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地上面带“哪咤”面具的女子见到了她脸上的“观音”面具,似是忍俊不禁,“嗤”的一声娇笑,笑出了声来。那女子一把将她拉起,瞧来毫不费力,嗔道:“小丫头!瞧我回去不罚你!”犹似长姊板起了脸,教训顽皮胡闹的幺妹一般。那女子目光一转,面具后明亮清澈的目光掠过林中众人,最后停在夏长赢脸上,冷冰冰的道:“恃强凌弱,好威风哪!”夏长赢面露得色,傲然道:“老夫爱怎样便怎样,你管得着么?”那女子右手从发髻中徐徐拔出一支玉簪子,那玉簪子润泽无华、浑然天成。夏长赢甚是识货,赞道:“好物件,光华内敛,神物自晦!”那女子只淡淡道:“百炼金刚,有胜无败!小女子向夏前辈讨教几招!”夏长赢奇道:“原来是正主到了,你怎么知道我这诨号?你是谁?”那女子尚未答话,那面带猪八戒面具的女子抢白道:“她是观音菩萨,你没瞧见么?真是笨死啦!”夏长赢皱了皱眉,终于还是不去理她,向着那面带观音面具的女子道:“装神弄鬼,消遣老夫么?哼,只要一出手,一招我就能认出你的师承来历!”那女子的观音面具之后传出一声轻笑,笑声虽轻却带着些狡黠,道:“要是认不出呢?夏先生使什么兵刃?”夏长赢道:“我这双手便是兵刃!”那女子知道夏长赢比武之际自重身份,不会先出手,便道:“好,看招!”
只见那女子手执玉簪,虚点一式,似攻非攻,似守非守,夏长赢“咦”了一声,赞道:“不凡哪!好手段!”也是一招“无冬无夏”双掌浑似漫无目的、不成章法的拍出去。
夏长赢这一招看似东倒西歪、莫名其妙,其实却是夏长赢的看家本领“昊天神掌”中最高深奥妙的一招了,一般武林高手的武功招式里攻守兼备,攻中有守,守中带攻,已算难得了,但在这之上,更难的是要做到羚羊挂角,无迹可寻,这也是夏长赢毕生所求的武学境界,顽童打架死缠烂打自然不着边际,但高手对敌还能不着形迹、全无定向,令对方防不胜防,那才能算的上是真的了不起,是所谓“招有尽而意无穷”。
其实这等武学境界夏长赢也是近年来才初登堂奥、略有小成而已。倘若登堂入室、如火纯靑,那便是天下第一了,既然天下无敌,也就不用再比了。夏长赢眼界甚高,得他一赞殊为不易,眼前这女子的声音夏长赢一听之下便知年纪甚轻,功力或许不及自己,但单就眼前这一招来说自己非但无法认出她的师承来历,更是隐隐已窥武学修为的最高境界了!暗暗感叹武林之中的后起之秀怎的如许之多?自己一日之内就接连遇上两个,除了眼前这青年女子之外,那陈修远日后也定是自己劲敌!
刘宝安凝神细看夏长赢和那女子进退趋避、紧凑异常的斗在一起,夏长赢忽快忽慢,忽巧忽拙,快时形同鬼魅,化做一道红光,刘宝安自是目不暇接、一头雾水;慢时却也是端凝沉稳、法度森严,只见夏长赢左掌窒滞生硬,缓缓打出,右手以拳形打出,甫到中途,化为指形,待到击出却是掌形,有时又快慢相济,巧拙相辅,加之脚下变化莫测、奇幻无比,一招之间身子已变为好几个方位向那女子攻去。
刘宝安目为之炫,再瞧那女子,林中篝火忽明忽暗,那女子又是一身黑纱裙,有时便如混入黑暗之中,只见夏长赢一人独自练拳一般,夏长赢连连吆喝,那女子却是在黑暗之中寂然无声,反而显得较夏长赢来的更为闲适;有时在火光的映照之下只见那女子衣袂飘飘、轻盈曼妙,犹如翩然起舞一般,右手中一支精致小巧的玉簪子轻轻巧巧的随手点出,将夏长赢的一团红影笼罩在白光点点之下。
刘宝安看的莫名其妙,只觉这更像是舞蹈而非武功!但夏长赢如此通天彻地、神功盖世,非但对那女子奈何不得,而且一边打斗一边口中兀自对那女子“嘿……不俗啊、嗯……高明!”的赞叹连连,想来那女子自是厉害无比了!这时刘宝安心中忽然起了一个从未起过的念头:夏长赢会败么?
夏长赢和那女子兀自斗在一起,刘宝安看了一会,便觉头晕目眩,赶忙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再瞧陈修远时,只见他原本在自己身周闭目打坐,这时虽仍是脸色惨白但已睁开眼来,正目不转瞬的望着夏长赢和那女子激斗,看得出神。刘宝安怕他重伤之后不能开口说话,也不敢跟他言语。
陈修远却忽然对着刘宝安说道:“大哥,夏前辈武功太过霸道,你不可再看!”刘宝安苦笑道:“哎,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真是枉活一世了!”陈修远转过头来宽慰道:“大哥,你眼下武功不高,但将来未必就不能练好,夏前辈虽然纵横睥睨,但稍嫌霸道,咱们也不来学他,那位姑娘的武功不露锋芒、绵里藏针,虽是女子却胜须眉,反倒颇合咱们禅宗的武学,方是正道!”
刘宝安若有所思,随口问道:“贤弟,你说这两人谁会赢?”身旁众人眼见夏长赢和那女子一时难分高下,而对于他二人的武功又都只是一知半解,这时听到刘宝安的问话,都想陈修远武功高明,于武学上的见识远高于自己,颇为好奇不知他会怎么说,所以原本众人都望着夏长赢和那女子比武,这时却连戴面具之人也都反而转过头来,想听听陈修远有何高见。
陈修远却一时不答,向夏长赢和那女子目不转睛的看了一会,这才道:“夏前辈和这位姑娘的武功都可说得上是不着一招,尽得其妙!虽说是邪不干正,但眼下……眼下以小弟看来只怕还是夏前辈功力更优,还是有胜无败的了。”
众人听了他这番话都是“哦”了一声,戴面具诸人自然是盼那女子将夏长赢打败,这时听了陈修远的话,人人心中都平添了几分忧愁。而福安镖局众人一时却是有些无所适从,均想这二人都是为了总镖头怀里的小包而来,无论谁胜谁败,我福安镖局一干人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原本还可依仗陈修远,可这时他已身受重伤、自身难保……佛菩萨保佑最好这二人两败俱伤,你杀我、我杀你同归于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