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寅末卯初,俗话说骤雨不终夕,这时雨势已渐渐止歇,东方逐渐泛白,只听得四处鸡鸣喈喈。
陆漫心中暗叹: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她和陈修远对望了一眼,一齐起身离席,向着俞大猷请辞告别,陈修远朗声说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今夕良晤,豪兴非浅,大将军乃栋梁之材,终当任军国大事,万望珍重!”说罢便与陆漫并肩出了土地庙,二人并无商量,径直一同向着湖畔小舟而去。
一路上陆漫始终低头不语,怔怔的似是在想着什么心事。不多时便来到湖边,陈修远道:“陆姑娘,你也倦了吧,快先上船去好好歇息吧。”陆漫“嗯”一声,抬起头来,道:“待福安镖局之事一了,不知你有何打算?”陈修远见她在晨曦的映照之下,清丽脱俗,心中一热,不禁脱口道:“等大哥之事一了,再办妥了师父交代下来的事和张大侠所托之事,我想去投到俞大将军帐下效命,待得倭寇一灭,海内宴清,我禀过了父母……便、便上峨眉山来见你……”
陆漫又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好!但愿你别后事事顺遂,我……我便在峨眉山上……等你……”说到后来已是满脸飞霞,娇羞无限,几乎是微不可闻。
陈修远不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虽是此刻心中已是万分不舍与陆漫就此分离,但仍是就此转头,口中只道:“是了!”,不敢回头再向着陆漫看上一眼,径直朝着客栈而去。
陆漫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瞧不清了,眼中已是泪水朦胧,口中轻轻叹道:“多情自古伤别离……”
陈修远从原路返回客栈,穿过几条小巷,刚转过一个路口,便已远远的望见刘宝安牵了两匹马,正在客栈正门之前焦急的等候、张望,陈修远赶忙疾奔上前会合。刘宝安见他一夜未归,此时腰间又多了一柄宝剑,忙问起昨夜情形,陈修远约略的说了,却不提起陆漫和俞大猷的名字,只说正巧遇上了两个好朋友,三人便一道饮酒清谈,这素霓剑也是好朋友所赠,直听得刘宝安心中暗暗称奇。
二人聊了几句,陈修远不再改装,便又同刘宝安一道上马赶路。一路上陈修远想起昨夜的奇遇,心中百感交集。心头、脑海之中陆漫那清丽秀美的容颜总是不断的涌现出来,想到不知此生是否还能再和她相见,心中又感到一片凉凉的酸楚。这一日二人在马上控缰疾驰直赶出了一百余里路,申牌时分便已进入了建宁府境内。
刘宝安眼见既已到了建宁,只是今日天色已然不早,又见陈修远双目之中带着血丝,已有倦色,便和陈修远商量今日就先找一家客栈就此歇脚,待得养足了精神之后,明日一早二人再一同去交接那天机令。陈修远这一整日虽在赶路,多数时间却是在马背上呆呆的出神,好在他身手了得,这才没从疾驰的奔马之上跌落,这时更是什么事情都不会想了,只全听刘宝安的安排也就是了。刘宝安见了他这副模样,心中关切,不禁问道:“贤弟你怎么了?”直问到了第三遍陈修远才回过神来,嗫嗫嚅嚅的随口答道:“没、没什么,大概昨夜彻夜未眠,今晚好好睡上一觉就没事了。”
刘宝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得领着他在大路旁的一处“绥安老店”暂歇。这家客店客舍宽大,二人在西南角上的一张八仙桌上坐下,二人刚一坐定,这时天色渐暗,春雨绵绵,外边又是下起了雨来。
掌柜的赶忙过来招呼,刘宝安倒是个老饕,只因他常年出门在外走镖,重任在身既不便饮酒也就贪图些口腹之欲,这时虽是随意点了些饭菜,尚觉不足,又问起掌柜的当地可有什么特色美食,掌柜的赔笑道:“客官只怕是有所不知,咱们建宁那可是莲子之乡,建莲甲于天下,这莲子还被作为皇家贡品,送到宫**给皇上、娘娘们享用哪!这‘建莲红枣儿汤’可是本店的招牌,客官要不就来上两碗,包您合意。”
刘宝安一听是皇帝老儿和娘娘们吃的,顿时便觉馋涎欲滴,道:“好、好,掌柜的你饭菜倒是不忙,先将这什么莲子汤端上两碗来让我们尝尝吧!”掌柜的道:“得嘞,是‘建莲红枣儿汤’,你两位稍后,我这就让小二哥给你端来。”不一会跑堂的伙计便端上两个青瓷碗来,刘宝安和陈修远向着碗里一看,只见那莲子颗颗粒大饱满,色如凝脂,再用勺子舀起放入口中一尝,果然口感细腻,清香怡人,入口绵延,刘宝安不禁大赞。陈修远却突然喃喃道:“可惜,可惜!”刘宝安口中兀自含着莲子,咀嚼的啧啧有声,奇道:“如此美味,可惜什么?”陈修远面上一红,忙道:“没什么。”心中却想:可惜陆漫不在这里,这么美味的‘建莲红枣儿汤’她却没尝着……
陈修远看着这莲子,心中又想到莲花,想到了“爱莲说”里“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花之君子者也……莲之爱,同予者何人……心想陆漫花容玉貌,不正像那“水芙蓉”莲花一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