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吕梁梦低声喝道。
林三川极不情愿的坐下后,就听那彪形大汉开口道:“今日我们四人来此,早已抱着必死的信念。诸位英雄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高手,若是群起而攻之,就算我等有三头六臂,想来也不是对手。诸位好汉若是不在乎颜面,那就且一起来吧。”
大汉话刚说完,就有人在心里骂起娘来。这大汉虽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心思却是灵活。他这番话说出,就等同于抓住了场中众人自诩江湖正道的这根命脉。若现在众人一同动手将他们拿下固然不是问题,但如此一来,岂不是做了没皮没脸的小人行径。
在江湖闯荡,说到底,十之八九都是在为这半分厚的脸皮拼命。
此时,就有性子猛烈的人大喊道:“对付你们这群歪门邪道,哪里用得着群起而攻之,单挑你们也不是对手!”
这话可正中了那大汉的下怀,他咧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斗胆借杨家贵宝地摆个擂台。我等与众群雄各出五人,来个五局三胜。若我等输了任由诸位处置,若各位输了只需齐声大呼三声覆族爷爷万岁便可。”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杨先堡身后年级稍轻的那名中年人当即道:“父亲,这第一战由孩儿先来!”
杨先堡毕竟是老油条,他在检查过那桀骜少年并无大碍后,脸色早恢复了平静,他摆手示意那名中年人退下后,淡淡道:“诸位打的可是好算盘,想用激将法掣吾等的肘,当真是异想天开。就算今日,吾等以多欺少,最多也只算是除魔卫道。吾等,为何要与你们拼这个擂?”
大汉听到杨先堡此言也并不慌张,他拍拍手,顿时这杨家枪坪上就不知升起了多少根火把。其覆族来人,不知远超在场豪杰几倍。大汉虽没说话,但其用意再明显不过,你既然不与我们比,那便硬拼好了。
吕梁梦与其他几位门派的主事低语商量了一番后,便开口对杨先堡道:“我们固然不怕他们,但聚到此处的众人都是冲着讨一个公道而来的,没有几人愿意再流血死人。若此时再大动干戈,难免会两败俱伤。依他们之言摆擂台,也算的上是个折中的法子。”
杨先堡听后微微颔首,道:“这第一战,自然是我杨家先打头阵。”
他话音刚落,那大汉又开口道:“且慢,这打擂自当要讲个公平。在下虽有些浅薄修为,但场中能胜过在下的也有一手之数。若是境界修为不对等,那这擂台便没了意义。咱们倒不如按修为的从高到低,各派出五人来。”
吕梁梦冷笑了一声道:“我道中人人才济济,难不成还会怕了你们。”
吕梁梦心中也有盘算,当今局势,他鹿岳书院虽号称儒道执牛耳者,北莽江湖的巨擘,但近些日子,书院过的还没一个四流门派滋润。他也想靠着今日一战,找回些书院的面子。除了后来赶到飞将城的冯玉书几人,这次他还带着两位内院弟子,单论武道,他书院也不会输给谁。
大汉笑了笑道:“阿牛,出来见过几位前辈。”大汉话音刚落,一个生的憨厚的少年便从大汉背后的黑暗中走了出来,这叫阿牛的少年手中持着一根跟大汉手中一般样式的长棍。
大汉道:“我这关门弟子虽愚钝了些,但如今也是炼心境大圆满。这第一战,便由我这徒儿打头阵吧。”
大汉话音刚落,那阿牛便步伐稳健的走上前来:“覆族同安国门下蒋子牛拜见各位前辈。”
“我林三川来会会你!”
林三川刚立起来,却被那桀骜少年给抢了先:“这一战我杨家是急先锋,哪里轮得着你!”
杨先堡道:“我这孙儿性情顽劣,不喜修炼。但如今也有炼心境第三层心寂修为,这一战便由他来吧。”
大汉闻言暗自心颤,刚才他与这少年对过一招。他虽没用真气,但其一棍也有万钧力道,没成想这少年的天生神力竟恐怖至此。
“蒋子牛,请赐教。”
少年不屑的打量他一眼道:“杨奉先。”
少年话音刚落,史定应便出口嘲讽道:“好霸道的名字,也不怕折了你那麻杆腰?”
少年反唇相讥:“你若是不服,大可上来与小爷过两招。”
史定应不再理他,歪头看向蒋子牛道:“好师侄,卖力些,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蒋子牛点点头,手中长棍顿时就朝杨奉先头顶劈下。
天下武器虽有千百万种,但百变都不离十八般武器之宗。十八般武器中又属棍棒枪戟此等长兵器难练,若想练好枪法更是难上加难。其中的五大基本招式,劈,钻,撩,横,劈,每一式都要花上两三年的功夫去钻研。等这五招皆融会贯通后,方才能修习高深枪术。
且看那蒋子牛手中长棍虽来的凶猛,但杨奉先只是随手一横便挡了下来。但内行却瞧得出来,这一横没有几万次的锤炼,根本就使不出来。
杨奉先大枪一横,紧跟着就是一刺。
蒋子牛头上的汗滴刷的一下淌了出来,他忍住双臂骨裂之痛,欲要硬抗杨奉先一枪。
这蒋子牛倒也是有几分大家风范,要是换成别人,此时定是被杨奉先这份神力给骇的连连后退。但殊不知,若是后退,杨奉先这一刺定是挡不下的。
见蒋子牛手中长棍又落,杨奉先一个反撩,便将蒋子牛的长棍给打了出去。
杨奉先的一招一式间,皆没有运用真气,全凭一身蛮力。蒋子牛虽也是少年翘楚,但比起蒋子牛,还是差的远了些。
那史定应也是阴沉着脸,忽而他猛然侧过脑袋嘟囔道:“谁在笑呢.....”
刚才的确是有人在笑,不过史定应打死也想不到那笑是有人从人种袋里发出来的。
董平虽刺不开这袋子,但阮沥给他出了个法子,便是顺着袋子缝制的纹理,能不能将袋子给刮薄一些。
这个法子果然顶用,董平折腾了整整十几个时辰,终于是将一块巴掌大小的地方给刮成了薄薄一层。从这块“窗户纸”看去,外面的情形竟能看个大概。自然,这袋子一有点破损,隔音效果便没那么强了。人在袋子里说话,尽管一般人听不到,但却是逃不过史定应这般高手的耳朵的。
刚才的笑声是阮沥发出来的,她一看董平将这袋子刮坏了,自然是乐开了花。董平见势赶忙捂住了阮沥的嘴巴,对她耳语道:“小声些。”
阮沥点了点头,二人静静的向外看去。
大汉同安国见蒋子牛败局已成,便道:“点到为止吧,这一局算我们输了。”
杨奉先大笑道:“他都没认输,你着哪门子的急。”说罢,杨奉先一枪便将蒋子牛手中的长棍给挑飞了出去。
蒋子牛满目颓然,他当即停手道:“我输了。”
杨奉先将枪尖从蒋子牛的眉心移开后,兴致缺缺的说道:“没劲。”
群雄皆是喝彩,杨奉先扛枪下去后,吕梁梦环顾一番众人后道:“这一战不如就交给我书院如何?”吕梁梦虽年纪不大,但其身肩书院要职,在江湖上结交甚光,也算得上是的德高望重。他既然说出话来了,众人也是都给他这个面子。
吕梁梦的视线在他周遭几位弟子的脸上都停了片刻后道:“玉书,此战交给你如何?”
冯玉书立起来道:“定不负学监重望。”
且看冯玉书昂首挺胸提剑上前,众人皆叹好一翩翩公子。
孙明香握住绿珠儿的手道:“且放心吧,冯公子定能得胜而归。”
绿珠儿当即昂首道:“那是自然。”
一见对面出来了个俊雅的青年公子,那浓妆艳抹的妇人当即娇声道:“可真是个妙人,妾身当真喜爱的紧呢。”
蒙在黑布里的阴老三冷不丁的笑道:“骚.货。”
女子白了阴老三一眼,脸上也无丝毫嗔怒之色。
此时只听吕梁梦道:“武院学生冯玉书,境界为窃天境,三花聚顶。”
冯玉书对着史定应四人抱了抱拳道:“请赐教。”
浓妆女子似撒娇般的哼道:“赵公子,这一战你替我们来可好。”
“求之不得。”
只见,一位俊美紫衣佩剑青年已从四人身后走了过来。这人,正是赵一惘。
史定应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想那日他与赵一惘分道扬镳后,本以为不会再见,却不知道赵一惘用什么法子勾搭上了他这“四妹”。
赵一惘对冯玉书抱拳道:“早就听闻书院之中尽是人间龙凤,今日得见冯公子才知此言非虚。”
冯玉书看这赵一惘神态谦和,倒也不似为非作歹之人,他回礼道:“赵公子言重了。”
赵一惘又微笑道:“今日我二人权当是以武会友,无论输赢,冯公子这个朋友在下都交定了。”
冯玉书也是笑道:“在下求之不得。”
话说完,出剑。
赵一惘剑出鞘,他手中的剑厚重古朴。握剑之人更是凭空添了几分王霸之气,若是不知晓赵一惘的身份,那便不知道这剑的来历。想当年宋祖开国,封王于关州为天子守国门。宋祖更是亲自铸剑赐予镇北王,此剑便名北王剑。
对手既然出剑,那冯玉书也要出剑。
这是属于剑客独有的尊重。
冯玉书的剑灵动狭长,剑身挥动时有真气桃花纷纷扬扬落下。众人惊呼,桃花剑!
赵一惘赞道:“好剑!”
“第一剑,在下会攻赵公子左肩三寸处。”
赵一惘目光微亮道:“在下横剑挡,施剑芒扫冯公子胸前。”
赵一惘话音落下,冯玉书也陡然出剑。
这一剑攻的正是赵一惘左肩三寸处,赵一惘也是横剑挡,随后剑芒大盛,横扫冯玉书胸口。冯玉书挡下后,这一战才算正式开始。
不同与大多数人的满头云山雾罩,玉箫客淡淡道:“君子开剑。”
秋止水不解,宁浊也是对玉箫客眨巴着一双大眼。
玉箫客爱怜的摸了摸宁浊的头道:“古时多礼仪,剑客比试时也少不了诸多礼节。比如他们两个在比试前先报出一招自己要使的招式,这就是斗剑礼仪中的君子开剑。不过如今武士比斗哪里会有如此多的繁文缛节,就连这简化到极致的君子开剑大多人也不知晓了。”
秋止水听罢是满脸的仰慕,她突然道:“下一战若是前辈出手,自当是技惊四座。”
“我?”玉箫客哑然失笑,不多做言语。
且说赵一惘与冯玉书二人已然过了有一两百招,虽有剑走偏锋,兵行险着之时,但总的来说二人还是在伯仲之间。
在这么打下去,未免会落个平分秋色。
“我说你们这是念经呢,还是玩尿泥呢!不想打就赶快滚下去!”史定应朗声喝道。
冯玉书笑道:“赵公子,我们三招定胜负如何?”
北王剑轻吟,赵一惘道:“正有此意!”
说罢,二人剑尖一对,相冲而来,这一招当有针尖对麦芒之意。
且看二人长剑一撞,双剑竟贴在一起,向对方的胸口滑去。这一剑比的就是一个快字,谁的剑先点到对方胸口处,谁便是赢家。若要定胜负,哪里能用得着三招,一招便能见分晓。
就在桃花剑要点在赵一惘的胸口上时,北王剑忽然剑身一颤。冯玉书大骇,他竟从桃花剑上觉出一丝惧意。就是这半分诧异,赵一惘的剑陡然刺在了冯玉书的胸口之上。一圈圈鲜红的血迹一圈圈的染红雪白的衣衫。
赵一惘大骇,他猛然收剑,看到剑上的血迹时,赵一惘才宽下心来,这一剑应该只入了冯玉书胸口半毫深浅,并无大碍。
“冯公....”
赵一惘一言未必,就见冯玉书竟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绿珠儿瞬间立了起来,她正欲朝冯玉书跑去之时,却被吕梁梦给拦了下来。
吕梁梦只身越向前去,他扶起冯玉书,一号其脉道:“你的剑上有毒。”
赵一惘当即喝道:“不可能!”
史定应斜睨一眼,见那人种袋鼓了起来。他冷笑道:“别着急,有你们亮相的时候。”
突然,从群豪中飞出一人,那人速度极快,来至赵一惘身前便是啪啪两个巴掌。
赵一惘正欲还手之时,却见打他的人正是宋铁扇。
宋铁扇瞥了一眼赵一惘手中的剑冷冷道:“玷污北王剑,该当何罪!”
此时人群中有人已经大喊了起来:“说是要公平比武,但你们覆族用下毒这种卑鄙伎俩,是为何意!”
众人齐声附和。
浓妆女子掩面笑道:“真是有意思,这赵公子并非我覆族中人,怎能说是我覆族卑鄙。”
听闻此言,赵一惘瞬间清醒了过来,他勃然大怒道:“是你在我的剑上淬的毒,我说你这毒妇为何非要借我的看我的剑!原来是早就打好了主意,.....”
赵一惘话还没说完,脸上又挨了两巴掌。
“北王剑除却赵家之人,他人不得经手,这家规你也忘了?”宋铁扇的声音虽无一丝波澜,但赵一惘却是噤若寒蝉。他暗道,若不是为了能跟覆族拉上关系,他又怎会对这几人言听计从。
“难道秦非锏也任由你胡闹?”提到秦非锏,赵一惘闭眼道:“宋叔受伤了。”忽而,赵一惘睁开双眼,目露凶光道:“定又是他们四个设下的计!”赵一惘说完,惨然一笑,想不到他这堂堂大宋王族中人,竟会遭人一路摆布。
这边宋铁扇在教训赵一惘,另一旁吕梁梦已用真气护住了冯玉书的心脉。
“算不得什么厉害玩意儿。”吕梁梦寒声道。
此时,宋铁扇对吕梁梦抱拳道:“吕学监,今日之事我赵家定会给书院一个交代。不过.....”
吕梁梦摆手打断他道:“此事与赵家无关,我吕某人自然知道这笔帐该算在谁头上。”
宋铁扇抱拳拜别,提起赵一惘便遁出了杨家枪坪,于此同时,一位大帽道士也悄然而去。
这一战,自然算是三千舵这边赢了。
那阴老三走了出来道:“想要哭丧尽管回家哭去,别挡着本尊的这场比武....”
阴老三话音未落,便轰然倒地。
吕梁梦从飞尘中站起来,冷冷的看了一眼阴老三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吕某人面前自称本尊。”
史定应拍地而起,指着吕梁梦的鼻子大喊道:“姓吕的!你难道要坏规矩!你难道就不怕我覆族万众,血洗杨家枪坪?”
吕梁梦大笑两声,一身水墨长袍无风自鼓,他冷然道:“就凭你们?”
吕梁梦身上的气势顿时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将史定应四人浇了个透心凉。
突然,有人开口道:“吕学监,切莫被心魔所扰。”
听闻此言,吕梁梦如临当头棒喝。他猛然惊醒,满头冷汗。自从前些日子他突破境界以后,心思常不受自己所控。若是刚才吕梁梦真由着自己的心魔大开杀戒,那后果不堪设想。吕梁梦回头望去,道:“多谢紫云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