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你在找谁?招招致命(1 / 1)

许晗一下站起来,动作之间,身下一股暗潮。

那箱子里头装着几本坊间的话本子,一套换洗的衣衫,备着她当值的时候用。

重要的是,暗格里,还放着她的红梅带(月事带)

就是那么的凑巧,临出门的时候,她发现小日子来了。

临下马车时,想起身上还放着备用的月事带,总不能带着这个面圣。

谁知道刚将东西放到暗格,萧徴就进来了。

啊啊啊!她真是要疯了!

话本被发现了,她还能解释解释,可那红梅带被发现了,她要怎么解释?

真是流年不利啊。

她的目光落在萧徴的手上,抿住了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阻止他。

萧徴在箱子里头翻检了会,拿过一本书,翻了翻,一脸鄙夷的看着许晗:

“看不出来,你这小身板,竟然还看这些东西……”

许晗摸摸鼻子,干笑道:“世子,大家同是男子,应该能明白的哦……”

萧徴脸微微发红,将手中的书如同烫手山芋扔回箱子:

“本世子还用看这些……”

一脸傲娇的模样。

许晗连连点头,“是是是,世子风流名声在外,活物都不知看了多少,确实无须看这样的死物。”

她小心翼翼的移过去,一边看着萧徴,手上微微动了动,想将那条凳放好。

手才碰到条凳,萧徴回身按在她手背上。

他的掌心滚烫,衬着她的手有些心虚的冰冷,他在她脸上扫了下,收回:“赶紧的,时间来不及,有事和你说。”

许晗闻言心头大大松了口气,她利落的将书摆好,放好条凳,“世子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萧徴淡淡地道:“皇上将你我召进宫,大约是安平去告状了,你不用太在意,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许晗心头微动,原来他特意过来,就是想和自己说这个。

她立即点头,“好。”

不怪她不仗义,她上场比试是他推着上去的,将安平和赵娴雅扔出七星楼也是他的手下干的。

许晗眼珠转了转,死道友不死贫道。

两人进了宫,才发现不只他们,于东平以及当时在场的几个世家子都在殿外等着。

于东平见两人一同前来,顿时上前道:

“晗弟,今日的事都是我惹出来的,等会我和陛下去解释,根本怪不着你。”

许晗闻言,心头一点都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今日七星楼的事情说起来不管怎么样,都是藐视皇族。

可于东平还能如此诚挚地要将她摘出去。

他们的交情其实也不过是金吾卫同僚那点交情,再多一点的,也是她带着目的将那块玉佩要了过来。

萧徴站在一边,看于东平表演兄弟情深,突然笑了,漫不经心地道:

“今日的事情和你们都没关系,你们该怎么说怎么说。”

于东平小声嘀咕:

“怎么和我们没关系,我们是你的朋友,不帮你帮谁。”

萧徴轻轻踹了于东平一脚,却是道:“想做我朋友,就把脑子带出门,不要别人说两句就跳将起来。”

于东平本来被萧徴这么‘温柔’的一踢心碎成了好几片,听他说完后,那碎了的心又立即愈合了。

果然,萧徴的心里他还是有点地位的。

说来说去,还是怕他吃亏。

于东平越想,脸上就露出傻傻的笑。

正巧,永安侯过来,见到于东平站在一堆人里傻笑,顿时上前,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臭小子,你说,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坏事?好端端的休沐日被召进宫。”

把于东平给拍的嗷嗷叫,捂着头道:“爹,今天的事情可和我没关系。是……”

刚巧,殿内有内侍出来传一干人等进去。

永安侯揪了下于东平的耳朵:“臭小子,回去收拾你。”

说罢,就要跟着一起进殿,没曾想,被内侍拦住了。

“侯爷,陛下只说召见这几位,还请您在外头等等,小的给您通禀。”

永安侯只能作罢,狠狠地瞪了于东平一眼,其实是伸长脖子想看看殿内的情形。

许晗心头暗笑,大约做爹的都是这样,永安侯其实很关心于东平,偏偏大家长的威严放不下。

她忽然想到骠骑大将军霍铮,她以前的父亲,在校场上对她极为严格,可在家中,却是个温和的性子。

她心头叹了口气。

十二月的天,外头滴水成冰,进了殿内,一阵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

正上方坐着一个穿明黄龙袍的中年人,腰系宝带,白面微须,粗一看与别的中年男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他的服饰彰显了他天下至尊的身份。

这位陛下是先帝幼子,出生时前头几位兄长都已经成年。

谁都没想到,最后坐上宝座的,竟然会是他。

可见人再强,都强不过命。

许晗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行了礼。

“行了,都起来吧。”

皇帝的口气听上去挺和善,不像动了怒的样子,见到众人都爬了起来,扫了一圈,停在许晗的脸上,笑了笑,又格外注视了她两眼:

“他们都说朕的金吾卫都是些纨绔,看看,不想却是出了个被王慕山看中的大才子。”

“镇北王世子,上前来,让朕好好瞧瞧给朕长脸的大才子。”

其实皇帝这话多半是玩笑话,但他说的情真,许晗就腼腆地笑了笑,上前两步,说的话却是一点都不腼腆:

“陛下,臣不过是侥幸罢了!臣与金吾卫其他同僚出生已然是托了天大的福分,总不能好事占尽,又去和寒门学子争辉。那也太不厚道了。”

皇上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她:

“你和你父王可不一样。”他接着道。

许晗又是腼腆一笑,不等她再说什么,皇上接下来笑眯眯的说道:

“朕的公主是怎么得罪了你,你要绊倒她,给她难堪?”

许晗哪里还敢站着,扑通跪倒:“陛下,并没有,臣与公主内外有别,再说那绊倒她的珍珠,可不是出自臣手。”

“不过,臣没能及时发现那珍珠,还请陛下恕罪。”

皇上摆摆手道:

“朕听安平说了说,但她的性子被朕和惠妃给宠的张扬,是个闯祸的头子,她的话,朕信一半都不知是不是信多了,你在场,你就说说罢。”

安平公主站在他的身后,跺跺脚,带着哭腔:“父皇,儿臣哪里有。”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

面对安平的反驳,皇帝只是温和的看了她一眼:“朕知道,该是谁的错,就会罚谁。”

安平公主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许晗一行人,芊芊手指一指:

“他们都欺负我,父皇您一定要给儿臣讨公道。”

许晗不由得好笑,本来他们在七星楼栽赃嫁祸的手段已经不怎么高明,虽然有时候要害人,手段并不需要多高明,只要够无耻就行。

可安平公主就是能如此的胡搅蛮缠,颠倒是非。

萧徴见皇上问许晗事情的经过,走到她身边,恭敬地给皇上行了一礼:

“陛下,这事由臣而起,臣……”

“你先站到一边,朕今日只想和镇北王世子说话。”皇帝抬手轻轻一挥,示意萧徴站到一边去。

萧徴还想说什么,皇帝身边坐着的素衣女子微微朝他摇头。

原本想要去帮许晗的于东平见萧徴都败下阵来,脚动了好几下,想要上前去,却被身后一只手给死死的揪住。

他回过头去,见是永安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许晗垂着眼眸,一五一十地说起来,她没添油加醋,但就这样安平公主也不肯认,一口咬定是他们藐视皇族。

许晗心平气和地道:“臣有一句话想问安平公主。”

皇帝拧了拧眉头,“什么话?”

“在七星楼的时候,公主当时召来大内侍卫,言明要教训臣一顿。”

许晗垂下眼,一幅恭敬的模样,可问出的话却让人听了心惊,

“臣斗胆,想问公主讨一个缘由。”

安平公主可以胡搅蛮缠,颠倒是非,那她自然也不会逆来顺受。

要说起来,她是王世子,不是阿猫阿狗,随便的陷害,打死了事。

既然她敢做,就要接受她的反击。

许晗的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萧徴站在一边,摇了摇头,复又垂眼无奈地笑了。

真是不听话,在宫门外都白说了。

算了,一报还一报,也不算过分。

许晗这话问的时机还是不错的,不管她被王慕山看上皇上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只要有他在,就算安平公主恼羞成怒,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她笔直的站在那里,手微微的拱着,颔首敛眉,端得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模样。

因为小日子肚子不太舒服,脸色有些苍白,越发显得眉眼如画。

安平公主面对她的质问,恼羞成怒,怒斥道:“你放肆!那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

她知道萧徴她是动不了,贵妃在那杵着,于是就想着拿许晗出气。

“臣不过是长的好看了些,品性正直了些,被王先生看中,可臣还是没弄明白公主的用意。”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说的有模有样,“公主想要臣死,可臣总要做个明白鬼吧。”

“何况臣一个王世子公主都如此的捉弄。如果是一个平民百姓呢?公主以为无聊寻个乐子。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怎么办?他们会有我这样的好运吗?还有活路吗?”

这简直就是上升了事情的等级。

“你放肆!”安平公主见她巧舌如簧,搬弄是非,还不忘抬高自己,又呵斥了一句,气得脸都红了。

“想罚你就罚你,难不成我一个公主,还没资格处置你这个金吾卫的侍卫吗?就是要了你的命,又如何?”

许晗轻笑一声,道:“这样,那臣就明白了。”

“安平。”一直静默不语的皇帝终于开口了,他眼神凌厉地看向安平公主,“教养嬷嬷平素就是这么教你的?”

安平公主怒火刚发作,就被皇帝轻飘飘一句话给堵了回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惠妃!”皇帝面色如常,声音平静,轻描淡写地道:“给安平换个教养嬷嬷,再不成,就你自己亲自盯着,别再让朕听到她口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朕的公主可以任性,可以跋扈,可不能没脑子。”

“你贵为公主,如今这副模样,才是有损皇家颜面。”

有些话,心里想可以,可说出来就是罪。

安平公主瞪大了眼,脸都白了。

她虽然不是皇后所出,可这些年来,皇帝也是将她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待着,自小到大,都是旁人捧着过来的,连句重话都没曾受过。

今日的事情,她本就委屈的很,如今皇上不仅仅不帮她讨回公道,竟然被父皇这般严厉地斥责,眼泪刹地就出来了。

到底是疼爱的女儿,皇帝见她这样,神色稍缓,但态度仍旧很坚定,对坐在他身边的一个美妇人道:

“爱妃,如今你执掌宫务,帮着惠妃一起,挑一个好嬷嬷。”

美妇人正是宠冠后宫,执掌宫务多年的瑜贵妃,萧徴的姨母。

身为一个宠妃,瑜贵妃的打扮可说是十分朴素了,一身简单的宫装,身上配饰皆无,只头上的衔珠凤钗,彰显尊贵的身份。

就算这样朴素的装扮,一点也没让她容颜失色。

长眉略略上斜,下头一双凤眼,鼻梁挺直,红唇丰润,如果盛装大概会美的逼人,如此朴素,倒让她显得春水般的柔和。

她声音柔和,眉目舒展,看了皇帝一眼:“陛下也真是的,惠妃姐姐就在此,哪里需要我帮忙。”

这时,萧徴看着脸色难看的安平公主,慢吞吞的上前,将当时那颗绊倒安平公主的珍珠交给了边上的内侍,呈给皇上。

再慢吞吞地补上致命一刀:

“陛下,这颗珍珠臣记得是今年南边上贡的,不过赏赐了两三人,公主是从哪里得来的?”

“还有,是何人给公主出的主意,让她这样捉弄人?陛下应该捉了人来问,把那根子除了才是。”

安平公主脸色一变,她身边一直未曾说话的温婉女子忽然站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裙摆站起了身来,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到皇帝面前跪了下来。

皇帝看着她,“惠妃,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惠妃娘娘叹了口气:“不管如何,臣妾都有一个管教不严之职,

那珍珠是陛下赏赐给三皇子,三皇子又孝敬给臣妾的,说来说去,都是臣妾的错。”

还望陛下赎罪,让臣妾将安平带回去教导。

惠妃的背脊挺的笔直,头微微垂着,双手恭敬的交叠在身前。

萧徴的目的很简单明确,就是要将三皇子拖下水来,可惠妃不会让他陷进来。

这事,三皇子也确实不知道。

女儿她心疼,可儿子更重要。

皇帝的神情松动下来,瑜贵妃连忙让边上的宫人将惠妃搀扶起来,只听皇帝道:

“朕知道你素来疼爱安平,朕也疼她,可有时候太过,反而适得其反,她如今这模样,朕也有错。”

“以后一定要对安平严加管束,朕会让贵妃重新挑人手送到安平宫里。”

“是。”惠妃恭敬道,一丝委屈和恼意都没有,随后带着安平公主离开了。

临走前,安平公主狠狠的瞪了一眼许晗,许晗正好抬头,对上了她凶狠的目光。

许晗对着她似乎毫无芥蒂地一笑,倒是把安平给笑愣了。

她冷哼一声,跟着惠妃走了。

惠妃母女走后,皇帝笑看着许晗,赞许道:

“朕的大才子确实不错,你也在金吾卫当差有些时日了,正巧金吾卫有一个指挥佥事的职位,就给你了。”

许晗:“……”

这个奖赏来的猝不及防,金吾卫指挥佥事,那可是正四品的官职啊。

原来她不过是个闲散的巡逻小兵,一跃四品正官,这个,她没在做梦吧?

难道皇帝传召她进宫,不是给安平公主讨回公道的?

结果,不仅把安平公主给训斥了,还给她这样大的官职!

她发着懵,于东平急了,甩开永安侯一直拽着他的手,稍稍上前,捅了捅,“晗弟,你发什么愣?快谢恩啊!”

她看了看于东平,又下意识的去看了眼萧徴。

萧徴弯了弯嘴角,看上去心情不错。

许晗深吸一口气,跪下叩谢皇恩。

……

惠妃带着安平公主回了昭仁宫,挥退闲杂人等之后,安平公主方才强忍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母妃……我……”

惠妃正让贴身宫人伺候着更衣净手,她将擦手的帕子递给贴身宫人,让她也退了下去。

她理了理袖摆,慢慢走到委屈的安平公主面前,安平公主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正要说话。

惠妃抬起手,运足了劲,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知道本宫为什么打你吗?”

她的手劲很大,安平嫩白的脸上刹那就变红了。

安平捂着脸颊看向惠妃,面上没有在外头的飞扬跋扈,她咬着唇,忍住泪,垂下头不说话。

惠妃冷冷地看着她:“本宫和你说过很多次,你可以嚣张跋扈,可以睚眦必报。”

“可你要是没有十足把握让一个人死的话,就不要去做,还要记得和本宫说一声。”

安平公主捂着脸颊,低声道:“女儿只是气不过,本来三哥带去的人一定会赢的,偏偏冒出来一个许晗。”

“他分明就是个草包,怎么能被王大儒看上?”

惠妃斜睨了安平公主一眼,走到贵妃榻上坐下:“这世界上你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你犯了蠢也就够了,怎么还能去陛下面前还不依不饶?你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做的蠢事吗?”

安平公主急急道:“母妃,女儿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可父皇一句都没说萧徴,反而训斥女儿……”

惠妃尽力平缓心情,看着仍然懵懂无知的女儿,只语气平平道:

“有瑜贵妃在,你父皇又如何会训斥萧徴?此番是你走错了一招,就不该用那拙略的手段去陷害镇北王世子。”

“既然他是代替萧徴上场的,你说萧徴如何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

陛下说的没错,她确实太娇惯安平了,原本想着宫中皇子多,公主少,安平就是娇惯也没事。

可现在娇惯的没脑子,就容易出事。

这个时候,如果被朝臣得知,必定会影响到三皇子的声誉。

惠妃的态度和从前判若两人,安平公主等到她气消的差不多了,才走过去蹲在贵妃榻前:

“母妃,安平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

惠妃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疼吗?”

安平公主摇摇头,又点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委屈。

惠妃则是笑了,她用帕子轻轻的擦着那红痕,柔声道:“知道疼就好,这样才能长点脑子,记在心里。”

外头传来宫人的禀报声:“娘娘,三皇子妃来了。”

惠妃斜倚在贵妃榻上,缓声道,“让她进来。”

安平公主见状,用帕子捂着脸颊侧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赵娴雅款款从外头走了进来,恭敬的给惠妃请安。

惠妃闭着眼睛,仿佛不知道她给自己请安,半天也没叫她起来。

安平在边上有些坐立不安的,想要提醒,可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良久,惠妃才睁开眼睛,眼神森冷的看着赵娴雅:

“今日安平用珍珠设计镇北王世子的主意是谁出的?”

安平公主眸光闪烁,支支吾吾的道:“母妃,是女……儿,镇北王世子抢了三哥手下人的风头……”

惠妃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你母妃还没老,那珍珠是怎么到你手里的,我一清二楚。”

赵娴雅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脚微微的发颤,惠妃不说起来,她也不敢起来。

“母妃,儿媳没能阻止安平,都是儿媳的错。”

惠妃睁开双眼,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玩的那些把戏,都是本宫玩剩下的。”

“如月确实是我赏赐给三儿的,连妾都不是的玩意,你竟也容不下。”

“果然庶女就是庶女!一点正室的规矩都不懂!”

赵娴雅紧紧的咬着双唇,庶女,庶女,庶女又做错了什么?

恍惚间,她想起从前有个人,从来不身份论高低,不会因为她是庶女,就看低她。

也因为她,她才能嫁入三皇子府。

只是后来,两人终于渐行渐远,那人变成了一抔黄土。

赵娴雅勉强收回心神,声音硬邦邦的道:“是,都是儿媳的错。”

……

许晗有些不太真实的从宫里‘飘’出来,进了一趟宫,得了个实缺,还是大家都梦寐以求的那种……

她坐在马车上,有些神思恍惚,外头街市上的吵闹声让她回过神来,她掀开帘子。

京城的大街小巷她都很熟悉,从前作为霍十一娘时很自由,经常这条胡同拐进那条小道。

大街小巷里哪里有好吃的,她都一清二楚,后来霍家灭门后,她带着宓儿住在小胡同里。

这附近她也是来过的,当时徐修彦被点为探花要游街,她带着宓儿在这附近的一条胡同看着他骑马而过。

此刻再次经过这一段路,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一个店铺一个店铺的看过去,人群来来往往的人都是陌生的脸,大姑娘小媳妇挤在一处摊位前挑挑拣拣。

边上有孩童想要吃糖葫芦,大人怎么劝都不走,气急了,大人在孩童的屁股上死命的拍了两下。

那孩童哭的震天响。

再过去,对面的人群里,一个身形高挑,穿着浅青色袄子的少女尤为显眼。

虽然她的面容只是清秀,但身量修长,虽年纪不大,却浑身上下都带着一丝英气来,与街面上的姑娘截然不同。

许晗在这一刻,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抓着车帘的手,有些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半响,她才回过神来,朝外头的许勉大喊:“停车,停车。”

又冲着那少女大喊,“宓儿!”

街市上人声鼎沸,掩盖了许晗看似很大声,其实沙哑无比的声音。

许晗不等马车停下来,撩开帘子,从车上一跃而下,往那少女消失的方向跑过去。

她不知道为何今日街市上会有这样多的人,不时有人被她撞到,发出抱怨声。

甚至有高大的男子在后头想要揪住她,骂骂咧咧的。

这些许晗都没有理会,她的眼里只有刚刚出现在她眼里的那个少女。

她一边跑,一边紧紧的握住脖颈上挂着的蝙蝠玉佩,告诉自己没看错,宓儿确实还活着!

可看宓儿的那身打扮,和普通人家的丫鬟差不多,她当时留了很多钱,就算她不在了,宓儿也不应该去做丫鬟啊!

更何况,她在宓儿身边还留了人,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不知不觉中,许晗已经是泪流满面,她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喊,“宓儿……”

可是街道上人实在太多了,总是有人阻拦了她的去路,将她的声音淹没。

她好不容易跑到街道尽头,可是哪里还有那个少女的身影?

街的尽头,是一排店铺,她扯过路边一个卖荷包的老婆婆:

“婆婆,您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少女从这里经过,她长的……”

老婆婆一边看着她比划,一边上下打量她,

“这位公子,这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小姑娘可多了,你这是找谁?别被拐子给拐了,那就不得了。

你还是赶紧报官吧,早些还能少受些罪。”

边上好几个人也劝许晗早些报官,小姑娘一旦被拐走,去处都不怎么好。

许晗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到有那样的少女经过。

这条路并没有很多的岔路口,这么多人都说没看到,不禁让许晗怀疑自己难道太过想念,所以看花了眼?

可那小姑娘虽然长大了些,高了些,分明就是当年的宓儿啊!

她茫然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大街上,许勉见许晗不等车夫将马车挺稳就跳了下去,顿时也跟着追上去了。

只是人多,一会就不见许晗的身影,顿时急的跺脚,无奈之下,又追了上去。

要是把世子给弄丢了,他的皮也不想要了。

不说王爷,王妃,他娘就能先把他给打个半死!

许晗见实在是没处去找人,想到刚刚把许勉给丢在半路,就准备折返回去找他。

不想,一道高亢的声音在她不远处响起:

“爹,娘,大哥,就是这小子,刚刚就是她,横冲直撞的,撞到我了,哎哟,我的胸口都痛了。”

许晗抬眼就见到一个高,黑,壮,偏生还穿着大红衫的姑娘正用手指着她,一只手捂在胸前作西子捧心的动作,拦在她面前,仿佛一堵墙。

高黑壮姑娘身后站在三个同样看起来很健壮的男女。

“快,抓住他,就是他非礼我了,看他穿的也不错,家里应该有钱,我看上他了。”

高黑壮姑娘笑嘻嘻的指着许晗,朝后头的三人说道。

“这感情好,这姑爷长得还挺标致。”后头一个妇人闻言上下打量着许晗,满意的点头。

旁边那卖荷包的老婆婆忍不住开口道:

“李三家的,你可别太缺德了,这位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你让人家娶你家这个大黑炭的姑爷?亏你们敢想!”

高黑壮姑娘狠狠地回过头去,叉着腰对那老婆婆道:

“老东西,少管闲事,男女授受不亲,刚刚他摸了我,就要娶我!”

她撩起一束发丝在手上卷了卷,满面羞涩地道:

“再说了,我哪里不好,膀大腰圆屁股大,到时候可以给他生十个八个儿子……”

不只高黑壮姑娘凶那老婆婆,同行的三个人纷纷的围向她的摊位。

老婆婆看着满面横肉的几个人,终究是敢怒不敢言,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假装没看到,显然这伙人是这里的一霸!

那刚刚叫许晗‘姑爷’的妇人啧啧了两声,“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到时候生米成熟饭,还不是乖乖让我女儿进门。”

“听说每年放榜的时候,那些当官的不也是等在榜下抢状元女婿?”

许晗根本不想和这些人磨磨唧唧,就算不找宓儿,她也要回去找许勉,她要让许勉带着人在这一带继续找人。

可她想走,前头却有人挡路。

“让开。”她冷冷地道。

高黑壮姑娘见她说话,顿时激动的跳起来,身上的肥肉跟着她的跳动而跳动。

“爹,娘,就是他了,我就要他了,长的好看,声音也好听,床上的声音肯定更好听。”

大约太过激动,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

高黑壮姑娘的娘呸了一口,吆喝道,“兔崽子,还等什么,快抓住你妹婿啊。”

不管是霍晗还是许晗,在人前都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可很少人知道,那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

她扬扬下巴,看着眼前四个猛张飞,眼里出了鄙夷,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戾气。

晚一点派许勉找人,就晚一点得到宓儿的消息。

“让开!”

高黑壮大哥‘嘿’了一声,撸起袖子冲上前,一边还道:“妹子,这小子细皮嫩肉的,是个小倌的好苗子,你确定要拿来做姑爷?”

他伸手就朝许晗抓来,还没碰到她的衣料,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高黑壮大哥横着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众人震惊,这样一个文文弱弱的公子哥,竟有如此的身手,而且还敢下如此的重手!

许晗没看他们,只是拍拍手,抬脚就要绕过去。

高黑壮家人反应过来,见许晗要走,顿时一起朝她冲过来,许晗真是怒上心头。

那位姑娘恨嫁的心她能理解,可一家人围着她,不顾她的意愿就想捉了她去,还什么小倌,榜下捉婿。

他们的嘴脸,简直就让人恶心,不可理喻,这让许晗想起当初霍家出事时,周围一些人的嘴脸。

她冷冷地看着高黑壮姑娘一家人,心底一阵冷笑,本来同为女子,她不想为难高黑壮姑娘,可他们偏偏要一起作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正当她要出手时,面前的人纷纷膝盖一软,扑通倒在地上,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抢亲抢到金吾卫指挥佥事的头上了,你们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是萧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了。

明明她从宫里出来时,他被瑜贵妃给叫过去叙话了。

萧徴挑眉看着她,唇角似笑非笑的勾着,他的边上站着几个侍卫,领头的就是那天那个递帕子的。

他的手上正抛着几粒石子。

许晗不欲留在这里,她朝萧徴和那侍卫点点头,拱手道谢,就从另外一边绕了过去,没走几步,她发现有条胡同,停顿了几息,就闪身进去了。

至于那几个高黑壮,有萧徴在,总能解决,更何况萧徴长的比她还要美,说不定高黑壮姑娘换个人做姑爷呢?

虽然刚刚那是路的尽头,可这些胡同却是连着胡同的,许晗转进去后,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快点找到宓儿。

也幸好她对这些胡同的构造都很熟悉,走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也没晕头转向。

她一条胡同一条胡同的钻,见到人就上前问,均是失望的回答。

终于,她走累了,速度放慢下来,前头不远处有个年轻妇人正在哄孩子,许晗上前问道:

“这位嫂子,您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姑娘……”她将宓儿的样貌细细的说了一遍。

那年轻妇人有些羞涩,抱着孩子细声细气地道:

“没见过,这里胡同多,人也多,流通也大,这样大的小姑娘很多的,不好找哦。”

许晗也知道这样找人是徒劳无功,可就算再艰难,她也要找到宓儿。

如果刚刚她看到的是宓儿,那她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出了什么变故?让她去给人做丫鬟?

从小到大,宓儿就没吃过一点苦,家人在时,被大家宠爱,后来家里出了变故,她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

那妇人见许晗的脸色不太好,加上她长的又很迷惑人,虽然男女有别,不过还是关心的问了句:

“公子,要找的是什么人啊?要不要歇一歇脚?您在这里稍等,我去倒碗水与你喝。”

许晗谢过年轻妇人的好意,“不用了,我在找我侄女。”

说完,她郑重的行了一礼,又朝另外一边走去了。

刚转到另外一条胡同,她靠在墙上,大约是走的太多,小腹隐隐坠痛,小日子的第一天总是如此的麻烦。

身边传来细微的脚步声,许晗寻声望去,就见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萧徴。

她目光一厉,声音微冷:“萧世子,您这是在跟踪我吗?”

萧徴抿着唇,看着许晗默不作声,许久,他才道:

“你是家中第三子,你头上亲兄长已经过世,留下一个遗腹女,今年大概三,五岁。还有一位庶兄尚未成亲。

那么,许世子,能否为我解惑,你是从何时开始又多了一个十岁上下的侄女?”

许晗靠在墙上,背脊紧紧贴着墙,看来萧徴已经跟了她很久了,也听到她和那年轻妇人的对话。

她冷哼一声,“世子的癖好可真是特别。闲的发慌爱跟着别人吗?”

萧徴同她一样,在她不远处的墙上靠着,偏头看着她,懒懒一笑:

“是呀,许世子回京也不少日子了,竟不知本世子从来都是闲的,癖好也是很特别的。”

许晗站直身子,捏了捏手,冷笑着朝萧徴走去。

这幅模样,让萧徴紧张起来,刚要动身子,就见许晗的手带着劲风朝他袭来。

那日在金吾卫衙门的感觉再一次来临,萧徴急速的想要后退,一边用手挡着许晗的进攻。

许晗也不知怎么了,招招带着杀气,招招致命,不是喉间,就是胸口,甚至就连下盘男子重要部位也攻过去。

萧徴开始一边抵挡,一边后退,到了后来,许晗一招比一招狠,到最后,逼的萧徴不得不反守为攻。

可没想到,这下轮到许晗后退,并停手了。

她拍拍手,朝着萧徴笑道:

“都说承恩公世子是京城纨绔头,谁能想到闲的发慌的世子竟功力如此深厚,这可不是一年两年能练下来的。”

萧徴眯了眯眼,“所以,刚刚你只是想试探我的功力?如果我真的是个纨绔,你怎么办?”

许晗笑道:“不怎么办!对一个死人还能怎么办?埋了呗!”

萧徴被她气乐了,“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转移我的问题吗?你到底在找谁?”

后头一句问的有些咬牙切齿的。

许晗垂了垂眼眸,冷声道,“世子不怕我将你武功非凡的事说出去?十几二十年都不被外人道,忽然传扬出去,怎么好!”

“再说,我找什么人,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