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这一段时间我似乎和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一个满脸横肉的女护士正在解我病号服上的腰带,看到我睁开眼睛,她用命令的口气道:“自己醒了最好,把裤子脱下来!”
看到我一脸疑惑不肯动手,她不耐烦的催促道:“动作快点,我很忙,做的时候我会尽量轻一点的。”
啊?!
“还害什么羞,这几天打针,每次还不是我帮你脱的衣服?!”女护士一把拉下我的裤子,抓起一只硕大的针筒,用拚刺刀般的动作把针头整个扎进我的屁股,然后使劲一按,整支针管的液体就倾灌进我的体内,痛得我一阵嗞牙咧嘴。我敢打赌,这个女人在做护士前一定是卖猪肉的女屠夫,要不然她的动作怎么像极了给猪肉中注水?
“啪”得一声,女护士把块酒精棉球狠狠拍在我屁股上,道:“老老实实躺着,我去通知你的主治医师。不要想着逃跑,你现在可是A级要犯,一旦有什么不轨行为,在特护病房门外的卫兵有权当场开枪格杀。”
这间病房的钢门厚得可以顶住火箭炮轰击,在门上还留下一个从外边可以打开的观查孔,再抬头看看病房的窗户,上面焊着大拇指粗的铁筋,在天花板上还装了一个监视器,与其说它是一间病房,不如说它是监房更合适一点。
五分钟后一位医生走进病房,他是一位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的长者,头发有一多半已经花白,但是整个人仍然显得精神奕奕。可能是饱读诗书的缘故,在他身上有一种古香古色的书卷气息。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令人心安的气息。
他拉开我的眼皮仔细看了两眼,微笑道:“我叫王书红,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可以叫我王医生,也可以直接叫我王书红,你今天你的气色不错,看来每天给你注射的高浓度葡萄糖非常有效。”
我盯着王书红,静静问道:“我那两个兄弟怎么样了?”
王书红略一思索,道:“你说是的沈胜阳和谢平这两个人吧?还好卜少校在直升飞机上准备了急救设备,她还十万火急的从我们军区医院强行借走一名医生和一位护士,在飞机上医生和护士皆尽全力,没有让沈胜阳和谢平的状况继续恶化。在送进拉萨军区医院后,我们几个老家伙忙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其中有位教授级专家还血糖过低晕倒在手术台上,不过总算是保住了他们的小命。只要卧床静养上半年,他们还是两个生龙活虎的棒小伙子。”
我长长吁出一口气,对着王书红诚心诚意的道:“谢谢,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感激你,以后你遇到无法克服的困难时,只要通知我,我会帮你一次!”
这个叫傅吟雪的年轻人已经闯下弥天大祸自身难保,可是他的宣言,却硬是带出一种让人不能不信,不敢不信的气息。王书红沉默了良久,默默点了点头,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傅吟雪的身边,支着头问道:“你现在被神池镇三百二十一名居民联名指控,你至少要受到二十七条军法制裁,被当成A级战犯送进拘留所病房,你为什么只问我谢平和沈胜阳的状况,却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问题?”
我昂然道:“因为他们是我的部下,是和我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好兄弟,如果我只顾及自己的安危而忘记了他们,那我就不配当他们的连长,更不配当他们的大哥!”
“我必须恭喜他们,他们遇到了一个好长官,更找到了一位好大哥!”王书红击掌为节,道:“你一看就是那种性格乖舛,让长官头痛却能让所有部下甘效死命的人物,你为了自己的部下,单身匹马闯进神池镇联防队,把那里闹得天翻地覆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命令士兵向手无寸铁的士兵开枪,甚至打算彻底血洗整个城镇?”
我捂着头呻吟道:“我这个命令真是把所有人都吓呆了,现在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当时为什么为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我太愤怒了,很多事情都只记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我最头痛的就是,在接受审判时就算我想坦白从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得背上个消及对抗的罪名。”
“这个你背不需要担心,人类在过度愤怒或兴奋的时候,内分泌会产生平时十倍以上的变化,有些器官功能会变得出奇敏锐,有些器官会变得迟钝甚至失去作用。X师遭到敌军突袭险些全军覆没,你当时能用双手生生把汽车油箱拆下来,就是因为你大脑脑垂体,瞬间大量分泌出可以激发人体内在潜能的生物兴奋剂,让你做出远远超出人类体能极的事情。”
王书红略作解释后,好奇的问道:“问一个纯粹的私人问题,在一些目击者的供词中写道,你发疯似的叫着‘挡我路者死,滚开’,在小镇上赤手空拳,生生打断棵一尺多粗的大树。你要是真不喜欢它,直接用自动步枪把它扫成两段,或丢上一颗手榴弹把它拦腰炸碎不就行了,干嘛非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还打断了自己三根指骨?”
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仔细想了半天,王书红也不催促,只是一脸微笑的望着我,最后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你说我能用拳头生生打断一棵一尺多粗的大树,除非又是什么内分泌的生物兴奋剂帮忙,否则凭我现在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做到。但是‘挡我路者死,滚开’这种话,听起来确实象是我一惯的语气。”
“没有一点印象了?”王书红连连摇头,长叹道:“你没有印象的这段时间,可真是做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六名联防队员被你生生打碎全身的骨头,终身不可能再离开轮椅,你一声怒吼就让全镇所有动物吓得屎尿遍地。在神池镇‘傅吟雪’这三个字,已经成为洪荒猛兽的代名词,据说只要一喊‘傅吟雪来了’,就连三岁大的孩子也会吓得停止哭泣。现在小镇上的居民,至少有一半人正在拉萨军区医院接受心理治疗,提到傅吟雪这三个字,所有病人都会心脏加快,呼吸不畅,有个叫王阿吉的汉族同胞,病情尤其严重,已经接连休克了几次,连自己的老婆儿子都不认识了,只是不停的喊着什么‘你是魔鬼,不要过来,不要杀我’之类的话,最后被我们转送到市神经病院。就算他得罪过你,这种结局也实在是太过于悲惨了。”
有这么夸张吗?
王书红从口袋中摸出一枝笔,在我的病历本上边写边念:“傅吟雪在醒来后记忆不清思维混乱,我有理由相信,在上次遭到重创后,傅吟雪的身心都受到严重打击,在没有恢复正常的情况下就强行报名参战。在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的紧张战斗后,病况明显加重。而且在给傅吟雪验血时,我们在他的血液中找到一种可以激发人类潜能的兴奋剂,这种兴奋剂的性能要比同类产品猛烈十倍不止,使用者一旦受到刺激比正常人更容易失去理智。
综合以上论述,我判定傅吟雪同志已经患上中度间歇性暴力综合症,建议暂时解除傅吟雪同志军队职务,进行休养,直至精神状况完全恢复,经全面检查达标才可重新复职。”
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王书红微笑道:“我是国内心理学方面的权威,他们派我过来,就是要证明你还是一个精神健康,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人,然后才能对你进行军事审判。可是我发现,你病了,真的病的很厉害。平时你虽然看起来是一个正常的人,但是一旦受到刺激就可能会导致精神崩溃,做出一些自己都不能控制的事情,象你用拳头去打大树,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你血液中不知名的兴奋剂成份,也可能是误食了印度军队在战场上投放的杀伤性食品。”
王书红向我悄悄眨了下眼睛,轻声道:“你的二弟求我帮助你,碍不过情面但我还是非常犹豫,我实在不愿意帮助一个敢命令士兵向平民开枪的刽子手脱罪。可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明白阿庭这样眼高于顶的孩子,为什么会尊你为兄长,我也为他能找到你这么一位英雄大哥而感到骄傲。”
半个小时后我就被送到拉萨军区医院最好的病房,这是一间酒店式的套间病房,看它的装潢标准至少已经达到四星级标准,可以去参加选美比赛的护士小姐笑面如花,动作温柔的就象是对待自己热恋中的情人,她凝视英雄式的眼神更是让我飘飘欲飞,但是又让我立刻心生警惕。我想起在同一家医院里的唐倩,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但是我为了卜善娜却背叛了她。
冰箱、电脑、背投电视一应俱全,在接待来访者的会客室,摆放着十几只真皮沙发,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吧台,里面摆放着二十几种名牌红酒,还有一套纯银制成的调酒器具,只要打上一个内线电话,就有专业调酒员来为宾客服务。我从来不知道,在军区医院里,还有这么豪华的场所。
病房门被人撞开,卜善娜、杨清、柳康南、程远夏、赵君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冲进我的病房,鲜花水果还有烤得喷香的烤鸡、羊腿一下子堆满了整个桌子,我抱住他们所有人放声狂欢,不顾护士小姐的劝阻,抓起仍然滚烫的烤鸡放怀大嚼,喝着卜善娜温柔递到嘴边的饮料,在她拿出纸巾前把脑袋凑到她怀里,把唇边的汁液全擦到她的军装上,看到卜善娜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又是温柔的眼神,我快乐似神仙。
天堂与地狱,就在王书红的一枝笔,一张纸中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官”字两个口的含意,我也终于真正明白,权力的能量究竟有多么可怕。
第三十二章赤色军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