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躺在病榻上,听着刘辩与戏志才喝酒聊天,颇有些想不明白。
刘辩和戏志才围炉而坐,把酒言欢?这也太诡异了吧,而且他们还说得明明白白,宁做一生之敌,不做朋友。既然如此,那还在一起喝什么酒?刘辩在说什么鬼话,他不趁着这个机会杀死戏志才,还请他喝什么酒。
难道他就是想灌醉戏志才,一刀砍了他?
荀彧思绪如潮,一会儿兴奋,一会儿又悲哀。兴奋的是戏志才马上就要死了,因他而起的隐患很快就会被清除。悲哀的是戏志才毕竟是他的朋友,到玄冥海来也是他的安排,现在戏志才先疯后死,他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如果不来玄冥海,戏志才怎么会疯。以戏志才的心计,如果不疯,他怎么可能被刘辩杀死。
更让他不安的是,赤霄剑也落入了刘辩手中,三大神兵都成了刘辩的战利品,还有谁能治得住刘辩?儒门与皇族的斗争彻底的败了,而最强大的戏志才却因为有失控的危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刘辩的手中。
荀彧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费尽心机的安排,最后却是这个结果,得利的不是儒门,而是儒门的敌人。自己就和吐丝而死的蚕一样,耗尽一生的心血,却把自己缚在了其中,而他辛苦吐出的这些丝却将成为刘辩的华服。
这难道就是天意?
荀彧沮丧无比,昏昏沉沉。却又睡不着,不远处帐篷中的欢声笑语隐隐的传来,像一根根针扎在他的心上,让他说不出的难受。
“你想说什么吗?”卡乌捷体贴的擦去荀彧额角的汗珠,“要不要我去对……刘辩说?”
“不,不。”荀彧连连摇头,喘息道:“戏志才该死,我却没有必要用他的性命来向刘辩示好。”
卡乌捷茫然不解。荀彧的思想太复杂了,她理解不了。
……
第二天清晨,荀彧从半睡半醒中醒来。正在帐外忙碌的卡乌捷听到响声。连忙走了进来。她已经干了半天的活,热气腾腾,脸蛋红扑扑的,散发着诱人的朝气。
“饿了么。我给你弄吃的。”
“戏志才死了没有?”
“戏志才?”卡乌捷愣了一下。“我去问问。”说完。转身出帐,没过一会儿,又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没死。天亮后他就走了。”
“走了?”荀彧大吃一惊,翻身想坐起来,却痛得唉哟一声,冷汗涔涔。卡乌捷连忙上前去扶他,荀彧强忍疼痛,连声说道:“我……我要见陛下。快,快请他来。”
卡乌捷“哦”了一声,又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又跑回来了,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说道:“他还没起,貂蝉姐姐说,他喝多了,正在睡觉呢。”
“喝……多了?”荀彧两眼睁得溜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刘辩和戏志才喝酒,已经够诡异了,居然还喝多了。他是有必胜的把握,还是愚蠢到无可救药?
荀彧让卡乌捷再去催。卡乌捷无奈,跑了两趟,也没请来刘辩,只带回来一句话。刘辩说,我怎么做,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荀彧被刘辩这句话噎得半天没喘过气来。刘辩说得没错,怎么和戏志才相处,那是他的事,是死是活,也是他的事,轮不到荀彧来指手划脚。你跟我什么关系?我们也是敌人好不好?关系还不如戏志才亲近呢。
荀彧被刘辩呛了一句,却还不死心。让卡乌捷看着,等刘辩起身之后又去请。三番四次,连卡乌捷都觉得有些不耐烦了,刘辩才披着衣服,揉着眼睛,懒洋洋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荀彧对面,打着哈欠说道:“什么事,快点说。”
荀彧顾不上计较刘辩的无礼,迫不及待的说道:“陛下为什么不杀了戏志才?”
“为什么要杀他?”刘辩反问道。
“他是陛下的敌人!”
“是敌人就该杀?”刘辩冷笑一声,斜睨着荀彧:“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先杀了你?”
荀彧真的急了,提高了声音:“陛下,你是该杀了我,可是戏志才同样该杀。你知道他是什么命?”
“不知道。”刘辩无所谓的摇摇头:“看样子是一只火鸟,应该算是凤系吧。不过没关系,关羽也是凤系,我能用关羽,就能用戏志才。”
“你还想用戏志才?”荀彧真的气得无语了,仰天长叹。“戏志才是毕方,是凶鸟!毕方现世,必有兵灾,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皆由陛下此举而起。”
刘辩愣了愣,反问道:“那黄巾起义又是因哪个而起?谁是那只毕方?”
荀彧语噎。他终于看出来了,刘辩对他很不爽,他越是着急,刘辩越是开心。他气得满脸通红,怒不可遏的看着刘辩:“陛下这是拿国事当儿戏吗?大汉的千万子民在陛下的眼中,居然不如一个戏志才?”
刘辩平静的迎着荀彧吃人般的目光,冷笑了一声。“你现在知道担心大汉的千万子民了?当你们设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当袁绍起兵的时候,你怎么没提醒他?当你潜入洛阳,和陈留王密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告诉他?嘿嘿,我还要提醒你一句,我虽然还保留着皇位,但是我身在玄冥海,已经交监国的权利交给了你欣赏的陈留王,你有没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满足感?”
荀彧被刘辩一连串的逼问问得哑口无言。是的,虽然他一败涂地,可是他希望的结果却正在实现。刘辩来了玄冥海,刘协临国,将来皇位肯定是刘协的。他应该高兴才是啊。可是一想到戏志才回到中原后的局面,他又高兴不起来。
戏志才生性偏激,现在又神智不清,他一旦回到中原,肯定会掀起中原局势的巨变。在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比刘辩的威胁还要大。毕竟刘辩还能和他定十年之约,还能暂时隐忍,没有立刻出兵山东武力平叛。戏志才却做不到这些,他只会利用他强横的实力,将一个个的对手杀死。
袁绍不是他的对手,刘协也不是他的对手。
见荀彧不吭声了,刘辩吐了一口气,放缓了语气:“毕方是凶鸟?”
“是的。”荀彧长叹一声:“毕方其实也是凤的一种,不过火性太烈,不够中正平和。有毕方命格的人通常性格偏激,常常会带来灾难。可是毕方最危险的地方却不是它的性格,而是它能招来阴魂。”
“阴魂?”
“是的,毕方原本是黄帝之臣。黄帝征蚩尤,将杀死的蚩尤部众阴魂拘于泰山,毕方就是守护神。也许是沾染了太多的戾气,毕方也成了危险的生物。如果它放出那些阴魂,就更加可怕了。”
刘辩眉头微蹙,将信将疑。说毕方是凶鸟,性格偏激,这一点他还能接受。说什么阴魂之类的,太离谱了吧。这世上真有鬼,而且鬼还能重新回到作战?
“陛下,你肯定不信,但是故老传说,典籍中也多有记载,儒门圣山泰山就是地府所在,当年那几次大战中被杀死的鬼神都被封在泰山。就连蚩尤本人都不例外,他就死在寿张。”
刘辩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蚩尤死在寿张,袁绍起兵的时候,曾经在寿张祭蚩尤——蚩尤虽然在儒门的神话体系里是恶神,却是大汉正式祭祠的兵主,每逢起兵,必祭蚩尤。原本他以为这是因为蚩尤善战的原因,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回事。
蚩尤很可能就是凤系血脉,他是被龙系血脉的黄帝杀死的。
“蚩尤是……凤系血脉吧?”
荀彧无奈的点了点头:“是的。”刘辩的直觉过人,他一下子听出了这里面的隐秘联系。
“袁氏究竟是什么家族?”刘辩语带讥讽:“能让荀家这样的千年世家拱手让出儒门领袖之位,圣人后裔的孔家也不敢有什么二话,袁氏恐怕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家族吧?”
荀彧半天没有说话,最后苦笑一声:“袁氏……源于帝舜。”
刘辩愕然,然后又慢慢的笑了起来:“哈哈哈,果然是深谋远虑,水到渠成。原来汉为尧后,是为了这么一个伏笔。这文章做得可真远啊。”
嵩高山之战时,荀攸曾经对刘辩说过,汉为尧后的说法一直有,但是真假难辩,可是汉为夏后却是公认的。刘辩后来也问过一些人,有说汉为尧后是对的,也有人说查无实据,恐怕当不得真。蔡琰后来给他解释了一下汉为尧后的由来,刘辩这才知道也是汉儒的杰作,但是当时一直没想出儒门这么做的原因。
儒门为什么要给刘氏找这么一个伟大的出身?
现在他明白了,就像王莽把大汉的水德改为火德,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顺理成章一样,汉为尧后,也不过是为了禅让给帝舜后人的袁氏做准备。三代禅让,是儒门最为推崇的上古圣王,可是三代之中,禹其实并不在推崇之列,而尧的功绩也不显,他最大的功绩似乎就是发现了舜这个圣人,然后又把帝位传给了舜,因此不惜逼死了自己的儿子丹朱。
既然如此,那刘氏当然应该禅让给袁氏,特别是四世三公,门生故吏满天下的袁氏,拥有凤卵的袁氏。
想通了这一点,刘辩忍不住放声大笑。他越笑越开心,越笑越有趣,最后笑容一收,冷冷的看着荀彧,轻蔑的吐出两个字:“书生!”(未完待续请搜索飄天文學,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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