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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角是一个很有自信,或者说很自负的人,从他对弟子的过分的信任,还有对自身安全相对松懈就能看出来,就像这次他跟方志文的会面,居然只带着两百来人,虽然这些人都属于比较强悍能打的,但是就算这些都是入门武将级别的人,在大军的军阵面前,还是完全不够看的,除非这里面有着吕布那种级别热猛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双方会面的对方是一个不起眼的农庄,在冀州东部,甚至更多的地区,农庄形式的耕作模式是农业生产的主要模式,现在自然村的存在已经很少了,大部分的土地都被世族兼并,以农庄形式进行佃租耕种。
这里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佃租农庄,只不过很明显,这个农庄从上到下都是太平道的人,这是一个小型的根据地。
农庄为了抵御盗贼,一般都是聚居的,在农庄的外围,则用木栅或者土墙围上,这应该是后来东晋出现的围村的前身了。
方志文是一个很小心的人,所以不会傻乎乎的孤身进入庄子内部,而是与张角和赵爱儿在庄子外面的小河边会面,一棵大柳树下面,方志文与张角席地而坐,方志文身边是赵云和香香,甄翔则带着卫队在一侧警戒。张角身边是赵爱儿和一名精壮的汉子,张角没有介绍,方志文也没有问,估计也是他的某个徒弟。
“方大人偌大的名声,连老道都如雷贯耳啊,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角的话里是客气和恭维。不过语气却平淡得很,一派宠辱不惊的淡然和自矜,不过这种装逼的行为在某个时代里,方志文早已经司空见惯了,如果这货真的宠辱不惊心无挂碍,也不会起来造反了。
方志文扯了扯嘴角道:“张先生谬赞,某不过是一个粗人。战阵厮杀扫灭胡虏是戍边军人的本分,当不得先生如此嘉许。”
“好一个本分啊!如果天下人皆做好自己的本分,天下就太平了,也遂了老道平生之志!”
方志文心里暗暗好笑,凑趣的问道:“哦?敢问张先生有何志向?”
“老道的志向,自然是天下太平,天下万民众皆平等,百姓能耕有其田,幼有所教,老有所养。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张角说这番话的时候,是认真的、诚挚的,这点从他那清澈中略带兴奋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而且话里话外,张角都透着十足的信心。仿佛他在说的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妄想。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唾手可得的现实,这种信念带来的感染力确实很厉害,可惜,方志文是两世为人了。真的不好骗。
“哦,张先生胸怀苍生、悲天悯人。果然不愧是出家人啊!呵呵。”
张角眼角动了动,方志文话里的暗讽他如何听不出来?这也让张角继续说教的想法淡了下去,对方毕竟是一方枭雄,张角企图说教与他,这个想法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不过轻易放弃又岂是张角的性格,他正是依靠着百折不挠的性格,才从一个别人手里的小小棋子,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方大人扫平胡虏,建设城池,所为者何也?”
“扫平胡虏,乃是因为某是汉人,胡虏挡着某的道,不可不除!建设城池,乃是为了能养兵强兵,某说过,某是一个军人。”
“哈哈......方大人真是个赤子啊。”
这回是张角的话里满含了讥讽了,不过方志文的皮比张角还要厚,现代人的特质嘛。
“张先生,某曾经跟令徒说过,太平道中人不得在某的地盘上传教,张先生可知是为何?”
方志文不再跟张角兜圈子,他一向都不喜欢这种缓慢的谈话方式。
“方大人想必是害怕我太平道带走了民心。”
“嘿嘿,张先生倒是信心十足,太平道宣扬的东西确实美好,但是,那根本就不现实,想必张先生自己也知道,这些东西作为一个理想尚可,真要这么做,其实是不可能的。某虽然是个军汉,但是辖下的地域不敢说安居乐业,但肯劳作者,也是衣食无忧,你太平道用什么去夺走他们的心?用谎言和空中的画饼么?”
“哼!太平大道乃是无上道,无知小儿不足与论。”张角有些恼羞成怒,有点想要甩袖而去的冲动,不过显然这是不行的,毕竟他不是一个单纯的宗教人士,而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枭雄。
“呵呵,张先生,某不是来与你论道的,之所以说这些,是告诉你,某是个军汉,不是个傻子。我们还是赶紧的说说正经事,不必再浪费时间了。”
张角轻轻吐气,抚髯一笑,就将刚才的负面情绪完全抛开,果然是个枭雄。
“也好,所谓道不同不相与谋,看来,咱们的道确实不同。”
“张先生不必试探,某并非是要覆灭贵教,也跟各位无仇无怨,更没有为了某个世族或者京城里的贵人做鹰犬的想法,所以贵教只要与某井水不犯河水,某也不会与贵教为敌,相反,某倒是觉得贵我双方有合作的可能性,想必张先生与令徒也有此见,否则我们也不会见面了。”
张角眼中精芒闪现,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方大人所言甚是,我教与方大人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也没有眼见的利益冲突,从这方面来说,确实有合作的基础,更重要的是,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哦?共同的敌人。张先生所指何人?”
“幽州的刘虞、公孙瓒,冀州以袁、韩为首的世家大族。”
“哈哈......张先生说笑了,刘伯安乃是某家上司,也是某家的良师益友,非是敌人,公孙瓒与某相交深厚,又岂能是敌人。再说冀州,某家不过是一个边郡守御,又怎么会跟冀州的大族有仇,何况,丰宁粮少人稀,某家还要依冀州为凭持后盾,又怎么会与冀州大族交恶。张先生怕是想岔了吧。”
张角略微愣了一下,主要是方志文这一番话,将张的说法彻底驳斥了,明显是方志文的推搪之词,绝对是一种公然的虚伪,与他开始时表现出的直来直去完全不符,让张角一时转不过弯来,稍顿了一下才调整过来,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方志文一眼,张角给身边的赵爱儿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打前阵,方志文的这一番话,其实是讨价还价的开始。
“大人说笑了。”赵爱儿年纪已是不小,可能有三十多快四十,但是声音还是很好听,很有女性的魅力:“如果刚才大人所说的都是事实。那恐怕也是方大人自己认可的事实。对方恐怕不会这样想,俗话说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方大人一心想要北灭胡虏,内安百姓。立不世之功业,留名于史册。但是别人恐怕不会这样想。爱儿亦是出身世家,自然知道世家的行事方法,世家就像一头吃不饱的饿虎,眼中只有利益,心里却无情义,大人与他们论情义,怕是缘木求鱼,恐会反伤己身,大人慎之。”
精彩!方志文心里暗暗喝彩,赵爱儿这一番话当真是精彩,不但站在方志文的立场上,直指方志文说法的幼稚与不切实际,同时也点出了方志文背后的真实面目,如果方志文也是与世族抗衡的一个势力,那么‘眼中只有利益,心里却无情义’同样也适用于方志文,赵爱儿这是在绕着弯子骂方志文呢,方志文却偏偏反驳不得。
这就是舌辩之士啊!想不到赵爱儿一介女流,却有这番本事,想必上次自己态度坚决,赵爱儿却没有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力啊!
方志文毫不掩饰自己激赏的神色,看着赵爱儿笑着答道:“道长此言道尽了世族的根本,但是,道长可知道,世族又何以如此呢?”
“立场使然,不如此何以生存?”
“既然道长知之,不知道又如何给贵教本身一个立场呢?”
“这......”
“方大人,我太平道以天下贫苦百姓的福祉为己任,并非为了一家一姓之利益,天生万物,自然应该一视同仁,天下百姓的利益,不应该被轻易的剥夺,这是我太平道的教旨所在,不容亵渎。”
“哈哈哈.....好一个以天下贫苦百姓的福祉为己任,希望张先生能一身当之,莫要让天下人失望啊!”
张角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到是真的有种铁肩担道义的架势,连赵爱儿的眼神都满是钦服,这或许就是张角的人格魅力所在,敢说、敢做、也敢于坦然承担,一点都不怯场,这绝对是骗子的最高境界,连自己都骗了,想必他自己也认为,他就是天下百姓的救世主吧。
不管他做的对不对,也不管他的理想是不是不切实际,仅仅是这种坚定的信仰,以及数十年不懈的努力和最求,拥有这种执着和信念的人,本身的人格就是很吸引人的,有时候,人活在世上,就是要做一些事情,追求一些事情,全心全意的去实现一些事情,即使最后失败了,也不枉此生,这是一种境界,或许旁观者很难理解。
只有身处其间,真正的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的人,才有资格去评论这一切。
方志文正色点了点头,不再与张角争论这些,转向赵爱儿道:“既然贵掌教有此宏愿,那与世族乃至京城的那位贵胄,恐怕天生就是敌对的,从某种意义上,甚至与某也是敌对的,不过这是将来的事情,眼前贵教与丰宁却无敌对的事实,所以,合作是可行的。至于将来是否会敌对,那要等将来再说。”
赵爱儿笑着点头,一阵河风吹来,河边的麦田里麦浪翻滚,隐隐传来一股麦子的清香,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划过微黄的麦田,飞翔蓝色的天空,天上白云悠悠,好一派悠闲的田园风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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