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看着虚空乱流掠过自己的身体，带出了一道道血痕，周身微薄的护体灵光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老者洒然一笑，索性散去了灵力。

“从踏入这域外虚空开始，能多活一天我都觉得是赚到了，所以老夫不怕死！虚空中走了三百年你都没能杀了我，怎么，想让柳某人向你求饶么？哈哈哈，贼老天，做你的蠢梦去吧！”笑声停歇，老者的脸上却慢慢浮现出了一丝悲伤。

“可我还没找到。”老者看着没有尽头的域外虚空，眼中满是不甘。恍惚间老者仿佛看到了当初刚刚踏入虚空的自己，意气风发，目空一切，觉得域外虚空也不过如此。如今看着自己的可怜模样，当真是可笑之极。

周身的虚空乱流越来越强，老者身上甚至出现了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自己逐渐残破的身躯，老者忽然仰天大笑。

“是了，我没能找到，可一定会有的，我天封界一定会有人找到那个希望！死了我一个算得什么，我天封有千千万万的修士！贼老天，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你挡也挡不住，灭也灭不了的人出现，踏遍这域外虚空，为我天封找到希望！哈哈，能死在这域外虚空，也是老夫这辈子的造化！”

老者收住笑声，转过身子，凝神望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回忆着自己的一生，带着满满的不舍，老者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砰、砰”

老者猛地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可放眼望去，周边还是空无一物的域外虚空。老者摇了摇头，再次闭上了双眼。

“砰、砰”

老者又一次睁开了双眼，灵力灌注双目，扫过目之所及的每一寸虚空，却还是一无所获。老者咬了咬牙，嘟囔了几句，狠狠地闭上了双眼。

“砰、砰”

“让不让人死了！还让不让人死了！”老者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破口大骂。

“你以为下决心死很容易吗！王八蛋，没完没了了是吧，好，老子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老者凝神静气，提起所剩不多的神识之力，神识展开，扫向了虚空之中。可老者在虚空中穿行多年，本已是油尽灯枯之躯，坚持了不到盏茶功夫，嘴角就溢出了鲜血。

“他奶奶的，再坚持十息，找不到老子立马就死，自爆！”老者狠狠地抹去嘴角的鲜血，内心突然有了一丝凄凉之感，谁能想到，自己堂堂合体修士，竟然要用自爆的方式来自杀，还生怕自己死得不够快。

一息、两息、三息，老者的嘴角再次溢出了鲜血。

四息、五息、六息，老者的身子逐渐开始颤抖。

七息、八息、九息，老者的身体已如筛糠般控制不住地抖动，却还是一无所获。

就在第十息，一口鲜血喷出，正要收回神识准备自爆的老者猛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神识中出现的一团白光，确切地说是那白光中包裹着的东西。

一个少年。

“异界，是、是异界之人！”

老者浑身猛地一个哆嗦，刚提起的自爆之力差点儿就被直接引爆。暗骂一声，老者连忙压下灵力，脚下一踏，化为一道长虹，直飞向那团白光。老者在虚空中行走，从来都是小心谨慎，可此时却是展开全速，将灵力运转到了极致。一路上遇到的虚空乱流一概不躲，丝毫不顾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深。就在全身灵力接近枯竭，老者甚至开始透支生命的时候，那团白光出现在了老者的眼前。

老者踉跄地停在了白光之前，干枯的手颤抖着摸向了白光，面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那团白光中是一个少年，一身青色剑袍，怀里抱着一柄青色长剑。少年面目清秀，眉宇间很是温和。可不知为什么，看的时间久了，却又感到一股锋利之感油然而生。白光将少年保护在内，刚才砰砰的声响就是虚空乱流撞击白光时所产生的。不知道这少年已在域外虚空中漂泊了多久，那团白光已经黯淡得仿佛随时都会破碎。

“这就是命么。”

站立许久的老者突然笑了，可那笑容中，流露出的唯有凄凉。

“这就是命么！为什么偏偏现在遇到你？若是早上百年，不！若是早上十年，只要十年，我就一定能找到！可现在…”老者一声惨笑，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呆滞，一动不动。虚空乱流就在老者和白光身边飞舞，带走了老者一片片的血肉，也一点点地削弱着白光，带走那少年活下去的希望。

突然，一抹亮光在老者的眼中闪现。

“不、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绝对行不通的。”老者这样说着，可脸上却多出了一丝狂热的色彩。

“他本就是异界之人，无论怎样，机会都比我们大得多！”

“可那又怎样，他一样也要踏入这域外虚空，和我们没什么区别。”

“这个想法，这个想法…”老者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不停地说服自己，又不停地否定自己。可脑海中出现的那个念头，就像生了根一样疯狂地滋生，不可动摇。

忽然间，老者猛地停了下来，双眼死死地盯着白光中的少年，眼神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

“赌一把，赌一把！”

老者绕着白光疾走了几步，停在了少年的头旁。

“小子，这白光可就要碎了，它一碎，在这域外虚空之中，你绝活不过一息！可你不用怕，老夫要送你一场造化！什么造化？老夫以魂为引，以血肉为盾，保你不死，送你去一处好地方！怎么样，你怕是要高兴坏了吧！”

老者不停地搓着手，舔着嘴角，满脸兴奋的样子仿佛要接受造化的不是那少年，而是他自己一般。

“别急，还没完！嘿嘿，老夫看你手中有剑，莫不是剑修？那老夫就再送你一份大礼！老夫在这虚空中走了三百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寻到了一道剑诀。为什么？哈哈，问得好！”

老者猛地一捏拳头，双眼闪烁着精光。

“因为，它是这天下最强的功法，它是天蕴道决！”

老者突然停住了话头，定定地看着少年。

“小子，你一定在想，老夫是不是疯了？”老者抬起头，脸上满是疯狂之色，可眉宇间却是一抹不可动摇的坚定。

“没错，我是疯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有朝一日，老夫会用我这条命去当赌注，去赌你将来会走上和老夫一样的道路，赌你能超越我们所有人，找到我们都没能找到的东西！没错，老夫就是要用这场造化，去为天封赌一个希望！”

老者大袖一挥，手掌闪电般地按在了白光之上。

“燃！”

只是一瞬，火焰从老者身上每一寸地方涌了出来，而这火焰之根，却是老者的生命之力和灵魂本源。这一刻，就连虚空乱流都避开了老者所在的这一片区域，仿佛不敢靠近。澎湃的能量从老者的手掌中流入了白光之内，只见白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了起来。当最后一丝能量流入了白光之中时，老者的身上再无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此时的老者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生机，干枯得如同一截朽木。

看着隐隐带着一丝金色的白光，老者抬起手指，颤颤巍巍地点在了自己的眉心。当老者将手拿开时，手指上多出了一团闪烁着混沌色彩的光团。略带一丝遗憾地看了眼那光团，老者的手指便按向了少年的眉心之处。当光团完全没入了少年的眉心时，老者将手按在了白光之上，轻轻一推，将那白光中的少年推向了自己来时的方向。看着那抹白色化为一道流光，转瞬消失在了自己的眼中，老者嘿嘿一笑，声音却沙哑的没有一丝生气。

“小子，老夫这辈子最好的东西都给你了，你可别随随便便就死了。”

做完了这一切，老者抬起了手。看着自己的手掌从指尖开始，逐渐地消散，老者咧嘴一笑。“原来，灰飞烟灭，就是这样的感觉。”

一阵虚空乱流吹过，再看向老者站立的地方，已是空无一人。仿佛在这片域外虚空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在那青袍少年的脑海中，混沌色光团旁，却漂浮着一道神念。

“小子，记住，我救了你，可也害了你。你只有去变强，强到这片天地都不能阻你分毫！老夫不会告诉你怎么去做，因为老夫没有做到。你要用你自己的眼去看，要用你自己的耳去听，要用你自己的心去悟，去走出属于你的强者之路！”

“老夫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你踏入域外虚空，等着看你去找到老夫找了一辈子的那个希望！我死在这里，这世上没有谁还能记得我了。可小子，你不能忘！你的命可是拿老子的命换来的，活着你要记得给谁立往生牌位，死了到阴曹地府你要知道和谁说声对不起！所以你给老夫记住，生生世世都要记住老夫的名字！”

“老夫，柳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