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银镜的男子先是震惊的看着地面上的碎玉片,然后震惊地看向顾为西。
顾为西的年龄如此之轻,却对玉石作假流程非常熟悉,这固然令人啧啧称奇,但最令他震撼的是,这个少年的胆魄惊人。
即便换他数千万身家,在京都某些圈子还算得上能说得上话的人、普通人眼里的大人物,却还真没有这个胆识,敢于砸玉辨识真假。
要知道一旦玉石是大开门物件,按法律程序要求赔偿的,绝不会是他们商定的交易价,而是市场价格,一百万甚至几百万之巨。
除非对方是个傻瓜白痴。
很显然,顾为西开场的一段话,逻辑周密,有理有据。
如果说顾为西揭露的一席话源于他的“知识”,算得上思谋周全,那么他砸玉就显示一个男人的决策果断、行动彻底的魅力。
这是男人性格坚毅顽强的表现,也是魅力展示的顶级品格,甚至是性格魅力。当然,他不敢相信这样年轻的少年有这样震撼的举动。
“你胆子很大嘛!”石江锋直起身道。
“因为我见过同样的玉璧。”顾为西也不装B。实话实说。
“董栋林哪儿?”石江锋很快解惑。
顾为西点点头,看了蹲在墙角的中年村民一眼,“实际上,就是不砸玉,这块玉上的漏洞也挺多的。”
“哦!”石江锋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这块玉璧的材质用肉眼很难分辨,但雕工上就有许多破绽。在伪玉的雕工技法上,宋元以后的制伪工具已经与古代有所不同,一般采用钢铁的跎钻,跎具的旋转明显加快,反映到伪玉上,机器痕迹十分明显,钻孔、打眼、磨底的方法都与古代不同。比如这块伪玉的谷纹,你们看,虽然不太明显,但仍然有采用管钻打钉的痕迹,去底后谷钉微微突起,留下这道管钻痕迹,就明显失去了古玉璧的风韵。”
石江锋眉眼微动。
两名买家也听得津津有味。
顾为西继续说:“还能从形神上看破绽。在造型和纹饰上,不同时代玉器各有特点,有些玉工由于不可能见到真器,只能按图制器,对各个时代的玉器造型、纹饰掌握得不太精确。比如这个汉代玉璧的器形,尺寸明显比汉玉璧稍大。”
“还有个最大的破绽。”顾为西捡起一块碎玉,揉磨着玉面,“这块玉有明显人工盘摩的痕迹,这样的光质是经过使用者一定时间的手工摩擦,或与人体的长期摩碰,才能形成表面光泽的润泽感,透明度也就高。”
“明白了,这个老头一直把玉藏在盒子里,连儿子都不让见,证明这块玉几十年没有入手盘摩,这就是对方明显作假的证明。”戴眼镜的男子连连点头,看向顾为西的目光充满惊讶和佩服。
“是的,他们画蛇添足了。”顾为西道。
“小兄弟!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否则……”一直蹲在地上发蒙的男子猛地跳起来,伸双手紧接握顾为西的手,连连摇晃道:“不瞒小兄弟,以前我还以为自己算是识玉的,但今天听了你一席话,觉得自己是个井底之蛙,受益匪浅,受益匪浅啦!”
“我也是前几天见过同样的玉璧,所以才知道得多了点,你可千万别太谦虚。”顾为西自己却很礼貌的谦虚。
“可不是谦虚。你说出了真门道。这次安西不虚此行。小兄弟,这是我的名片。有时间去京都,请一定联系我。”眼镜男不顾身份的对顾为西拱拱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名片,双手递给顾为西。
顾为西一看对方的名片质地,就知道对方身份不凡。而且名片上没有时下流行的各种头衔,只有一个名字,荣文道,两个电话号码,一个座机一个手机。
这如今有手机的人,可不比十年后人人手一部那么普遍。
而且他观察到对方用的还不是老式的大哥大,而是新出的爱立信手机,这种机型还不是中文机,屏幕很小,顾为西记得好像只有三行英文显示。当时得用全球通卡,sim卡开户最低要交500,接打都收费,本地接6毛,外地接加漫游。机器贵,打接同样贵得离谱。
另一个叫曹见山的手里当时拿的,也是部不能中文输入和显示的松下手机。
这两位的实力可见一斑。
“荣先生客气。”顾为西收下名片。
另一个男子笑着说,“我没有名片,我叫曹见山,你去京都或者北河一带,都可以联系我,容总有我的联系电话,或者我一会写给你。”
“我叫顾为西。有机会一定前去叨扰两位!”顾为西点头微笑说着客气话,手指石江锋道:“其实两位该感谢的应该是这位石先生。没有他,就破不了今天的这个杀猪局。”
容文道和曹见山对视一眼,曹见山从打开公文包,拿出一叠现金,目测两三千左右,客气地递给石江锋,“谢谢石先生相助,一点小意思,请不要拒绝。”
石江锋不禁一阵气苦,明明是他一手安排的破杀局,但这两位明显对顾为西更有好感。虽然没有提什么报酬,但两人都开口热情邀请对方,那个容文道的名片也只送出了一张。
对他,只是拿点钱打发,明显的区别对待。
他骨子里傲,语气更傲,伸手推开对方的手,冷冷道:“我可不是为了你们。不用谢我。”
曹见山也很干脆,立刻收回手,人家既然不领情,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容文道正要打听顾为西的背景,“顾小兄弟,我看你不像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院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四个村民押着垂头丧气的老头走了进来。
“江锋,这老骗子差点跑出村外了。”
“三哥!是我逮住的他,呵呵!”
石江锋目光看向容文道,“两位是正主,打算怎么处理?”
容文道扫了两个骗子一眼,“报警抓人。”
石江锋点点头,正要吩咐……
顾为西忽然开口道:“请稍等,我还有点事情想问问他们。不知道方便不?”
曹见山连忙道:“没问题。等小兄弟问完再报警不迟。”
顾为西的目光看向石江锋。
石江锋不置可否伸脚踢了一脚中年村民打扮的骗子,“进屋去,都TM老实点。”
两个骗子连滚带爬进了屋子。
顾为西跟在他们后边走了进去。
石江锋示意几个村民守在院门口,他自己跟着顾为西进了屋。
容文道和曹见山不约而同迈步进屋。他们很好奇这个少年有什么要问的问题。
堂屋很宽敞,两扇雕花大门半开着,一扇大门还掉了半块门楣,堂屋中央的八角屏风墙斑驳不堪,大梁透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一套八仙桌只剩下两个残破椅子,桌子也缺了一条腿。屋子虽然破落,但仍然试图向来访的客人讲述它的显赫过去。
两个骗子自觉地蹲在墙角,头不敢抬。
顾为西走进他们,开口道:“只要你们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答应放你们一马。”
石江锋眉头微皱,但没有开口。
容文道和曹见山也都是有城府的人,自然不会当面反对。
两名骗子仿佛看到了逃出牢狱的希望,连连点头,“我们知无不言,保证老老实实回答,只要你们放过我们……”
“第一个问题,你们这次制作了多少块同类型的假玉?”
年龄稍大的老头抬眼道:“具体多少块我们不清楚,只知道安西这块地面有二十多快……”
顾为西继续问,“嗯!那么在安西地面已经成功出手多少块?”
“听说有三块……如果今天不是你们,就是第四块了……”老头的声音越说越小。
顾为西加大声音问:“大吉厂古玩小巷里博古堂的杀猪局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