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郭逸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MD,这帮人怎么都一个调调。许延两忍不住开始吐槽。平淡的面孔,没有感情的语调,咬文嚼字的话语…
“是的,透明。”许延亮着重重复了一遍。
“具体怎么个透明法呢?”
这是要我出价了。许延亮心想,有门!
“这样,这个公司内部的保卫部的部长由我或者某位南洋公司的董事级别的元老兼任。你们派一位元老或者归化民干部来担任常务副部长。具体的业务,自然由常务副部长来管理。但是相关的工作必须得到正部长的批准和审核。不能有隐藏。”
“然后呢?”
“作为正部长,我保证公司不干涉保卫部的日常工作。”
“那我想知道,局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许延亮一瞬间以为听错了,赶紧问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局里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这倒的确没想过,因为在南洋公司的领导层看来,政治保卫局必然要在南洋公司设立分支机构,就算他们不愿意也会千方百计的“打入内部”。允许他们存在并且派人管理就是很优厚的条件了。
“设立政保分支机构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这需要元老院的批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收到过这样的批复文件。”
“即使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
“既然这样,这算什么交易呢?”郭逸笑了笑,“这是把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拿出来卖给我。”
许延亮一愣,再一想的确是这么回事。
“那南洋公司也可以拒绝政保机构的入驻…”
郭逸笑了笑:“如果元老院发文同意的话也没问题。不过以我在广州站多年工作的经验来看,这不太现实。”
许延亮想了想明白了,仅仅“不干涉日常工作”这个条件对方不满意:“那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你提出的条件我觉得很合理,一点也不过分。局里还可以提供更多的善意:我们可以向你们提供所有未来在南洋公司工作的隐干的名单,保证他们的报告是‘可控’的。”郭逸说。
这个条件比许延亮想得还要好。但是他知道,条件越好,接下来的开价就会越高。
“我们需要付出什么呢?”
“支持局里的工作。”郭逸说,“不仅是在南洋。”
好嘛!许延亮心想这条件可不低。他沉吟片刻,抬头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这当然是局里的意思。”郭逸说,“你不用马上回答我。”
在窗边目送许延亮的身影走出院门,郭逸坐回了办公桌前,拿起一个绿色电话听筒,轻声吩咐了两句,又低下头来在公文纸上书写着什么,并用一个牛皮纸信封装好了这张稿纸,接着拿出一个方形小印章盖好封缄。随手拉动了铃绳。
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他的秘书出现在门口。
“我口述,你起草下材料。”郭逸抬手指了指一张小桌子,上面堆满了装订好的文件纸。
“是的,处长同志。”女秘书立刻在小桌子后面坐下,拿出纸笔,“我准备好了。”
“首先,以政治保卫局的名义起草一封备忘录,发送给政务院,抄送海军部、殖民贸易部、办公厅、对外情报局、南洋公司。其内容包括以下几点:一,我局决定采取一系列积极手段,彻底消除李思雅集团对我们的威胁。初步方案为通过现东南亚公司股东,海军后备役中尉李华梅渠道;二,经查明,李华梅在个人历史上和李丝雅集团有过交集,我局拟利用这次行动将其真实履历查清;三,为此,政治保卫局将在南洋公司内部设立专门的小组来执行这一任务。就这些。”
他说着,女秘书在纸上逐句记下要点。随后开始撰写 郭逸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太阳穴有些发胀,他用手揉了揉。自打来到政治保卫局当这个处长,为了尽快熟悉情况,他已经好些天看材料到午夜了――实话说,工作到午夜在元老们中间并不算什么稀罕事。不论在什么部门,都有凌晨两三点还亮着灯的办公室和工作室。要不是卫生部和办公厅多次提醒元老这样会增加他们的猝死几率,并且展开了夜间“强制休息”的巡逻行动,连着几天彻夜不眠的也大有人在。
然而他已经不太适应这样的高强度工作了。在广州的时候,哪怕再忙碌,到十点多也就去“就寝”了。他在这样缓慢悠长的中古社会节奏里生活了差不多十年,如今又重新回来干老本行,多少有些不适应。
比起什么李丝雅、李华梅,他知道南洋公司才是个棘手的存在。南洋公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迟早会成为英国东印度公司那样的存在。当年英国政府处理东印度公司上也是费了一番周折和成本的。但是又不能不容许其存在和发展,毕竟现实的需要胜过无数理性的思辨。
其实不论是赵曼熊还是他,都对在南洋公司设立分支机构不感兴趣。原因很简单:茫茫大海和广阔的东南亚,区区几个十人团和侦察小组投放下去就如同洒芝麻一样,他们也没有电台可用,只能靠着定期船只送回的邮件来传递消息和命令,政保局对他们的管理和指挥形同虚设。
这样的环境下要开展工作,没有南洋公司的全力配合是根本做不起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赵局在这件事上如此“大方”的原因。
“…处长同志,报告写好了!”秘书的打断了他的沉思,“请您过目。”
郭逸视线快速扫过那一行行端正的近乎印刷效果的字体,点了点头,提笔将“利用李华梅与祁元老之间的特殊关系”改为“借助最近李华梅思想倾向产生变化”。
“誊抄一份留底,然后拿去油印。”郭逸又补充道,“还有我昨天交代你做的两李专案的卷宗材料摘要摘要也要复印相同的份数作为附件。对了,吴南海元老那边也送一份。”
“吴首长那里送不送备忘录?他不在抄送名单里。”
“不送,他那里只送摘要。”
“明白。”女秘书复述道,“一共六份备忘录和七份摘要附录。吴南海元老只送摘要附录。”
“对。这里是绝密文件复制许可单,”郭逸说着在一张草黄色的表格右下角签上名字,“此函和附件的密级都是绝密。”
秘书走了之后没多久又敲门进来,报告说两名见习指挥员已经奉命前来。
“请他们进来。“
门开了,两名穿着黑制服的青年迈着标准的步幅走了进来。他们的面孔尚留着少年时的稚气,然而表情却十分的严肃,瘦小的身板保持标准的立正姿势,精光四射的眸子平视着办公桌旁的郭逸。
“处长同志!见习指挥员林志坚/郑意诚奉命报到!”带着淡淡闽南口音的普通话。
作为政保培训班的学生,林志坚与郑意诚可以说极具是代表性的“元老院乐于培养干部”类型,二人均出身闽南渔家,今年都是十八岁。履历也很相近。父母家人大多死于天灾人祸,辗转被元老院收留。
和普通的“苦大仇深”的孩子不同,他们并不是孤儿。政治保卫局对选用“孤儿”其实并不太热衷。这两个人的共同特点是都有亲人:一个是弟弟,一个是有残疾的婆婆,两人很小就出来谋生养活家人。
在赵曼熊看来,这样有亲情牵挂的人更有韧性,也更忠诚。
政治保卫局每年都会从军政培学校录取的孩子里挑选合适的培训对象。午木注意到了这两名少年的档案中都有来自元老教师的“沉默冷静、聪颖敏捷”的评语,在经过面谈和一系列的测试之后,就正式被政保培训班录取了。
两年前的政保培训班已经不是柯云、陆橙当年的短训班,而是正儿八经的两年制系统化学习,不论是文化水平还是专业知识,都比当年短训班毕业的学院有了质地飞跃。也是赵曼熊寄予厚望的新人。
“林志坚,你把这封信亲自送到建筑总公司的祁峰元老的手上,对,他是总规划师。请他当面拆阅后销毁,再口头带回他的回复。”
“是!”林志艰接过信封,碰了碰脚跟转身离去。
“郑意诚,我有另外一件工作要交给你,你先坐下…”
林志坚踏进建筑总公司大门的时候,祁峰像往常一样坐在办公室里画图,或者说,在画纸上构建心目中的完美城市。
这名艺术上的理想主义者,其实并不像很多人认为的那么单纯:他从不像季润之那样,和建筑总公司经理梅晚就设计理念问题拍桌子大吵,而总是默默地完成布置给自己的设计任务――这些设计基本不需要他动什么脑筋或者艺术想象,只要按照相关的规范套就是了,无数的方案可以直接借鉴,或者不如说“简化”。而把大部分业余时间都投入到”崇高的艺术事业“上。之所以说只是大部分,那是因为他还颇为热衷于经营个人的生活,是个富有生活情趣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