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匆匆,不知不觉间,李修元以王阳明的身份在崇绮书院讲学已过了大半年。
每日读经,讲学,与陆放翁,方琼和陈珣三位大儒切磋学问,又有《十方幻界》之助,李修元的儒学修为精进的很快,半年光景可抵得上数十年之功。
阳明心学的种子已经在甲字班的二十一人心中播下,崇绮书院乙丙两班有听闻过阳明心学的一些学子也对王先生惊为天人。
祝英台对阳明先生最是尊崇,不止是每日问安,还特意从甲字班的学舍中搬出,搬到了南苑阳明先生居所附近的一间精舍,美其名曰方便与先生日夜讨教学问,陆山长见祝英台有这般求学之心,也没有反对。
李修元却知道,祝英台搬出甲字班学舍应该是怕她的女儿身会暴露吧!
不过,祝英台对自己确实是真心敬佩尊崇的,有时候李修元也会多想,这祝英台是不是移情别恋,想要拉着自己的先生化蝶去也。
他却不知,前世祝英台也是在与梁山伯朝夕相处了三年后才渐渐有了情愫,这一世,她与梁山伯才相处了半月,情根还未萌芽时,一个相貌威严才华惊世王先生便到来了崇绮书院。
其实,祝英台更喜欢他这样的成熟老男人。
“先生在吗?我进来了啊!”
祝英台穿着一身白衣,迈着轻快的脚步悄悄走了进来。
这半年来,祝英台的个头长高了不少,肌肤也比以往更加细腻白皙,精致的容貌更显俊美,仿佛一下子绽放了,只是胸前仍不见起伏,想来应是怕暴露女子身份,特意用白绸裹了身。
“嗯,进来吧!”李修元头也不抬,轻轻应了她一声。
李修元的身形端坐在青木书桌前,手上正在誊写着一些话本的书稿。
崇绮书院用资颇费,又没有别的营收来源,李修元便替陆放翁想了一些主意。
他写出一些前世的流行话本到临安城的书馆和酒楼去卖,一些刊印成书,一些卖给了酒楼的说书先生,倒是替崇绮书院增加了不少营收。
“《西游释厄传》,这是先生刚写的新话本吗?”祝英台眼神一亮,凑到了李修元身边。
这些时日,临安城中流传了许多话本,有上古神话类的《封神演义》与《平妖传》,也有才子佳人类的《西厢记》和《桃花扇》,故事新奇,百听不厌,都是出自面前这位学识渊博的王先生手中。
李修元写了许久,将剩下的章节大致写完,这才停下笔抬头看了祝英台一眼,淡然笑道:“说吧,这次来又有什么事?”
“唉呀,都怪先生把故事写的太传神了,人家刚才看得入了迷,险些误了大事!”祝英台一拍小脑袋,娇嗔说道。
不知是因她自觉已被明察秋毫的先生发现了秘密,还是她要刻着为之,总之就是在某一时刻开始,二人独处之时,祝英台偶尔便会在他面前流露出这般小女儿神态。
只听祝英台上前拉住李修元的胳膊道:“是这样的,今日有钱塘春潮,观潮之后,在西湖烟雨楼中还有一场钱塘诗会。
钱塘诗会乃是临安府的旧俗,为的是考较临安府学和崇绮书院学子的课业学问,到时临安府的知府韩大人,钱塘杨知县,提学官吴大人,还有许多官绅名士都会参加。陆山长让我过来问问,先生去不去参加今年的钱塘诗会?”
“钱塘诗会?没兴趣!”李修元摇了摇头。
诗词歌赋不是经义策论对他修炼儒法,凝结善尸的助益不大,他并无太多兴趣。
苦修半年,他觉得儒法大进,善尸将成,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琐事上。
李修元想要继续书写手上那本经过自己改编的《西游释厄传》话本,祝英台却抱着王先生的手臂不撒手:“先生整日不是在自己居所中诵读儒经就是到学堂里为我们讲学,这样规矩的生活也实在太无趣了一些。
如今赶上这场钱塘春潮,正好出去走走,过些时日的清明时节,陆山长还会带着我们出去踏青,先生也一起去吧!”
“呵呵,好吧!”看到祝英台一脸期待的神色,李修元只得站起身无奈回道。
钱塘江上,游人如织,都在围观着波涛如怒,汹涌而来的钱塘江春潮。
轰轰隆隆,一阵江水拍打河岸的声音和游人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十分热闹。
崇绮书院的甲字班学子见到李修元陪着祝英台一起过来,顿时一脸的喜色,齐声叫道:“呵呵,英台你可真厉害,你还真把王先生给请出来了!”
“呵呵,书院今日放课,先生本就呆的无聊,我一与他说要出来观潮他便答应了。”祝英台一脸得意的说道:“先生还说了,下次清明踏青,他也会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的。”
“真的?那太好了!”众学子高兴的看向李修元。
李修元含笑与崇绮书院的学子打过招呼,也开始看向那边波澜壮阔的钱塘春潮。
萧鼓声声,羌管悠悠,一群身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的侍从涌入滚滚人潮,岸边游人见到这阵仗,立刻给这群人让道。
在数百骑的簇拥下,为首的中年男子是临安府知府韩彦古,身边还有二人,一个钱塘县县令杨偁,另一个是临安府的提学官吴德清。
在官府公人的仪仗队行过之后,一辆油壁香车的到来,顿时吸引住了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特别是在那油壁香车的后面还跟着一群锦衣华服的少年郎。
“是钱塘苏大家来了!”
“今日终于得见苏大家!”
见油壁香车中的美人缓步走下,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欢欣的叫声。
在钱塘县,油壁香车便是钱塘第一美人苏小小的标志,苏小小平日里就喜欢乘着自制的油壁香车游山玩水,尤其是在春日里到钱塘江上观潮。只是,今日她不单单是外出游玩,还被人邀请去参加今年的钱塘诗会。钱塘诗会历来都是官府主持,在临安城享有盛名,如此重要的盛会,有了钱塘第一名妓的到场,必会增色不少。
李修元隔着人群望向苏小小,一袭素花细布绿裙裹身,身材玲珑娇小,面容清丽秀美,隐隐透着一丝哀愁,看着比去年清减了不少。
想来她那抹哀思应是因她的阮郎一去不归了吧?就是不知在这一世,她会否仍命薄早逝?
“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李修元暗暗叹息了一声。
“不知先生方才因何而叹?”祝英台看着李修元问道。
“呵呵,没什么,不过是遇见了一个旧识,如今见她过得不好,这才心生慨叹!”李修元收起繁杂心思,对着面前的祝英台轻笑着摇了摇头。
“真的?”祝英台似笑非笑得看着李修元:“钱塘苏大家是先生的旧人?不过英台却是听说苏大家只喜欢俊秀少年郎啊?”
“额?”李修元一愕,苦笑道:“只是旧时相识而已,我何时说过她是我的旧人?”
“嘿嘿,旧识与旧人都是一回事!”祝英台突然上前一步,附在李修元的耳畔私语道:“先生不必对英台隐瞒,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先生喜欢年轻貌美的苏大家也很正常。
不过,英台听说这位钱塘苏大家一向偏爱俊秀少年郎,以先生的年岁和形貌,先生的这一腔衷情只怕要明珠暗投了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修元顿时无言以对。
祝英台替李修元感伤完,又鼓励道:“这次的钱塘诗会苏大家也会到场,
钱塘诗会虽然主要是考较临安府学和崇绮书院的学子的课业,但知府大人和学政大人和一些名儒也会在宴席上赋诗作词。以往也有许多藉藉无名的府学先生借着这场诗会崭露头角,在整个临安府的儒林中扬名。
先生平日的诗作,学生也都拜读过,或气势雄浑,或绮丽凄美,先生都能信手拈来。
在宴席上,只要先生专门为苏大家写上一首好词,苏大家见识了先生的惊世之才,必会为先生的才华和诚意折服,到时芳心自然可以随意摘取。”
哼,教自己的先生如何去夺取女子的芳心,这是一个学生该干的事吗?
李修元在祝英台光洁的脑门上轻敲了一记,笑道:“呵呵,苏大家喜欢的不正是如英台你这般的俊秀少年郎吗?
依我看,英台你到她面前,不用写诗词,她也会被你倾倒,芳心任你摘取的!
只是,英台你确实想差了。
来到临安,我对这钱塘苏大家也是闻名已久,今日是第一次遇见,自然想多看几眼。
不过,我对这位钱塘苏大家只有欣赏之情,并不倾慕之心。”
“嘻嘻,人家又没说什么,先生何必与英台解释你与苏大家的关系?”祝英台有些羞赧的捂着被敲的额头,笑得像一只偷了嘴的小白狐狸。
这些话题不都是你先挑起来的吗?
李修元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与祝英台解释。
钱塘湖春潮来的快,去的也急,约莫有一个多时辰,汹涌的海潮就渐渐平息了。潮水一退,观潮的游人也渐渐离散。
李修元和祝英台等人在临安府公人的引领下,来到了西湖烟雨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