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一刀劈出。
刀口的火苗与空气激烈摩擦,一下子暴涨起来。
逾丈高的火焰将那一片的空气全部点燃,瞬间将叶厉笼罩其中。
紫红色火焰笼罩下的黑色身影,有些单薄。
叶厉丢掉了手中的船桨,将梧剑换到右手,紧紧握住。
那火焰越来越近,似乎下一个瞬间,便要将叶厉完全吞噬。
叶厉不退反进。他迎着那狂焰,挥动了手中的梧剑,向那火焰的正中砍了过去。
刀与剑碰在了一起。
刀口遇上了剑尖。
叶厉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他手中握着的梧剑确实是一把剑,可是在他的手中,却只不过是一根寻常的树枝。
一根树枝,如何能够正面迎上锋利的刀口?
于是梧剑丝毫没能阻挡住乌鸦的刀势,巨刀将梧剑破成两半,然后便一直向下劈落。
蒙住双眼的叶厉看不到这一幕,所以手中依然坚定的握着那根树枝。
巨刀已到叶厉的头顶,那炽热的火焰甚至灼焦了他散落在额前的一缕青丝。
可是,便在此时,乌鸦忽然觉得双肩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接着眼前便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黑刀劈出的巨大火焰忽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被人猛的浇上了一盆凉水。黑刀却已经飞上了半空,自己的双手还紧紧的握在刀柄上。
乌鸦也忘记了一件事。他的黑刀虽然已经将梧剑劈成两半,可那把剑始终还是握在叶厉的手中,而且叶厉的动作似乎比他快了一点点。
所以当他的刀即将斩落在叶厉的头顶,那破成两半的梧剑已经悄悄的来到了他的双肩之上,接着便将他的双臂削飞了出去。
就算是被剖成两半的树枝,握在叶厉的手里,也比寻常刀剑要锋利的多。
乌鸦怪叫一声,向后急跃而出。只是身形已经不再灵动,被鲜血染红的黑袍也不再鼓起,软软的拖在身后,犹如一只断了翅膀的怪鸟。
叶厉拿下蒙在眼前的黑布,目送着他落在梧桐站立的舢板上,渐渐远去,消失在渐淡的雾气中,也不追赶。
…………
小船又晃晃悠悠的动了起来,只是那小厮有些懒洋洋的,不再似先前那般卖力。
“你到底对殷舞姑娘做过些什么?”呆在一旁的牧羊此刻终于缓过神来,语气中带着埋怨,“怎么就惹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人来。”
叶厉目光仍旧看向梧桐和乌鸦消失的方向,缓缓道:“那些人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牧羊知道,叶厉所说的我们,指的是叶厉和他二人。于是将目光转向西门富贵。
西门富贵不知道又从哪里掏出了那块丝巾,不停的抹着额头,似乎已经汗出如浆。见牧羊一副询问的表情盯着自己,不由苦笑一声:“我可从来没见过那两个人。虽然我是多看了几眼那殷舞姑娘,可总不至于因为这个而被人追杀吧。”
牧羊正欲开口,行进在湖面的小船又停了下来。
…………
湖面的浓雾已经散去了大半,天色微微亮了起来。
小船的船头,横着一张竹筏。筏上坐着个穿蓑衣的汉子,手里拿根鱼竿,似乎是在夜钓。也许是没有鱼儿上钩,蓑衣汉子在那里一下一下的打着瞌睡。
春寒料峭,本来就不是钓鱼的时节,何况此刻已是凌晨时分。
所以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能看得出来,那个蓑衣汉子要钓的鱼只怕不在湖中。
蓑衣汉子手中的鱼竿忽然动了动,似乎有鱼儿正在咬钩。这一下将他从瞌睡中惊醒,猛地一提鱼竿,却是一无所有。
那汉子有些懊恼,将鱼竿放在竹筏上,伸了个懒腰。
…………
划船的小厮见被人挡住去路,也不叫喊,默默的将船摇向一边,准备绕过竹筏。
蓑衣汉子似乎到此时才发现牧羊他们的小船,站起身来,却是个身材矮小的老头儿。他向着小船,开口道:“几位公子,老汉在这里打鱼,不见了一只鱼鹰,不知几位有没有瞧见?”
牧羊嘻嘻一笑,“我说老伯,我们可没瞧见什么鱼鹰,倒是瞧见过一只断了翅膀的乌鸦,不知道是不是老伯你的呢?”
“公子瞧见过乌鸦?我可听人说过,这西子湖的乌鸦最是邪门,特别是夜晚的时候,要是遇见了,一定会死人的。没想到,几位公子如此的不走运。”
“是吗?也许这人说的不一定对,你看我们这几个不都活得好好的。倒是那乌鸦,自己跌了一跤,却把翅膀摔断了。你说好笑不好笑?”
蓑衣老头没有笑,口气却有些阴森起来,“公子们年岁小,见过事情的不多。既然老人说过,见到那只乌鸦会死人,那么不管那乌鸦的翅膀有没有断,就一定会死人。公子若是不信,老汉愿意和你打个赌。”
…………
“你很厉害,比刚才那两个人厉害。”叶厉忽的凌空飞了起来,落在到那只竹筏上,竹筏微微的荡了荡,“你和他们一样,是来杀我们的?”
老头叹了口气,道:“老汉不过是个打鱼的,又怎么会杀人。只不过既然你们见过那只乌鸦,那么终归是要死人的。”
叶厉道:“我也不会杀人,所以今天晚上这里不会死人。”
老头怔了怔,又叹了口气,道:“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如公子般这么自信。”说完,一股带着血腥的杀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慢慢扩散至整个湖面。
牧羊有些不耐那极浓的血腥气,嬉笑的表情消失不见,捏着鼻子,皱了皱眉。
西门富贵转动着那绿豆大的小眼睛,一手擦着汗,一副准备开始欣赏好戏的表情。
青衣小厮又停下手中划动的木桨,蹲坐在船头。
…………
梧剑已经被乌鸦劈成两半,所以叶厉手中提着的是那支木桨。
叶厉先动了。眼前的这个老头极不一般,自己的真气已经快要枯竭,如是不能将他击败,说不定今晚便真的会死人。
木桨横在胸前,注满了真气,虽然没有自己的剑来得习惯,总比空着手要好。叶厉忽然一挥手,木桨便如一柄真的长剑,向老头砍去。
老头却不见了。明明就在眼前,却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叶厉第一次出剑落空。
叶厉丝毫不觉得意外。那一刻,他清楚的看到老头动起来,瘦小的身体快得犹如一头灵豹。
他知道,老头就在他的身后,于是也不转身,手臂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一剑向后刺去。
叶厉在海岛砍柴练剑,一直将剑当做刀在使。在岛上的时候,他便有所怀疑,直到离岛之后他才知道,原来他想的是对的,剑并不是这般使法。他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会这么教他,但既然是师傅教的,总归有他的道理。
幸好在岛上时除了无数次重复那个动作,他偶尔也会瞎捉摸一回,结果就是在那些粗大古树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孔。
这回手的一刺,便是他瞎捉摸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