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七看着溧阳长公主抬手将红泥小火炉上的水壶提起,慢条斯理的沏了盏茶,嘴角扯了扯,额头狰狞盘踞的疤痕也跟着动了动。
“七爷似乎对于见到本宫不是很讶异。”溧阳长公主一边喝茶一边说。
霍七嘴角一扯,“你们救我,拉我下水,不过是你们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名头罢了。”
“我对你们的事情一无所知,你们有什么人,我根本就不知道,不是连当今都曾是你们的同谋吗?”
“所以,长公主还有什么好奇的呢。”
“只是我没想到是,原以为长公主怎么也该对皇室忠心耿耿才是。”
“毕竟,一个孤女,有如今的风光可都是皇家赐予的。却不知道长公主竟然也有这个心思。”
溧阳长公主自然不跟他说其他的,只是抿了口茶,微笑着道,
“权利是个好东西,这世上谁不想要?”
“当今登基二十余年,天下安定,国富民强。”霍七靠在椅背上,双手环胸,笑着看向对面的两人,
“你们想要推翻这样的王朝,不过是萤火与日月争辉,恐怕很难成事了,不过,陈阁老和长公主能蛰伏这么多年无人发现,也的确是能人。”
“七爷过誉了。”溧阳长公主道,“本宫对天下没什么兴趣,只是享受过权利,然后才发现人是离不了权势的。”
“东元这天下是从前朝手里夺来的,七爷带着前朝血脉,理应取回。”
她放下茶盏,“七爷不要担心事成之后本宫要许多,也不用担心本宫给你使绊子,毕竟本宫要的也不多。”
霍七心头冷笑,要的不多?
柴氏皇族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让她从一个孤女,到高高在上的公主,虽说这是补偿。
可先帝,甚至到当今确确实实对她很不错,就这样她还不知足,还要的不多……
她想要什么?
他本应该和霍家人一起死去,后来苟且的活着,不过是想要为霍家翻案,之后又收获了意外的惊喜。
十一娘还活着,也在为这个目标努力着。
原本没有生活目标的他有了目标,他要保护好十一娘,还有宓儿,这是他的责任。
所以,这个时候他不会和徐阁老他们撕破脸皮,这些人一旦狗急跳墙,什么都做得出来。
宓儿的腿不就是徐阁老的人给弄断的,还有晗晗的身份,萧徴的身份。
为了达到目的,不折手段。
他当然也知道,这些人假设真的成事了,那么推翻了柴氏王朝的那天,也就是他丧命的那天。
所以,他要活着,要弄清楚这些人的势力,把这些人一锅端了,就算柴氏王朝对不起他,可天下的泱泱百姓没有对不起他。
他不会让这些人弄出战火来。
他心头长吐一口气,神情冷漠,
“萧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他和我有些渊源,我要知道其中的原因。”
霍七看来背叛柴氏王朝的不仅仅只有溧阳长公主,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被徐阁老说动。
徐阁老笑了笑,“他应该就是柴氏血脉,不过被掩饰的好,如今我们也不确定他具体的身份,所以才要推出去,让他去和皇帝对上,我们才好隐在背后做我们的事情。”
他说的风轻云淡的,仿佛这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就仿佛路上碰到人打招呼,‘今天天气很好’‘你吃了吗’之类的。
霍七没有再问下去,既然如此,他也问不出什么来,随即问起今日徐阁老叫他过来的目的。
……
皇宫里,太子离开后,皇帝坐在龙椅上呆愣了半响,这才慢慢的扶着椅子的把手站起身来。
崔海不知道从哪里走了出来,跟在皇帝的身后。
“去景阳宫。”
崔海愣了愣,景阳宫是惠妃的寝宫,从前皇帝还会偶尔去一去,这些年,皇帝鲜少在这样的夜晚踏足其他嫔妃的宫殿了,去的都是瑜贵妃那里。
不过,能够成为皇帝身边的第一人,那就是少说话多做事。
崔海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低声吩咐小太监去惠妃那里报信准备迎驾。
皇帝并没有上撵车,反而是慢慢的走在宫道上。忽然,他道,
“崔海,如果朕这里有一个人,叫朕疑惑重重,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崔海躬身走在皇帝身后,低声道,
“陛下,您是天子,坐拥天下,大权独揽,何须为那些伤怀?不管是什么人,他的荣华富贵,高官厚禄,不都是系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陛下要让他生就生,要让他死就死。”
皇帝微微怔愣,默默的想着。
后头的崔海又笑着道,“老奴不过胡乱一说,哪里懂得那许多的道理,不过,陛下仁慈,老奴倒是懂得。”
皇帝闻言,失笑,“你就是个会耍嘴皮子的老货。”
罢了罢了,现如今好好的,不用去破坏了。
瑜贵妃宫里,瑜贵妃一身单薄的衣衫坐在榻上,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坐的笔直的,双手将一块玉佩放在手中握着,偶尔摩挲一下。
玉佩温润,雕刻古朴的造型,中间一块平坦,上头刻着一个字,凌。
瑜贵妃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那个‘凌’字,目光温柔无比。
整个大殿安静极了,瑜贵妃任自己沉溺在那思绪里,眼泪落在那个‘凌’字上面,晶莹润透。
一双手抚上她的肩头,“爱妃。”
瑜贵妃的身形微微一僵,她双手拢着,飞快的将那玉佩放到袖笼里,抬手按了按眼角,声音含糊地道,
“陛下,你过来也不让人说一声,悄无声息的,吓死臣妾了。”
声音嗔怪,她却始终不会过身去看皇帝。
皇帝将她的身子扳过去,借着烛光,看到瑜贵妃眼角的红,忽然笑了起来,将她揽在怀里,
“这样晚了,你怎么不休息,也不披件衣裳,天到底没回暖,着凉如何是好。”
“这满殿的人都是怎么侍候的。”
瑜贵妃没有推开皇帝,只是轻声道,“是妾身不让他们进来的,不怪他们,臣妾也睡不着……就坐坐罢了。”
她的声音有丝丝的落寞。
皇帝顿时有些自责的道,“朕刚刚去惠妃那里不过是和她说下小五的婚事,朕就是略坐了坐就出来了。”
这话仿佛是解释什么。
瑜贵妃抬起头,有些好笑的看着皇帝,“陛下,你去惠妃姐姐那里有什么好解释的,那不是应该的吗?”
“臣妾睡不着不过是白日里饮多了茶。”
皇帝却不相信瑜贵妃这样的解释,反而越发的小心翼翼道,
“朕说了不去别的妃子那里就是不去了,天色晚了,安寝吧。”
见瑜贵妃不动,忽然想起太子说的话,声音低下来,“元妹,这些年,朕总想问你一句话。”
瑜贵妃抬眸道,“陛下想问什么?”
皇帝将身子放矮,注视着她,问,“你,爱过朕吗?”
瑜贵妃缩在袖子里的那只手紧紧的扣着那块玉佩,眼里有一瞬间的迷茫,而后认真地道,
“陛下,臣妾不知道什么是爱,可扪心自问,同陛下在一起的这些年来,臣妾……不后悔。”
皇帝愣了下,随即大笑起来,一把将瑜贵妃揽在怀里,“朕,同样不后悔。”
等到笑容停歇下来,皇帝道,“朕每每回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咱们不可能有交集了,能远远的看你一眼已经是上天恩赐,可结果,你陪在我身边,一陪就是那么多年。”
“有时候想起当年的那场惨烈,仿佛都是成全我们一样的。”
瑜贵妃长长的睫毛下,眼眸紧闭,看不到里头的情绪。
……
霍七从那栋宅子里出来,长长的吁了口气,太过肮脏的地方,他连呼吸都不敢太过,怕脏了自己的鼻子。
他牵着马没去宓儿那里也没去看许晗,转身找了个秦楼的堂口,隔天的时候,就有人送来了跟溧阳长公主相关的情报。
原本他是不想将秦楼启用的,只是秦楼是他建立起来的,不管如何,都和他牵扯不开,那还不如大大方方的用起来。
霍七拿着情报看得十分认真,读完了,不由得十分感慨。
溧阳长公主这个女人,在京城的口碑极好,说是京中贵妇的典范都不为过。
霍七嗤笑,要是京中贵妇都和溧阳长公主这个人一样,那天下都乱套了。
溧阳长公主十八岁嫁给驸马忠勇伯,和驸马十分恩爱,放着公主府不住,跟着驸马住在忠勇伯府,孝顺公婆,一直到公婆过世。
她生了二子一女,上头两个均已成家,在京中都有贤名,跟那些纨绔子弟从不同流合污。
那些长辈教训自己孩子,也时常会用长公主的儿女来做榜样。
可是不查不知道,查了就让霍七看的都想吐。
驸马在娶公主之前,居然是有妻室的,也不知道是病故了还是被病故了,反正就是在适当的时候没了,空出位置了。
不仅仅如此,还没得悄无声息,一丁点的存在感都没有留下,丝毫没有对溧阳长公主和驸马一见钟情,之后下嫁的良缘有所妨碍。
霍七翻了两页就没翻了,这样的人真是不想多看一眼,不过,他还是让秦楼的人,去查一查当年驸马前妻的死,并且深挖长公主府的所有罪行,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这些不能立刻的缓解霍七爷心头的烦躁,他站在窗前,外头春日渐至,浓云散尽,天空一碧如洗。
霍七站在窗前半日,看着这幅岁月静好的景致心里十分的别扭。
他转身大步出了屋子,也没牵马,也没换衫,不过穿了身简单的天青色锦袍,腰间悬着块玉佩,头顶插了根木簪。
虽然如此,因为常年习武,又刚从疆场回来,就显得格外的挺拔,身上的气息和寻常的京中男子不同。
经过京城著名的销金窟前,有女子瞧见,上前想拖住他,
“公子,楼里来了新的花娘,要不要进去……”
那花娘瞧见他额头上的那条长长的伤疤,顿时见鬼一般后退。
霍七只是冷漠了瞧了一眼,转身离开。
哪怕什么都没说,那女子还是吓的一抖,等到走的稍远了,那女子又不甘心,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又看了眼。
要不是没那条疤痕,倒也是个美男子。
他在长街上走着,人来人往的,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就是心头有一股郁气散不开来。
虽然衙门出动了,关于萧徴身份的流言还在私底下流传,不过大家用更为隐蔽的方式说着了。
这就是人性。
他在茶楼里坐了会,吃了一肚子的茶水,等到夜色沉沉,这才出了茶楼,换了方向,往另一边行去。
不多时,他来到另外一条长街上,这条长街都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徐阁老的宅子就在此处。
他在长街上慢慢前行,避着人进去巷子,刚要翻墙,就见不远处,有人影在屋顶晃了晃,看样子,身上似乎带着武器。
是暗卫。
这样隐没在暗中的气息霍七实在是太熟悉了,他将自己的呼吸放轻,好一会,人影不见了,这才悄悄出了巷子。
徐阁老府上竟然有暗卫,也是,要做那样大逆不道之事的人没点势力怎么行呢?
肯定很怕死。
他回到长街上,这会再看路边来来往往的人都觉得不对劲了,没想到徐阁老府周围竟然还有眼线。
看来徐阁老真的很惜命啊。
他不动神色的看着那些人,离开徐阁老府邸在的那条长街,才刚转到另外一条街,就见到一个摊位前,站了很多的围观百姓。
他靠了过去,里头传出一道清冷的女声,
“现在大家都说镇北小王爷是盖世的女英雄,怎么,陛下都没有收回她的王位,你还不承认?你不承认,还不让别人承认么?”
“小丫头片子,你一个姑娘家懂个什么,年纪不大,口舌倒是厉害,小心找不到婆家。”
“再说你画画就画画,竟然传的大街小巷都是,我要去官府告你,告你煽动民心。”
说要告官的是一道男声,声音带着几分阴鸷,听起来让人心头就不舒服。
因为涉及到许晗,霍七越听越觉得有异,就挤到人群里去。
那说要告官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穿着锦袍,摇着扇子,一身富贵,身后跟着几个狗腿子,整个人看起来狂妄至极。
而他对面站着个少女,身形高挑,面容清冷,穿着天青色的袄裙,霍七看过去觉得这姑娘很是眼熟,却记不得是谁家姑娘。
不过,她清冷的面盘上此刻满是嫌恶,她冷笑着看向那男子,冷声道,
“那你就试试!”
那男子被激的立即抬手叫后头的人,“来人,把这小丫头片子押到大牢里去,告诉周大人,她煽动民心。”
霍七上前一步,“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煽动民心了?”
他那冷肃的声音一出,那男子身后几个要朝少女涌过去的下人停住了脚步。
那清冷少女是出门赏花灯的徐悦莲,手中还拿着一支笔,见有人帮她出头,不禁愣了下。
霍七淡定地缓步站在徐悦莲的前面,扬唇望着对面的男子,
“这位公子,不知你是对镇北小王爷有意见,还是对我皇陛下有意见……”
他拿起摊位上的那个画,上头是许晗在校场杀豹子的英姿,他心头可惜,都没亲眼见到晗晗这样的英姿呢。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敢管本公子的事情,这死丫头画了这张画,让它四处流传,如今到处都是当日校场比武引起的流言,这不是煽动民心是什么。”
霍七没想到这幅画竟然是眼前的少女所绘。
徐悦莲感受到了霍七的目光,道,
“小王爷比武那天,我也在场,这样英武的事情为何不能传出来?又不是说别人的坏话。”
“倒是你这个人,为何要编排小王爷?”
霍七看着那画,顿时笑了起来,“原来这画是你画的,做得很好!”
他看向对面的男子,道,“既然公子说这位姑娘画画是煽动民心,如此的忧国忧民,想必平日必定是奉公守法的。”
“不如咱们一同去衙门,也好问问府衙,你平时是如何的奉公守法,忧国忧民的。”
“说出来,到时候也好给京城百姓做一做榜样,大家说是不是?”
虽然霍七不知道这人是谁家的公子,不过一看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一脸的阴鸷,就不是好东西。
哪家没点隐私事,只要他敢去府衙,他霍七就能挖出来他做的肮脏事。
那男子听霍七这样说,顿时缩了缩脚,“你给我等着。”说完,就在下人的拥护下逃走了。
徐悦莲等到那男子走了,把手中的笔还给了摊主,朝霍七行了个礼,“多谢……出手相帮。”
刚刚其实她已经和那男子对峙了一会,但是围观的百姓没人帮她说话,因为就在家附近,她偷偷的溜出来,也没带个丫鬟。
没想到竟然碰到这样的事情。
她当然可以亮出自己徐家女眷的身份,那样自己偷溜的事情就曝光了,到时候免不得又被父亲斥责,让母亲为难。
幸好有人帮了她。
霍七会出手帮忙,不过是因为眼前的人维护许晗。
他摆摆手,拿了碎银子给摊主,买下了一套的刻版画,可以挂在书房里,也可以那一张福宁寺去,放在大哥的灵位前,让大哥看看晗晗的英姿。
对于徐悦莲的道谢,他并不放在心上。
“你一个小姑娘这样出来太危险了,快点家去吧。”
徐悦莲看了眼霍七,并没有因为他额头的那道疤痕有所害怕,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霍七,仿佛感受到自己这样太过无礼,抿唇笑了笑,又给霍七行了个礼,转身朝徐府那边而去。
霍七原本已经离开,鬼使神差般的回头看了眼,就见刚刚那姑娘进了徐府的一个角门。
他脚步动了动,假装无意的,到了那角门边上,就听到里头说话的声音。
“姑娘,你可回来了,刚刚老爷那边的人过来了。奴婢说你睡下了。”
接着是刚刚那位姑娘清冷的声音,“他找我做什么?是又想拿我去换什么东西吗?”
声音里满满的恶意。
霍七听了这才想起为何自己对那个姑娘那样熟悉了,这不就是从前那个跟在十一娘后面晗姐姐长,晗姐姐短的徐家小姑娘吗?
真是可惜了。
……
镇北王府里,许均靠在床头,从床头的暗格里拿出个小匣子,打开匣子,里头是个羊皮卷,再打开,里头露出一个染着鲜红的牛皮纸信封。
那里面大概就是当初奉贤太子交给他的那封信罢。
“这封信,我从来没打开过。”他顿了顿。
他本就糟糕的人生,因为一场意外,背负上了另外一个孩子的人生。
他时时的暗中关注着那个孩子,留心他是不是活着,过的怎么样。
一直等到那个孩子成年,他觉得他不应该再继续背负下去了,于是就拿着这封信去见了一个人。
当今登基,江山经过十多年已经坐的很稳了,就算那个孩子是嫡长一脉,是名正言顺的那一支,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不管如何,那个孩子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什么是正统?就是天下承认的。
就如同路一样,走的人多了,才是路。
就如同规矩一样,大多数人承认的,那就是规矩。
当今是个仁君,天下人信服,所以,如今他才是正统。
世事就是如此。
至于他之后的继承人,太子同样是个仁厚的储君,那么,今后那个孩子应该是能活得很好的吧。
于是,他带着这封信,去见了两个人,他们一致认为,那个孩子的身份就成为永远的秘密吧。
然而,他没想到,他才离开没多久,就出现了变故,他去见的人死了!
也就是说,他去见人的事情泄露了,那个孩子的身份,被人发现了!
而那个人的死,是为了掩盖那个孩子的秘密。他的死,不过是用命,换那个孩子活着。
许晗听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知道萧徴一直都对老驸马的死耿耿于怀,如果他知道驸马的死是为了保全他,他会怎么样?
她不敢想象。
还有淑阳长公主哪里,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真的只是因为驸马之死,刺激太大,所以遗忘了这一切吗?
如果真的遗忘了,那么为何对萧徴那样的放纵?
真的是因为伤心过度,没有心力管教吗?
还有这一次,萧徴的身份爆发出来,会不会刺激得长公主想起这些事情来?
关键是萧徴已经好几日没有消息送过来了。
许晗捏了捏拳头。想着要不要递个帖子去长公主府。
……
淑阳长公主府,淑阳长公主正靠在床头,神色憔悴,眼圈泛红,一头银丝格外刺眼。
“祖母。”萧徴蹲在长公主床前,握住了她的手,原本外头的消息没传进来,可承恩公夫人和大奶奶过来请安后,淑阳长公主就昏迷过去了。
昏迷了三天,终于醒了过来。
之所以消息一直没漏出去,就是因为淑阳长公主昏迷前,不许任何人将消息漏出去。
淑阳长公主的威严在长公主那是很有用处的,果然,外头一点风声都没传出去。
淑阳长公主颤抖着手抚摸着萧徴,“你是萧家的孩子,不是什么野种,你不要胡思乱想。”
“祖母。”萧徴道,“是,我是萧家的孩子,只是萧家的孩子,我是祖母的孩子。”
淑阳长公主素来冷静刚强,萧徴从未见过她这般痛苦失态。
“好,好。”淑阳长公主声音里都是凄凉,痛苦,“这些人,你父亲和你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为何还不放过他们。”
“我还未出阁前,有福宁寺的和尚给我算过命,说我八字太硬,五行不全,凶中带煞,只能孤独终老。”
“所以我和你二叔一家不亲,在你祖父去世后,我疏远了你,我就是怕最终真的是孑然一身……”
萧徴摇摇头,“祖母,那是假的,八字这个东西,都是胡言乱语,福宁寺的和尚都是胡说八道的。”
淑阳长公主凄惨一笑,抓着萧徴手,力气大的人。
“我从前不信的,可你爹死了,你娘也死了,还有你祖父,一个个都离开了我。”
“现在,你是不是也要离开祖母了?祖母不甘心,该死的人是我,如果我死了,他们都不会死的。”
淑阳长公主一脸的痛苦。
萧徴不知道如何的劝慰,他这么多年对自己的身份都是有着怀疑的,他也在寻求答案,他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可现在,看到淑阳长公主这样的痛苦,他想自己是不是错了。
不管他是谁,他现在就是萧徴啊。
淑阳长公主经过老驸马死的那个打击已经是一个躯壳,这次,因为萧徴的流言,更是被击垮了一般,整个人空洞的躺在床榻上。
忽然,她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徵儿,你说的对,你是萧家的孩子,一辈子都是。”
她仿佛缓和过来了,对萧徴道,“你在祖母跟前也守了三天,累了吧,去休息吧。”
“还有,小王爷那边你送了消息过去吗?”
萧徴被淑阳长公主一提醒,顿时懊恼道,“忘记了,光记挂着祖母,没让人送过去。”
淑阳长公主虚弱的一笑,“你就知道哄祖母,没送过去也好,省得她也跟着牵挂。”
外头有嬷嬷送药进来,淑阳长公主撑起身子,拿了药一饮而尽,见边上还有一碗参汤,道,
“我现在还吃什么参汤,虚不受补,徵儿,你喝了吧。”
萧徴接过参汤,一饮而尽,站起身,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
“祖母,那我先让人去给晗晗送个消息,这几日没消息传出去,她也要担心了。”
淑阳长公主和蔼地道,“去吧。”
萧徴才跨了两步出去,只觉得身子一晃,眼前一黑,差点站不住。
他回身看了眼淑阳长公主,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哦,那个参汤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