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以血还血,方可瞑目(1 / 1)

会客厅。

夏无忧提起酒坛,运力砸开封泥,他面前冰凉的云纹大理石地面上一字排开瓷碗,纵为三列。

“小师妹,把酒都斟上。”他负手昂胸,站立于前。

未曾修习内力,悬空斟酒,若是十几杯还好,可这里有近乎两百个瓷碗。

若是到后面手抖,而被人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一个不会内功的江湖高手,即便剑招再诡异,也无法持久。

所以,他不倒酒,然而面色却依然不变。

静如暴风雨前那刹那的宁静,令人觉得他体内压抑着一股即将爆发的火焰,而不敢多说、多问,生怕这个不明底细的凶神下一刻反悔。

携杀人斩首之余威,夏无忧此时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只要他站着,大厅之中的百余人便不敢造次,只得静静等待。

何况,还有什么比杯酒泯恩仇更好的解决方式吗?

所以,他们也愿意等。

整个大屋只剩下静静的斟酒声。

明陌陌侧头偷瞄了下那个少年,真是太霸气了…她的一颗芳心犹如小鹿乱跳。

只是,她又有些担忧起来,毕竟他杀了城主,虽然是对方无理在先,但是毕竟还是朝廷所封的天音城城主,这该如何是好?

想着想着柳叶眉儿便蹙了起来。

大不了和他一起浪迹天涯吧,若是被抓了,一起押到刑场,做对亡命鸳鸯似乎也不错。

唔…只是这事儿结束了,一定要问问他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的,居然隐瞒了自己这么久,真是讨厌。

不对呀,自己几乎天天都盯着他,没发现他有练什么高深的武功,除了阆剑派的一些基础锻体法门。

刚刚他的那一招奇诡无比,也根本不是本门武功。

她心中猛然一颤,不会是入了魔道吧?

想着想着,她已经走到了尽头。

酒坛已经空了。

夏无忧比了个手势,淡淡道:“各位请!”

“赎罪的也好,告诫师父在天之灵的也好,送别师父的也好,大家共饮这杯酒,然后跪下同磕三个响头,此事就算结束。”

“谁若不诚心,我便斩谁!”

他施展“紫气东来式”一步跨出,犹如鬼魅,顺手抄起身边之剑,竟无人看清动作。

都是心里一惊,身法竟然如此诡异。

可以说,这神秘的少年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可是,他们却不知,眼前这少年也就这么多存货了,让他再这么走个三四步,立马露馅,若是走个七八步,怕是会自己将自己绊倒。

众人急忙跑来,各自拿起酒碗。

夏无忧眼睛微眯,环视一周,然后看着那座椅上熟悉的面容微微停顿,然后扬声道:“一路走好!”

右手端起瓷碗,仰头一饮而净,左手食指则猛然在剑刃上一按。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顿时令他灵魂都颤动了下,可是也因此更加清醒了。

而此时,堂中也哄闹起来,什么“阆剑派掌教一路走好”,“张掌教走好”…诸如此类。

夏无忧细听片刻,猛然拔剑,身形急动如鬼魅,一式“钟馗抉目”带着森森寒气暴刺而出,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一名端着酒碗正在犹豫的机灵男人已经被刺穿头颅。

“不喝酒,便是不诚心!”

少年收剑,吹去剑尖的血滴,以虎狼之姿环视四周,顿时那些还没喝的人再不多想,连忙将瓷碗凑到嘴边,咕噜咕噜的大口饮净。

原本也只是谨慎心理使然,担心酒中放了毒药。

但既然阆剑派弟子,以及那少年自己都喝了这酒…应该问题不大。

而且,形势比人强,这酒是不喝不行。没见到那少年剑上还染着的猩红吗,没有见到地上躺着的那个人头盖骨都被削下来了吗?鬼知道他怎么这么喜欢用剑刺人的眼睛…

“磕头!”夏无忧高喊一声,然后带头跪下,向着那依然不曾瞑目的头颅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他身后无论阆剑派弟子,还是侍卫们都急于走个过场,也是忙跟在后面跪下。

数秒后,当再次起身时。

张念山的双眼依然大睁着。

夏无忧淡淡道:“你们可以走了。”

一干侍卫以及想要离开的阆剑派叛门弟子如释重负,慌忙出门。

夏无忧也不多说,一把拉着小师妹的手边冲入了后堂。

明陌陌脸红的如熟透的蜜桃,但面前的少年已经迫不及待的摸上了她的青丝。

“你干嘛呀…”小师妹娇羞道。

但面前少年却不理她,而是迅速将她头上的银钗取下,然后运力掰断,露出一些青色散发着类似于甘草味儿的粉末,然后连忙大口吞下。

静坐片刻,顿时一股清凉之意冲至脑中,加上左手手指依然传来的剧痛,蒙汗药的药力顿时被散的七七八八。

“待在这里。”夏无忧看了她一眼,随后从后堂走出。

他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晕倒的侍卫及弟子,除了被绑在红木柱上的张寒鱼,竟然再无一清醒之人。

“你玩的什么花样?”张寒鱼冷冷道。

但夏无忧却不理睬他,只是在晕眩的人群中随意走着,刚刚他几乎已经记下了所有背叛弟子的面容,而且因为阵营心理的划分,他们的站位还是比较集中的。

门外院子里倒着的则是侍卫们,很好区分。

一剑一剑向咽喉刺落,再拔起,他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直到满堂血腥,地面血流如注之时,他才停手。

将手中之剑缓缓放到地上,他走至张念山面前,有些恍惚的看着那还睁大眼睛的中年人,以往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

“忧儿,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不要学那些烟花巷柳的公子哥儿,瘦的皮包骨头似的,还自以为风流。我们无论是习武还是从文,都需要一个健康的体魄才是啊!”

“夏无忧!你昨晚去哪儿鬼混了,罚你面壁读书一日,不得吃饭!”

“忧儿,你肚子饿了吧...为父让人特意熬了些肉汤,你快趁热喝了吧,以后不要去那些地方。色乃刮骨刀,玩物丧志,终会一事无成。”

“忧儿,为父不让你学武是为了你好,哎...很多事情,为父无法明说,但也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因为,你可是我的儿子啊。做父亲的哪有不希望自己儿子,能够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呢?哪怕平凡,也没有关系呀。”

少年怔怔看着前方,猛然双眼通红,他一跪到底,双手撑地,重重叩首。

而那低伏着的年轻面容,竟已泪流满面,狼狈至极。

“父亲,不孝儿子已经为您报仇雪恨!您在九泉之下便安息吧。”

“阆剑派的后事,儿子自会处理,请您安心。”

“请一路走好,儿子就送您到这里了!”

座椅上,张念山大睁、而未曾瞑目的瞳孔终于缓缓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