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四壁防御使衙门出来回去的路上,秦桧颇为踌躇的说到:“郭京不肯立即把江扬唤来,但又应承明日当众查验,我想他定然已经排下了诡计,只是我一时想不出他还能有什么办法来”。
魏清宽慰道:“秦大哥无需太过忧心,毕竟世上本就没有那个大头人存在,不过是郭京找人假扮出来的而已,任他诡计百出,我们只要当众揭破他的假面具,自然就能真相大白”。
秦桧默然不语,脸上依旧是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他实在想不出事已至此郭京还能有什么办法来应对,但又始终觉得郭京若无把握,应该不会答应得这般痛快。等到了秦桧家中后,肖秦川和曹路已经等候在大厅中了,两人都没什么有价值的收获,于是就由魏清把自己今天的见闻说了一遍,然后四人又一起计议了一阵,但仍想不出郭京能如何应付明天的查验,最后只能做了个到时候见机行事的无奈决定。
第二天刚蒙蒙亮,魏清四人便结伴往宣华门而去,他们都知道今日就是郭京新募的六甲兵出城对阵金军的日子,稍后的当众查验就是己方最后的机会,要能当众揭穿江扬的易容伪装自然一切都好说,要是等下再出什么波折,以致不能当众揭破对方真面目的话,那汴梁的外城能否保得住,可就不好说了。
宣华门很快就到了,新募的七千七百七十七名六甲兵也已经聚集在了门前等候出城列阵,只是这些六甲兵入伍最久的也不过三日而已,显然不可能接受过什么太严格的训练,何况又是以城内的地痞和衣食无着的难民为主构成,此时数千人齐聚一处,很快就开始你吵我嚷起来,真是比过节时赶集还热闹,哪里还看得出半分军队的样子来。
秦桧摇头轻叹,对魏清三人说到:“这样犹如儿戏般的乌合之众,哪里能是女真铁骑的一合之敌,到时候溃兵在前,追兵在后,这宣华门……唉…….”
魏清等人正要答话,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喝骂声,四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孙傅和郭京到了,随行的亲兵正在驱散赶走挡在路上的六甲兵。郭京走到秦桧身前数步远就停步不前,他冷着脸不愿主动上前招呼,而孙傅则是虚情假意的紧赶上两步,对着秦桧很是说了番亲近的话语。魏清站在秦桧身后向前一望,果然见到那大头人江扬就跟在郭京的后面,魏清恨恨的盯住江扬,心道:等下我非当众把你的那个大脑袋撕下来不可,且看你到时候哪能如何自辩。
江扬此时恰好转过头来和魏清目光相交,魏清立即瞳孔一收,在眼神中加上三分恨意,江扬却撇嘴微微一笑,随即就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神情间甚是充满不屑。魏清上前两步对秦桧附耳低声说到:“郭京身后那个大头人就是昨日被我揭破伪装的那个人,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郭京的亲信阿二”。
秦桧点了点头,然后止住还在说着客套话的孙傅道:“孙大人,人到齐了么?不如就请那宣华门守城营指挥使江扬出来,当众验明正身吧,也免得耽误了郭神仙出城布阵的事情”。
“对,对,秦大人说得是”,孙傅回头说到,“江扬何在?”
“小人在”,江扬闻言立即站了出来,向着孙傅躬身行礼,又朝秦桧鞠了一鞠,说到,“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孙傅假咳一声清清嗓子,指着秦桧说到:“这位是当朝御史中丞秦桧秦大人,他的一位亲随指认你昨日暗算于彼,还说你现在的面目是易容伪装出来的,现今要当众验明你的正身,你可愿意?”
江扬淡然答到:“小人生来就是现在这副面容,并无易容之事,更不曾暗算过他人,小人昨日忧心部下兵士操练六甲阵的事情,一直和宣华门守门的一都兵士呆在一起,晚上就睡在这城门洞里,这里的整都一百人都可以作证,却不知是哪位指认于我,小人情愿与他当面对质”。
旁边的一群六甲兵立即就叫嚷了起来,纷纷喊到说自己可以作证,江扬昨日整天都和自己呆在一起,并没有离开过。魏清斜眼一看,叫嚷的人就是以赖猴儿为首的那伙城门兵士,他心想:原来你们打的是这个鬼主意,随便找几个人出来作证就想瞒混过关,哪有这般容易。
魏清上前数步站到江扬对面,朗声道:“就是我指认的你,旁边这些人都是你的部下,你以为叫他们出来替你做假证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哼,你昨日将我诱到无人之处想要杀我,却反被我刺伤了右臂,证人好找,这伤只怕一个晚上却好不了吧,你敢挽起袖子,让大伙儿看看你的右臂有无受伤吗?”
“你算什么,凭什么你叫江营头挽袖子就要挽袖子啊”,赖猴儿一伙儿闻言立即就又在旁边炸锅似的起哄起来,“江营头,别理他,咱们为了击退番狗,连命都不顾了,现在还要被别人这般羞辱,干脆散伙儿各回各家吧”。
“怎么,你不敢吗”,魏清见江扬脸上现出一丝为难的神色,更是坚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是要你挽起袖子自证清白而已,这又有何难,哼,难不成你的右臂当真有伤不成?”
“好,那我就挽起袖子给大家看一看”,江扬恨恨说到,“可要是我的右臂没有受伤,不知阁下又怎么说”。
魏清嗤之以鼻道:“要是你的右臂没有受伤,那我就当场认错,给你赔个不是”。
“好,那我就给大伙儿看看,我到底右臂有伤没有”,江扬说完就挽起右手的袖子,高高举起示意周围围观的兵士们,“大伙儿都仔细看看,我的右臂有伤没伤?”
魏清张目一看,立时大惊失色,只见江扬举起的右臂皮肉完好,哪有半点受伤的痕迹,周围的兵士们也纷纷开始起哄,大骂魏清冤枉好人。魏清心中惊愕万分,实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所见,他连忙上前两步拉着江扬的右臂,伸手触摸检查,看有无用易容的法术遮掩伤口,可触手之处皮肤亲弹带有体温,绝不会是经过伪装的。
魏清松开江扬后退两步,失色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江扬冷哼一声,大声说到:“我本是住在城外的良民,世代都是以务农为生,只因恨金人毁我家园,害我乡亲,这才自愿投伍报国,不想却遭这等平白猜疑,当真是叫人寒心啊”。周围的兵士们也都跟着叫起屈来,直言朝廷不公。
魏清满怀疑惑看向郭京,却见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站在后面一言不发,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己无关。魏清强自说到:“不可能,你的伤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全好了,这中间定然有诡,看我把你的假面具撕下来”,他说罢就上前想要动手去撕江扬的脸皮。
“你干什么,你说江营头右臂有伤,现今明明没伤,你还想干什么”,赖猴儿一伙儿见状立即冲进场来拦住魏清,纷纷破口大骂起来,“这般当众羞辱为国出力的将士,也不怕会冷了大伙儿的心,走走走,不打仗了,都他娘的回家睡觉去吧,何苦要受这没由来的罪”,赖猴儿一伙儿边说就边纷纷开始脱去身上画有符文的褂衣,将兵器丢掷在地,做出副要一哄而散的架势。
“万万不可啊,郭神仙,你快劝劝大家”,孙傅一心期待着今日要靠六甲阵击败金军然后升官,眼见如此连忙扯着郭京哀求到,可郭京却对他毫不理会,孙傅又连忙对秦桧说到,“秦大人,让六甲兵出城破敌可是陛下钦定的大事,万万不可出错的,既已验明江扬并未受伤,我看今日就到此为止罢”。
肖秦川上前两步,走到秦桧背后附耳道:“大概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在一夜之间就治愈了他的伤口,只是我们不知道有这样的方术而已,不过我却从没听说过谁的武功能在一夜间突飞猛进的,只要魏兄弟和他当众比试一场,不用伤他,只需再如昨日那般用内力震裂他脸上的伪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秦桧知道肖秦川是武林世家子弟,虽然眼前的武学修为尚未臻化境,但他的父亲肖先贵可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自幼久随其父,对武林中的奇闻异事多有耳闻,于武学上的见识的确是不凡的,便点点头然后拉住孙傅说到:“孙大人,且叫他们就在这里比试较量一场,无论输赢,我此后都对此事绝不再做纠缠了”。
“秦大人,都闹成这样了还比个什么劲啊”,孙傅急得跺脚道,“再闹就要兵变了”。
“如果孙大人肯首肯的话,在下待今日得胜之后,一定发动全体言官为孙大人表功,求陛下授大人宰相之职”,秦桧扯过孙傅两眼相对道,“秦某绝不食言”。
孙傅闻言两眼一转,思量片刻后突然举手示意兵士们安静,然后低声对秦桧说到:“好,就依秦大人,你可不能忘了刚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