楼二人。这淡紫色烟雾一入二人口鼻,两人的脸色便越发苍白起来。
“你们五行舵的凤凰散虽然厉害,但想必这一次,二位也才是第一次见识到它的威力吧。”
“这难道就是卫舵主的待客之道?先是去中原砸我们五行舵的场子,如今又用凤凰散对付我与段小姐,卫舵主不愧是天不怕地不怕,敢想敢做的大人物。”开口的是水护法,而一向能言善辩的段云楼此时却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卫理微笑,对水护法笑里藏刀的言语丝毫不在意,“在杨家枪坪,贵舵不仅坏了我三千舵的大计,还在背后捅了我舵一刀子。如今二位既然来了寒鸦城,卫某略施惩戒,也在情理之中吧。好人坏人都让你们五行舵做了,难道还不许卫某发发脾气?”
“这些都无伤大雅,奴家只望卫舵主能言而有信,待奴家的手下将那一丈红拿来后,你能将董平给放了。”看着段云楼强挤出来的笑脸,卫理颇有些玩味的摇头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道段小姐为何会对那董平如此上心。难不成,他与段小姐是老相好?”
段云楼微蹙眉头,她以前虽没见过卫理,但也听说他是个行事稳重,性子冷淡的人。但不知为何,这两日他的性情好像起了变化,言谈举止都略微的轻浮了起来。
但段云楼毕竟是段云楼,一眨眼的功夫,她便舒缓眉头,微笑道:“卫舵主可真是取笑奴家了,我与那董平可以称为老朋友,老相识,但可不是什么老相好。这次来寻他,也只不过是还他个人情罢了。但卫舵主对那一丈红如此上心,想必您二位才是老相好吧。”
卫理听罢,嘴角上扬,颔首道:“不错。”
段云楼没想到卫理会承让这么爽快,但她还来不及惊讶,一行人,便从厅堂外走了进来。见到这群人,段云楼登时震惊非常,但她心思急转后,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当下是口无风浪,面无波澜。
董平也瞧见了段云楼,她还是一如往常明艳,但眉宇间却多了几分疲惫。众位女子面容也是皆有变化,其中最属一丈红神情波动最大。她一张小巧的脸,此时已涨的通红,她双目眦裂,朱唇猛颤,一幅要将高坐上人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而卫理神情淡然,但他不停用手指轻敲木桌所发出来的噔噔闷响,却出卖了他,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像脸庞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厅堂里寂静异常,卫理敲击木桌发出来的阵阵声响,显得诡异非常。忽而,卫理笑道:“段小姐,你瞧。你要的董平我给你带来了,我要的一丈红你也替我带来了,咱们之间可算是两不相欠了。”
段云楼冷冷瞥了卫理一眼,咬着银牙挤出几个字儿来,“那奴家,可真是要多谢卫舵主呢。”
这时水护法打量一下局势道:“既然两不相欠,那卫舵主是不是应该先将我二人身上的凤凰散给解了。”
卫理斜睨水护法一眼道:“不着急。”说罢,他轻拍双手,众人身后的大门轰的一声便关在了一起!一声大笑随着传来:“贼小子,丑丫头,今日咱们可算是山水有相逢!”阮沥闻言身子轻颤道:“董大哥,是史定应……”董平暗道不好,看来他们的行踪与计划,全然在这卫理的掌握之中。众人见状不妙,登时提起一身真气,皆严阵以待。刹那间,这大厅之中的气氛便剑拔弩张!
突然,一丈红崩开了捆住双手的麻绳,阔步走至众人身前,她抬起颤抖的手指向卫理道:“你难道还觉得毁的我不够彻底!你那日杀我孩儿,留下书信说永不相扰!为何现在,还要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一丈红雪白的肌肤上,青筋暴出,她声嘶力竭的吼着骂着。似要在这一瞬间呕出全部的灵魂与愤怒。
“呵。”卫理略做嘲讽的笑了一声,耸肩道:“老板娘这话可就说错了,扰你的不是我,而是这两位。”卫理说完,还往左右指了指段云楼与水护法。
当日在杨家枪坪见这卫理,两方虽是敌非友,但孙明香也是颇为敬佩从这卫理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概。本以为他即使不行善,也会行事光明磊落。但没成想,他竟然就是一丈红口中那人面兽心的男子。这当下,孙明香不禁想替一长红将其碎尸万段!
而董平看这架势,才晓得一丈红原来是与卫理有一番深仇大恨,怪不得说叫她来寒鸦城,她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落棋四位姑娘没其他人那么多的想法,她们只想拿下卫理,然后将秋止水给救出来。四人乃心有灵犀的同胞姐妹,也不需言语配合,只消心神一动间,四位姑娘便齐齐跃至前方,朝卫理攻去。
卫理淡然一笑,一根玉箫登时便从其怀中射出,点向离他最近的落棋。这玉箫携带万钧巨力,来的是又急又猛。落棋双臂一交,随后又登时分开,蓦然间,便有千百颗棋子同时挥洒而出。
那玉箫当当当,连破数十枚棋子,其速度竟是丝毫不减。剩下三位姑娘见势不妙,当即朝三方,向卫理合围而去。骤然,一方大阵,便凝结成了雏形。这大阵端的奇妙,均画三位姑娘合力之下,竟将卫理封在了方圆十步之内。前方的落棋顿觉压力一减,她双手一抬,漂浮在空中的数百枚棋子同时朝玉箫激射而来。随着一阵乒乓之声,那玉箫失了力,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随后,落棋上身至前,与其她三位姑娘各占东西南北一个方位。她们四人所施展出来的阵法,愈加完善与强悍。
突然,一声狂笑从屋外传来:“贼小子,今日佛爷就要你的命!”
只听一声轰鸣,一股滂湃巨力当即轰碎房门朝屋内席卷而来。站于众人身后的萧山鸣反手就是一掌,一道玄武真气被其打出,竟硬生生将那滂湃巨力给拦了下来。
“咦!”史定应在屋外的大庭院中显出了身形,他看向拦下他这一掌的萧山鸣不由得大惊失色。他忽然想起,他与这萧山鸣曾在飞将城外交过手。不过那时这萧山鸣并非他一合之敌,想不到短短几日,这汉子的修为进展竟如此之快。
董平拍了林三川脑门一下后道:“照顾好你家奶奶!“说罢,他便抽刀冲出了屋外。萧山鸣与赵一惘对视一眼,紧随其后。林三川携着阮沥躲到屋角,又对站在大厅中的孙明香喊道:“孙姑娘,过来避避!”孙明香没理会林三川,反而是抽出连环鞭护在了一丈红的身后。那刘权见卫理被琴棋书画围的不能动弹,便跃身为段云楼与水护法运气驱散了残存在二人体内的凤凰散。
三人相携,避在另一个屋角恢复元气。
且看在庭院中,掌风剑气刀芒是纵横无双。史定应被董平三人逼的是连连后退。史定应冷笑道:“好一群贼小子!佛爷当日没将你们一个个杀了,是佛爷看走了眼。但今日,佛爷便送你们上西天!”他话音刚落,赵一惘便一剑斜刺史定应手腕。董平与萧山鸣也纷纷用刀掌护送。赵一惘笑道:“贼秃,你若没了那袋子,能算什么东西!”赵一惘方才刺向史定应的手腕,全然是看到他想要趁说话的功夫,去解挂在腰间的人种袋。
“佛爷今日第一个便宰了你!”说罢,史定应用一掌拦下董平与萧山鸣的攻势,另一掌便携带滚滚真气,狠击向赵一惘的胸口。见状,赵一惘大惊失色。史定应这一掌,他万万拦不下来,无奈之下,他只能连连倒退。
没成想,史定应突然变招。他朝赵一惘攻去的那一掌陡然一转,就攻向他身前的萧山鸣!萧山鸣抬掌便与史定应这一掌对上。
只听骨裂之声从萧山鸣左臂啪啪传出,他的口鼻之中,也全然是被震出来的殷殷鲜血。紧接着,史定应的招式又是一变。他左手猛然抓住了董平朝他砍来的刀,随后他往后一抛,便将董平甩了出去。紧接着,他的左手也携着开山劈石的巨力,朝萧山鸣攻来。萧山鸣骤然抬起右掌与其相对,刹那间,萧山鸣的衣袖尽皆碎裂,一双粗壮的手臂正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珠。
董平提刀上前,暴喝一声:“攻他腋下!”
赵一惘会意,登时,一刀一剑便狠狠的扎在了史定应的双腋之中。史定应诡异一笑,只听嘎巴一声。便见史定应自脱一腿,那脱臼的右腿忽的往上一悠,系在其腰间的人种袋,便被踢上了半空。
“滚!”
萧山鸣一身暴喝,四象神力同时涌上其双臂。其双臂一震,那落在他双臂上的血珠登时化作满天血雾!史定应也被震的连连倒退。
与此同时,那空中的人种袋也猛然张开。磅礴吸力涌现,满庭院的假山奇石噔的漂浮了起来,携着巨力朝董平三人席卷而来。面对着满园的巨石,三人已是应对不暇,再加上三人身后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史定应。顿时间,三人陷入两难之地。
史定应站于人种袋之下,双掌翻飞,真气掌印朝着董平三人迭迭而来。萧山鸣转身打出几掌道:“二位老弟专心应对巨石,我来对付这和尚!”
忽而,史定应一跃而起,将人种袋抓在了手里。随即,满院的巨石也发出咚咚巨响掉落在地。
史定应嘿嘿一笑道:“你们给我进来吧!”说罢,他用双手一撑人种袋,那袋口便化作了一张硕大无比的凶兽巨口。一股更加狂暴的吸力朝董平三人狂卷而来,一时间三人身子便剧烈前倾起来。
董平与赵一惘登时将手中的刀剑噌的一声插进黑石地面之中,紧握手手柄,才堪堪稳住身形。萧山鸣一声低喝,双脚竟猛得踩踏黑石,陷进地里。趁此良机,萧山鸣更是将全身真气一股脑的用了出来。刹那间,便听得虎啸龙吟,龟鸣雀呖!
这四道雄厚掌力同时朝史定应涌去,但四道掌力行至半空,便被数道吸力龙卷搅碎于半空之中。萧山鸣心中一紧,他全身真气耗尽,此时身子脱力,摇摇欲坠之下竟就要朝史定应的袋子飞去。见此情景,董平与赵一惘皆是伸出一手,死死的抓住了萧山鸣的脚腕。
与此同时,董平灵光一闪,对赵一惘喝道:“放手!”
赵一惘惊讶之下,那手仍是死死的抓着萧山鸣的脚腕。萧山鸣看了眼董平道:“赵老弟放手吧,董老弟想必是有了法子。”
赵一惘闻言,眉头拧在了一起,但萧山鸣都如此说了,他也只好松开了手。只听“嘭”的一声,萧山鸣拔地而起,如一片落叶朝人种袋飞去。紧接着,董平也松开了刀柄。紧随萧山鸣之后,一同被吸向那人种袋之中。
就在萧山鸣身子没入人种袋时,董平猛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而他另一只手,竟抓在了史定应的手腕之上。
“不知死活!”史定应冷哼一声,又在人种袋里注入了两分真气。刹那间,这股吸力竟要将董平给撕成两半。
董平咬牙强忍这剧痛,其体内的真气瞬间奔涌着便从董平的掌心中疯狂涌入史定应的体内。
史定应感受到董平那犹如爬虫的真气流窜在自己的经脉之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不屑。登时,他气宫中那浩瀚如汪洋的真气便化作一条长龙朝那黑色气流吞噬而去。蓦的,董平的真气便被史定应的滂湃真气掩盖。
史定应眉头一条,正欲将董平给撕成两半时,其体内异变突生。只瞧那看似弱小的黑色气流,竟开始疯狂吞噬他体内的真气。黑色真气宛如蛀虫,在他体内无孔不入!
“滚开!”史定应大吼一声,面目扭曲着将董平给甩了出去。刹那间,斑驳的真气反涌入董平体内。就这么不到一个眨眼的功夫,董平体内的经脉便被冲毁了七七八八。
“疾!”
董平早有准备,他不顾体内经脉被毁,拼劲全力将那庞大的真气用泄气发逼入左臂之中。
一股血色真气登时便从董平指尖射出,万籁俱寂,只见满天血雾!
史定应的右半身被这狂暴一指,给轰了个粉碎。
砰!砰!砰!
坠落之声传来,喝醒了被董平那一指给惊的痴傻的赵一惘。他赶忙起身前去扶坠在地上的董平与萧山鸣。
而孙明香等人听到如此大的动静,也纷纷从屋里跑了出来。阮沥见到浑身血污的董平,泪珠随着跑动的步伐,一同飘散在空中。林三川正要往董平身边赶去,身子却是一顿,他的手腕被人攥住了。他回头一看,只见抓住他的是面容阴寒的段云楼。
“给我起来!”林三川刚甩胳膊,就被水护法给按住了。
段云楼沉声道:“那个丑丫头是董平什么人?”
林三川随口吼了道:“那是我家公子媳妇!”说罢,按住他肩膀的手便松开了,林三川疾步朝董平行去。
段云楼神色一黯,目光复杂。
水护法微笑道:“你瞧,董平连那丑丫头都看得上,却看不上你。”
“闭嘴。”
水护法自讨个没趣,干笑两声,便不再言语。
段云楼檀口轻启,喃喃道:“还有人,等着你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