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公主霓裳已辞了哥哥父亲行出夜宴中的紫晶宫正殿,睡意渐渐拢上头来。
公主霓裳酒醉微醺,步出大殿之时尚属初醉,行至紫晶宫主殿后方的宾客侧殿厢房时已是神智不清。公主霓裳晃晃悠悠摸索前行,左侧门?右侧门?哪间是我房来着?不管了,先进去了再说。
摸至左门而入,辅一开门,屋内弥漫的百草兰药材香气便扑鼻而出。这是一味强力安神药,住在这屋的主子只怕是个极其好动极其不安分的主儿罢。
“不是,这个不是我的房间。”公主霓裳胡乱摆着手,自言自语。
又寻右侧房间而入,这屋子干净整洁,气息清雅,好熟悉的味道。“嗯~这个必是我的房间。”
摸至屋内,寻着一把太师椅坐下。正眼前方有一屏风将视线遮住,朦朦胧胧透屏风间间隙望去,不远处正有一青纱飞扬的床榻朝自己招手。
说罢褪去鞋袜,衣裳也没脱,发饰也未整,便摸了床上去,酣然睡了起来。
睡至半晌,忽觉门外有人进来,公主霓裳警觉睁眼。自幼习武,这点警觉是有的。况且此时酒意也一觉睡去,方听见门“嘎吱”一响,便知是有人进来。霓裳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屏风外朦胧有一公子背对自己于案前斟茶,左手寻杯,右手至小碳火炉上取下铜壶。沏好热茶,满屋子便茶香四溢了。
公子左手举杯,右手作势将要脱去外套,内里羽白长衫已然露出。
见此,屏息在屋内的公主霓裳不由耳热,闭眼不敢再看。忽这公子似又想起何事,将茶杯“铛”的一声置于桌上。
公主霓裳再睁眼时,已见这位公子整衫重又开门出去了。
屏息半刻,听门外再无人脚步响,便知此时周围已无旁人。定睛一看,方最终确认自己果真误入了哪个王孙公子的住处。真是羞煞人也。
公主霓裳忙整顿衣裳自床榻上起来,又亲手抚平了被单。好了,似从未有人来过。公主霓裳满意轻笑。
霓裳并未立刻离开房间,而是在屋内环顾了一番。这屋子看似素朴,但所用绫罗织缎、家具器物却尊贵十足。
再一看,茶还热着,可并未喝下半口。这人,沏了茶又不喝,急忙慌不知又去干什么去了。
正思度着,眼光向右一瞟,正瞟见一方宝剑悬于壁上,剑身通体赤色,剑未启却露着寒光,剑纹上赫然刻着“赤霞剑”几个大字。
霓裳怦然心跳。我怎会不识得此剑!这正是福泽王室世代相传的赤霞宝剑,现已由圣上赐给当今福泽大王子!
我竟然误入了大王子轩辕晖的房间!
公主霓裳怔怔愣着,内心升腾出一种别样情感,是内敛的,是沉稳的,是温暖的,是熟悉的。我怎会对这大王子有这样情感,而我此前却从未曾与之谋面。
不觉竟湿了双目,一粒泪珠悄然滑落脸庞。
不妙,我的忧心症又犯了,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妙。
霓裳悄然离开房间,扣上门。
紫晶宫殿外,便是西山,举目望去,月光皎皎,山影幽微。紫晶宫是个一方阁楼,架在皇城边界与西山峭壁之间,下有潺潺流水自紫晶宫下方山谷而过。
此时酒醉方醒,夜宴半旬,霓裳不想回到大殿内酒席上,心想,不如就去这西山寻一处静谧地点赏一会儿月吧。
霓裳走宫苑小道,绕开大殿而行,穿过紫晶宫西侧回廊便踏上西山崖壁,再沿崖顶台阶拾级而上,便到了西山峭壁后方一处极为幽静的小树林。
说这树林,外面一片普通寻常,往内里走,虽也是寻常树种,但树的姿态却格外奇特。当中有一棵,形似老者弓背而立;有一棵,貌若游龙,举头摆尾;有一棵,形如小孩立于面前,向你伸展开双臂,而其旁边的一棵则似慈母伸手相牵。
月光掩映中,这一片树林忽隐忽现,朦胧中便更觉得像了。
霓裳择其中像是孩儿的一棵一跃而上,坐于两手张开的枝干间。背靠枝干,举头望月。
那月光皎洁纯白,此时风至,无一丝一毫浮云遮眼。那月光如此纯净之物,不容此刻人心里有半点杂念。而望月之人,一面心内情绪涌动,一面自责,凡尘俗物的男子均是粗鄙之物,纵然皮囊好看,也不过装着阴谋诡计的肉胎而已,没什么值得人多看一眼。
望着月儿,不觉有一颗泪珠自脸庞滑落。霓裳不急着拂去,而是任由它在脸颊上划出一道水痕再自行掉落。
不喜哭却爱流泪,是公主霓裳的一大特点。不喜哭是因为公主外表纤弱却内心刚强,爱流泪则真真是泪水它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要流出、落下。
而外人却纷纷揣测,是公主自小生长的环境使其常常忧虑。魏王为人本就凶暴,王子公主自幼无甚父爱。之前有公主霓裳和王子玄羽生母魏王妃在时,还能在这权利斗争波涛汹涌的后宫给二位王子公主一丝温暖。后来魏王妃离奇失踪,魏王及众多反对势力,便将这兄妹俩至于傀儡地位。其兄玄羽,说是未来王位的继承人,其实也就是个徒有表象的空壳子罢了,未来太子人选,魏王及反对势力已另有打算。
公主霓裳腰间别的一只锦绣乾坤袋略有晃动,忽的从袋内钻出一尾小蛇。此蛇全身银鳞,仅半尺长,吐舌甩尾甚是灵活。小银蛇顺着公主霓裳手臂自袖内盘旋而上,滑至霓裳洁白的颈上。
公主霓裳伸手将小蛇自颈上取下,“怎么,你也来笑话我?”。
东南方向,忽响起一阵箫声,悠扬婉转,似在述说什么。
“谁!”霓裳怒目而视,变了一幅面孔飞身甩出一柄飞镖,自己则自树上一跃而下。霓裳立于原地,拔出宝剑,剑光凛凛然,正等着这个不要命的刀下鬼。
树影微光中徐徐走来一个人,风袅袅兮衣带飞,夜朦胧兮人影醉。
此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