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从怀里抽出帕子,将剪子上的血一点点擦拭干净,将帕子投在香炉里。
她嘲讽地看着许均,坦然地承认,“对,我就是要让你也尝一尝晗儿受伤时所受的痛楚。”
“许均,你如果还是个男人,那就自己做的自己承认。”
许均罕见的没有怒气冲冲,而是将布料举起,凑到烛光下又看了看,“不是我做的,我如何的承认?”
“许均,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从前,你虽对我不好,可还有一些担当,今日这样看着你的嘴脸,真让我恶心!”
徐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
“不是!”许均喘了会,靠在立柜上闭了闭眼,否认道,“不是我做的!”
“你可以看看这块布料,虽然乍然看过去,和王府暗卫用的是相同的,可纹路却有些不同。”
“你若不信,可以去王府暗卫营查一查。”
“当然你也可以怀疑我一开始就做了假,故意把这个纹路做的不同,但是……”
他说着,眼眸低垂,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看着手中的布料,
“我若真想杀晗儿,我若真的要让昭儿上位,这么多年,晗儿坟头的草都要有人高了。”
“我会特地等到他做了王爷后才去下手吗?”
“而且,这件事若真是我做的,那必定会斩草除根,又岂会留下后患?”
他说着将那块布料扔到桌上,面露不屑,唇角勾起一抹略带轻蔑地浅笑。
“这分明是有人利用这件事挑拨我和你还有晗儿的关系。”
徐氏沉默不语,看着许均的衣衫被血染红,又从他的指缝里溢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她面色复杂的看着许均,“我不会凭你的只言片语就会相信你,这些年你做的事情已经让我不信任你。”
“我会查清楚的,你走吧。”
许均闻言,并未就此离去,他踉跄着走到榻边,徐氏脚微不可查的动了动,到底还是看着许均勉强的躺倒在榻上。
她抿了抿唇,
“许均,你给我听着,我不管这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我也不管什么大局。”
“一旦被我查出来到底是谁伤了我儿,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你知道的。”
许均躺在榻上,一言不发。
“你这是做的什么样子,想死可别脏了我的床榻,来人……”
徐氏扬声叫道,想让许均的人赶紧将他弄走。
“这点伤,还死不了……”许均阻止下人进来,声音幽幽,“阿秀,我们明明很契合的,是什么让我们变成这样的呢?”
他微微蹙着眉头,陷入沉思。
徐氏有些意外,看着许均,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也是她所料不及的,他们的浓情蜜意,仿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分明已经打定主意和长公主说的那样,从这个王府走出去。
现在许均又来这一遭,想干什么。
许久,许均的话才再次响起,他道,
“阿秀,这些年我虽对晗儿不好,可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我知道你不想要妾室和庶子女。”
他长长叹息一声,“那真的不是我想要的,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偏头看向徐氏,目光渐渐的变成一片柔色。
原本有些软了心肠的徐氏冷笑,“迫不得已?你要变了心就变了心,为何将事情推给迫不得已?”
“是迫不得已让你去纳了白氏进门吗?
是迫不得已让你去睡了白氏?
是迫不得已让白氏生下那些孩子的吗?”
徐氏转过身去,不想再与许均说话,“你走吧,我一定会查清楚晗儿遇刺的事情。”
“不是你最好,否则,你会后悔的。”
许均望着徐氏的背影,神色间,一片淡淡的失落。
这一次,他没阻止下人进来将他搀扶出去找大夫。
室内一片寂静,芳嬷嬷带着人进来将榻上的东西给收拾了,又将门窗开了,散去里头浓重的血腥味。
徐氏一动不动地坐在床边,看着下人忙忙碌碌。
“娘娘,您今日怎那样大胆……万一老王爷真有个什么……”芳嬷嬷低声道。
徐氏动了动脚,“真有个什么不是更好么?反正我也是要为晗儿报仇的。”
“老王爷不是说不是他做的么?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如果真的要做,何必留下证据给您,好让您找他复仇么?”
芳嬷嬷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这些年,许均做的那些桩桩件件的事情,让徐氏的信任消失殆尽。
门外,徐氏的大丫鬟轻巧的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娘娘,老王爷从咱们这里离开后,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书房。”
“府医直接去了书房帮王爷处理伤口。”
徐氏点头,“告诉其他的人,看紧王爷,能不被他发现最好,就算被发现了也没关系。”
她又让芳嬷嬷叫来郭寻。
郭寻从事发到如今,那些个知道许晗出城的人已经反复拷问过了,这次的事情,还真的和王府里的人毫无一丝关系。
那也就是说许晗的行踪不是府里的人泄露出去的。
郭寻并没有放弃,他抢在皇上指派人手查之前,找了四门守城的兵卒挨个指认了尸首,只知他们在许晗出城门之后半个时辰再出城门。
有了这条消息,郭寻又画了那些个尸体的画像,让手下的人挨个的让王府附近的很多街头商贩看过。
所知道的蛛丝马迹就有点恐怖了,其中一个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在王府附近转悠过,买过街边的吃食,还远远的看着王府的大门问了些事情。
之后,就消失了。
正是因为他们至少在半个月前来王府采过点,他们什么时候进的城,进城的时候是不是乔装过的,就没有守城的兵卒有印象了。
这就是一群习惯了隐于暗出的人,千里伏击,只为一杀。
郭寻查了一个晚上,能查出这么多,实在已经是很厉害了。
结果,让人细思极恐,这是许晗运气好,碰到出去打猎的萧徴,要是没有他。
那些个人来无影去问,杀了许晗后,能留下什么痕迹来,连着许晗都会随着失去痕迹。
而许晗那天不出城呢?他们也会等到许晗出城。
费了那么大的今儿杀了许晗,为了什么?
这件事情从底下往上查是查不清楚了,得从上往下查,先诛心,再去一个个核查。
徐氏听着郭寻的禀报,徐氏整颗心在搅痛,她道,
“皇上肯定会指派人查这件事情,你从明天开始隐在暗处细细的查。”
“许均那里的行踪一定要掌握住。”
郭寻作为徐王府给徐氏的陪嫁,跟了徐氏这么些年,外头的事情都是他在跑。
听闻徐氏让他看住许均的行踪,他躬身应是,嘴张了张,终是忍不住,道,
“娘娘,我知道您怀疑是老王爷做下的事,但属下有两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徐氏颔首,“你有什么就直说,这里没外人,你也不用和我藏着掖着。”
郭寻点头,
“属下知道,老王爷和你闹翻后,跟着也不喜小王爷,可是属下觉得,以老王爷的性子,他不会动手。”
“更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大的错漏,而且,他要动手,哪里需要让那些人来踩点,查探小王爷的行踪。”
“小王爷要去哪里,府里的人就一清二楚。更何况,在属下看来,老王爷是个很能忍的人。”
“他能以一个庶子,将那些嫡兄都给处置了,甚至自己双生兄长也能下得去手……”
“他可以用更隐秘的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除去小王爷,不会弄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徐氏没有见过许均的双生兄长,她嫁入到王府时,许均已经打败众人,坐上了王爷的位置。
只是在王府下人的口中知道,他们兄弟俩很像,许均更是在兄长的庇护下才长大的。
这些也是推动她和许均离心的原因。
毕竟,她认识的许均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他多才多艺,秉性温和,心地善良。
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想,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呢?
只是,世事变幻,最好的人也变成了那个诛心的人。
她回过神,看向郭寻,“你说的我都知道,让你看住他的行踪,是为了别的事情。”
“晗儿背后的凶手,先等皇上派的人看他们查出什么来再说。”
郭寻应是,拱手退了出去。
这样一折腾,天边现出鱼肚白,芳嬷嬷在边上劝徐氏去躺一躺,
“娘娘,你熬了一宿了,既要为小主子报仇,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说道许晗,徐氏这才点点头,听了芳嬷嬷的劝,去床上躺下。
淑阳长公主府,许晗在陌生的床榻上醒来,好半响才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昨晚在公主府歇下了。
她刚想叫长缨,感觉喉间肿痛,坐了起来,撩起帐子,就看到长缨走了进来。
“王爷,你醒了?”长缨放下手中的水盆,又去提了热水进来,服侍着许晗洗漱。
“昨日下半夜,听说世子发了高烧,好像挺折腾的。”长缨拧了热帕子递给许晗。
许晗接帕子的手顿了一下,惊诧道,“怎我一点都没印象?”
长缨道,“是世子特意吩咐的,不让惊动你,而且,昨日严太医给您开的药里,许是有安神的功效吧。”
许晗快速的洗漱完,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又和长缨一起,好不容易将发髻束好。
她的头发为了给萧徴止血,剪的参差不齐,这段时间都只能全部高高的束于发顶了。
希望在长长前都不被徐氏发现。
整理好后,她去了萧徴的屋子,外头白灼正抱着剑靠在门帘下打瞌睡,听到脚步声,警觉的睁开眼。
“小王爷,你醒的这样早?”白灼放松下来,与许晗打招呼。
许晗颔首,问,“世子怎么样了?”
她昨日知道萧徴不喜欢别人随意的进入,于是又问,“我能进去吗?”
白灼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世子在等着你进去呢。”
许晗让长缨等在外头,自己进了屋子。
萧徴已经醒了,正躺在床上,见她进来,朝她露齿一笑,“醒了?”
许晗走到床边,看了萧徴一眼,人还是那个人,但今日她就是觉得萧徴哪里有些奇怪。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蹙了蹙眉,到底哪里奇怪,等到她看到萧徴头上时,顿时瞪大眼睛,惊叫道,
“萧徴,你疯了啊。”
萧徴叹了口气,嗓子沙哑的说道,“哪里疯了,这样不是很好么,和你是绝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