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在这神农架附近有一个传说?相传在神农架,有一个神石的石柱,每年年初到7月份这段时间,石柱的石缝里常常会不停地响起音乐,有锣声、鼓声、唢呐声,就像是民族乐器的交响乐。”三头蛤蟆蛇神神秘秘地说道,“其实呢,这个音乐声就是来自于上仙。我猜啊,那是上仙演奏给他爱人的爱之声。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推测,你们可别说出去,否则上仙生气我就要被做成田鸡炖蛇羹了。”
陈薪烬不禁脑海里脑补出一个穿着儒衫的男子,躲在一个石头地下,一边流着泪水一边嘴里吹着唢呐,左手敲锣,右手敲鼓,忙的不亦乐乎。
“前辈,据说大能之士在别人提到他的时候都能心有所感,您这……”陈薪烬犀利地直指中心。
三头蛤蟆蛇:“......”
自己是不是太久没遇到人类,太久没和人唠嗑了?为什么今天一开口就玩这么大?三头蛤蟆蛇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你懂什么?!音乐是上仙的爱情之声,音乐无国界,上仙的音乐既然表达了他的心声,而我又能听出他深藏于音乐之中的心声,那我就是他的知音。曲高和寡,知音难觅,上仙怎么会怪罪他的知音呢?”三头蛤蟆蛇义正言辞地说道。
说完,三头蛤蟆蛇心虚地望了望天。
嗯,很好,没有闪电,没有异象,上仙没怪罪我。
既然生命无忧,三头蛤蟆蛇也不去多想到底是上仙不怪罪还是懒得怪罪,继续蹦跶道:“从此处往东南走数十里,你们若能找到那个石柱,就有机会找到上仙。当然,上仙出不出来见你们,我可就不清楚咯。”
告别完三头蛤蟆蛇和白色巨蟒,陈薪烬一行人便依照蛤蟆蛇的指示,往东南方向赶去。
此时天色已渐黄昏,陈薪烬估摸着这趟去完石柱,便差不多该回到眼镜兄刘季安那边以便准备晚上露营一事。
四人一路走没多久,很快便见到一小山头上有怪石嶙峋。怪石杂乱无章,唯有一块石头矗立在这堆怪石之中,远远高出其他石头一大截,宛如一个石柱。随着四人渐渐靠近,果然有音乐声在耳旁响起。不同于陈薪烬之前听过的民族交响乐,这音乐声从石缝中传来,虽由锣声、鼓声、锁呐声组成,却没有锣鼓的喧鸣,亦没有唢呐的高亢嘹亮,好似一个情人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哀而不伤,却反而透露出一股荒凉苍茫之感。但奇怪的是这个音乐,曲子中流露出来并没有三头蛤蟆蛇所说的那种写给情人的相思相爱之音。
“你们特意来找我?”
伴随着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一名儒衫书生自虚空中踏步而来。书生白发白衫,虽一身素白却难以遮掩他身上温润如玉的气质,正是冰洞中那冰雕的真正本尊。只是与冰洞那冰雕相比,眼前的书生眼神茫然空洞,远不似洞中那冰雕双眼来得有神。
白发书生茫然空洞的眼神望向了陈薪烬等人。
“前辈,我们前来神农架历练,先前侥幸进到冰洞中见到前辈冰雕,后又与深水潭中的三头蛇前辈相遇,经他指点,特地前来寻找前辈。”叶蓁蓁恭敬地说道。
“你们进过冰洞?那你们知道那女子是谁吗?”白发书生的眼神一下凝聚起来,盯住众人问道。
陈薪烬等人在白发书生的注视之下,就像一艘在暴风雨来临时出海远航的小舟,在风雨中飘摇,随时就可能船倾人覆。
“并不知。”陈薪烬在此威压之下,似乎连思维都停滞了,只得老老实实回答。
“哦,你们也不知啊。”白发书生眼神复又空洞茫然。
“敢问前辈名讳?”穆松柏问道。
“我?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白发书生陷入沉思之中,眉头紧皱,竟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书生想着想着,竟不理众人,径自走到石柱旁,抬手向石柱中灌入一道灵力。原本音乐声不断的石柱,伴随着这道灵力的输入,音量突然大了不少,整个神农架天地间似有哀乐奏鸣。
“白鸥问我泊孤舟,是身留,是心留?心若留时,何事锁眉头?风拍小帘灯晕舞,对闲影,冷清清,忆旧游。”白发书生孤独地坐在石头上,伴着这道音乐缓缓唱了起来,“旧游旧游今在否?花外楼,柳下舟。梦也梦也,梦不到,寒水空流。漠漠黄云,湿透木棉裘。都道无人愁似我,今夜雪,有梅花,似我愁。”
陈薪烬四人面面相觑。
白发书生连自己都忘了,又何尝能记得自己为什么而留,为什么而歌?哀而不伤,倘若连自己哀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感到悲伤呢?
如你问我,我是否快乐,我会说,我不快乐。
白发书生站在石柱边吟诗歌唱,两行清泪随着他的歌声被大风带去神农架的每一个角落,泪水造化了生命,歌声回荡在心间。陈薪烬等人看着白发书生的泪珠从他空洞茫然的眼睛中滑落,却丝毫没有想接下来的心情。在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就只有这凄凉的一幕存在,歌声在空气中飘扬,远处似有猿啼。他的脑子里生不出一丝亵渎之意。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天色已暗。
默默等白发书生一曲唱完,陈薪烬四人正想告退,白发书生却单独留下陈薪烬,开口道:“虽然很多事情我记不得了,但是有一些东西我还记得。你既得箭诀,就要知道这一招该这么用。”
白发书生话音刚落,却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道箭气直接轰碎了数十里之外深水潭边上的一座山头,神怒鬼怨,石破天惊,吓得三头蛤蟆蛇以为上仙来找他算账了,连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饶。
伤心小箭,伤尽了心,绝尽了望所发之箭,用的是无所住之力,发的是天地之箭,意动即灭人于千里之外。
“这道箭气送你,走吧。”说罢,白发书生一挥袖竟递出一道箭气钻入陈薪烬丹田之中。
陈薪烬闭眼默默感知,箭气中带着一股绝对愤怒、绝对伤心、绝对不快活之意,只要去体会这道箭气,就会陷入这种绝对伤心的意境当中。
陈薪烬睁开双眼,抱拳一拜,却是沉默不言,转身追上穆松柏等人。
身后,有白发书生和声而歌,风把他的歌声带到神农架的每一个角落,四周山林有虎啸猿啼,凄凉哀鸣,仿佛应声而歌。
世界是一场大混乱,像夜里的嘈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