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本来,并没有在意孔塔叛乱的事情。
现在的时间是进军凡尔赛之后的第四个月,1790年的2月份,正是刚开春的时候。
按照安宁看过的剧本,1790年是个平静的年份,除了南锡兵变等一系列的兵变之外,基本没有太大的事情。
到1790年7月14日,整个巴黎会其乐融融的庆祝“攻占巴士底狱一周年”,一起高歌未来。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之所以会兵变,主要是因为革命带来了人人平等的新思想,但是此时法国的军队还是旧军队,普通士兵、士官和军官老爷等级森严。
接受了新思想的下层士兵不愿意继续被军官老爷们压迫,再加上军队欠饷,就爆发了哗变。
但是这都是旧军队,应该不关国民自卫军的事情。
至于叛乱,按照安宁的记忆,应该是从1791年才接连爆发,1793年才达到顶点。
雨果的名作《九三年》描写的就是法国内战最激烈的时候的事情。
1793年啊!现在是1790年,还有三年呢!
所以安宁根本就不关心孔塔的叛乱,他以为是当地驻军挥挥手就能扑灭的小叛乱呢。
结果1790年二月底,孔塔的局势变得严峻起来。
当地的革命委员会连续发了多封信到巴黎,要求巴黎采取果断措施,派出平叛部队。
安宁这个时候,隐约觉得拉法耶特看自己的表情开始不对了。
果然这天上午,拉法耶特专门从国民自卫军司令部跑来议会所在的原马术场,要求发言。
议会轮值议长“富有美德者”佩蒂翁立刻同意了拉法耶特的发言请求。
拉法耶特走上演讲台。
这个才造出来四个多月的演讲台,栏杆的油漆已经被无数演讲者的手汗弄得油光发亮。
“各位!孔塔的叛乱已经波及到了附近的城市,叛军甚至冲进了附近城市的国民议会,屠杀议员和爱国者。我这里有一位从孔塔来的国民自卫军上尉,我请求议长大人允许他上台发言!”
佩蒂翁点了点头:“可以发言。我们也想听听孔塔的状况。”
拉法耶特立刻对台下等着的上尉做手势。
于是上尉走上演讲台。
他脑袋上还缠着绷带,绷带上透着一大块血迹。
上尉:“我叫贝尔·埃勒,是利伯维尔国民自卫军第一步兵团的上尉,虽然是步兵团,但是我们团只有不到一千人,都是孔塔当地的爱国者。
“我们接到利伯维尔革委会的命令,前往孔塔镇压叛乱,命令是消灭叛军之后,继续占领城镇,驱逐教廷在孔塔的行政人员,恢复法兰西对孔塔的主权。
“我们立刻开拨了,但是刚开出利伯维尔没多久,我们就在孔塔与利伯维尔的边界上,遭遇了叛军……”
米拉波打断了贝尔上尉的诉说:“什么叛军?教会哪儿来的叛军?”
贝尔上尉回答道:“是教会的叛军,他们穿着黑衣服,人数有我们的好几倍。只一阵排枪我所在的部队就溃散了,然后黑衣人们开始追击,用刺刀扎穿每个人的心窝。
“他们根本不接受投降,把我们称呼为‘异教徒’,毫不留情的大开杀戒。”
房间里的议员们面面相觑。
上尉还在继续讲述:“然后叛军攻击了利伯维尔,城市没有别的自卫军了,黑衣的叛军在街上看到戴三色徽的人刺穿他的胸膛,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孩也不例外。
“利伯维尔的委员会被解散,议员们大部分都被刺刀刺死。
“这是一场屠杀,毫无疑问的屠杀。”
议员们一片哗然。
米拉波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瞪着议会里黑党的领袖莫里哀神父:“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叛军了,必须出重拳!”
拉法耶特重新走上演讲台,要取代上尉,但上尉没有立刻让出位置,而是双手抓着演讲台的栏杆,身体前倾,对议员们大声疾呼:“各位先生们!利伯维尔已经一个爱国者也不剩了,爱国者们的鲜血不能白流!先生们!派出军队吧!”
拉法耶特轻拍年轻上尉的肩膀:“好啦,我们知道了,我们不会让利伯维尔的鲜血白流的。”
贝尔上尉点点头,这才让出了演讲台。
他走下台的时候,很多人都过来轻拍他的肩膀。
拉法耶特站在演讲台上,双手岔开撑在栏杆上,身体前倾:“各位!这是对新生法国的最大挑战,是对自由、平等与博爱的挑战!是对人权宣言的挑战!
“我们必须予以雷霆回击!我提议立刻表决,出动国民自卫军前往孔塔平叛!”
巴纳夫举手问道:“有没有可能从附近的地区调动军队过去?一定要从巴黎派出镇压部队吗?”
拉法耶特朗声回答道:“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人数最多,建立时间最久,而且巴黎深受启蒙思想影响,军队觉悟最高!这种时候,出动巴黎的国民自卫军,以雷霆之势弹压孔塔的叛乱,才能凸显新生的国民自卫军的实力,给各地的爱国者以信心!”
巴纳夫连连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佩蒂翁站起来:“那么,我们就开始表决吧!同意从巴黎派出国民自卫军镇压孔塔叛乱的人,请投票!”
半个小时后,结果出来了,整个议会只有八人弃权,二十七人反对,近乎全票通过了出动国民自卫军的决议。
佩蒂翁宣布完结果后,对依然站在演讲台上的拉法耶特说:“国民自卫军总司令阁下,议会授权你派出平叛部队!”
拉法耶特点点头,然后看向台下的安宁。
安宁突然感觉到不好。
拉法耶特上台的时候,他就感觉总司令阁下时不时就会看向自己的方向。
拉法耶特:“那么,我提议议会审议平叛司令官的人选!我提议,这次平叛,就由攻占巴士底狱的英雄、凡尔赛的救驾者、士兵委员会制度的创立者,安迪·弗罗斯特来担任司令官!”
——果然是这样的路数啊!
安宁心里直骂娘,1790年在历史书上是个被一笔带过的年份,历史书上讲这个年份,基本注意力都集中在讲议会通过了什么决议,执行了什么政策,压根就没怎么讲具体的事情。
所以安宁原本的打算是摸鱼摸过这一年,等比较激情的1791年到来。
结果这倒好,他成了平叛司令了!
米拉波大声回应:“我看可以!弗罗斯特先生勇猛过人,一定能荡平黑袍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