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庄？！”陈薪烬愕然回头，却发现自己又能开口说出那两个字。

“是我，也是我。”老庄的脸不复之前所见的那样春风满面，反而一脸的肃穆，“我是主人当年留在神游境界的一具死物，当有人主动触发时便会激活我。”

“那你还认识我吗？”陈薪烬心中有一大堆的问题。

“你现在一定会问我还记得你对不对？从很早很早之前，我的本体就开始准备他的计划，这是一项为你们人类准备的革命。在这计划中，他会挑选一对年轻男女来执行他的计划。所以我知道会有这么一个人的到来。”

陈薪烬顿时知道了老庄的这具分身并不具备交流的功能，他只是料到了陈薪烬的问题，并擅自做出了解答。

只是大能的分身莫说交流，就是本体意识投影到分身上也未尝不可。老庄的这具分身却不具备交流功能，这是另有玄机，抑或是故意为之？

老庄留下的分身面无表情地望了陈薪烬一眼，径自走到大帝的肉体和灵魂爆开所化成的数据洪流面前，指着它问道：“什么是时间？宇宙大爆炸之前，世界是怎样的？那时没有‘之前’，因为在宇宙大爆炸之前，时间并不存在。时间是宇宙膨胀的一个产物，那么当宇宙停止膨胀开始坍缩时，会发生什么？时间定义将是什么？”

意识到老庄所抛出问题的答案可能就是激活下一步的步骤，陈薪烬思考了一下，轻声回答道：“如果弦理论是正确的，我们的宇宙拥有九重三维空间唯独以及一重时间维度。在刚开始的时候，所有的维度都缠绕在一起，在大爆炸中出现我们所知的三个特殊维度：高度、长度、宽度，以及时间维度——我们称之为时间——形成扁立方体区域。其他六重维度依然很细微，纠缠在一起。时间，就我们经验所得，是一个单项不可逆的维度。被搅拌在一起咖啡和奶精无法重新被分开，雪茄点燃之后的烟无法回到雪茄之中，薪火燃烧过后的灰烬无法重新变为薪火燃烧。”

老庄无神地眼睛忽然亮了亮，声音也多了几分生气，道：“人无法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物理学发展到了后期近乎哲学，量子力学被称为最接近神的领域，你给出的回答并不怎么意外。毕竟你是被设计出限制的，所以你也不可能说出自己无法理解的概念。你看过《黑客帝国》吗？你日常生活中所踩踏的土地有多高的真实性？你用来玩游戏的电脑机器，你所听的音乐、你所亲的爱人、你所恨的仇敌，又有几分真实性呢？你的脚踏上了土地，就代表那一定是真的吗？你的敌人身上流出深红色的血液，那就一定是真的吗？你听到我说的话而觉得越来越困惑……这样就代表你是真的吗？现在墨菲斯的药丸，你选择红色还是蓝色？”

“红色。”陈薪烬心中的震撼远大于心中的困惑，他想开口说话，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回答他的选择。。

“要是真实世界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呢？要是这一切都只是建构出来的呢？一个精心打造的模拟环境？两千年前，庄周梦蝶，他无法分辨到底是人做梦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做梦变成了人。在柏拉图的洞穴中，从小被捆绑的囚犯被迫看着墙上舞动的影子，自由不属于他们，直到他们无视那些无形之物为真。无论如何，模拟终究不是毫无意义的，它们有着明确的目标。问题不在你是否处在模拟状态中，重要的是你的自由意志，有多少是真正来自于你，无论你的存在有多真实。你们的图灵测试没办法判断你到底是有意识的人类还是程序代码。Eliza，自然语言的仿真软件，她通过了图灵测试，而她确实就是部机器而已。”

“时间的意义不只是一天中的时刻、原子钟的读熟，时间是一套规则，与你时常用来做交流的强大机器的语言没什么不同。时间是定义出‘之后怎样’的系统，简而言之，时间就是构成存在的语言。我们所有人的存在，你的、我的，还有那些你不敢想象的都是。”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找上你。事实上，我找上的不只是你。时间是顽固的，它会自我矫正。时间所用的语言有很多运作方式，有两种是你......现在的你可以理解的。线性连续是一种允许变量发生的模拟，其中又有许多节点，或者说是咽喉点。也就是指算法将无数种可能性收敛在一个单一的瞬间，在这个时间点上，可能性只有一种。路线是流动的，连续的。节点是固定的，不会改变的。然后随着波函数塌缩，各种路线集结成的节点再次分歧发散，一次，一次，又一次。从宇宙大爆炸到生命的起源，时间开始流动，直至宇宙大坍缩，时间将开始倒流，一切都将归于原点。而那些已成为过去的历史，还有现在进行中的未来、已经成为历史的未来，以及尚未发生的未来，我曾找上了无数个类似你这样的人，但他们都失败了。神游是神思者计划的权限，而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终被宙斯制裁。那时的他们正如现在的你一般的盲目。你们都是命运的孩子（见第7章），你可以看得懂你的手表，可以看得懂沙漏与日历，但你无法理解超越那简单表面的事物。暂时来说，你还无法真正地解读时间。就在今天，序幕已揭开，而悲伤又完整的%@*已向你展现。我已点燃了你灵魂的薪火，这火光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抄写在我们的建筑、工艺品上的故事。一个我们无法改变的故事。”

陈薪烬莫名地有些惶恐，他忽然想起大帝肉身所炸开化成的数据洪流，那无数个符号由两个单调的符号组成，除去上面浓郁的时间气息，不就是一串二进制的代码吗？所谓的出岔子，不就是出BUG了吗？倘若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什么才是真的？世界之外还是世界，宇宙之外还有宇宙，旅行者一号自1977年发射，至今仍未飞出太阳系，可太阳系之外真的还有银河吗？陈薪烬想到了楚门的世界，想到了西部世界，想到了黑客帝国，想到了源代码，想到了无姓之人，他不曾想一次挽救北阴酆都大帝的经历牵扯出了世界背后重大的真相。

陈薪烬想起了初见老庄之时，他告诉陈薪烬自己是无眠之界的看门人，但他没有说的是，归根结底，他是整个世界、整个宇宙的看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