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飞扬的官道上,三万奉命救援阳谷的黄巾军正在奋力疾驰。
趁着行军的间隙,法正追上张君的战马,沉声道,“君将军,孔融、刘焉、刘备在加上袁绍的军队,阳谷此刻的敌军恐怕不下十万,而我军就算加上卜己将军的兵马也至多不过三、四万,正面进攻无异于以卵击石。再者袁绍军师逢记、许攸以及刘焉部下的张松素以智谋著称,此番我军既已落在其算计之中,其就绝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的救援阳谷,在下料定这路上必有伏兵!而且伏的必然还是敌军中的精锐。”
张君闻言神色一变,如果事情真如法正所料,那就极为棘手了。
“孝直既然已经料到敌军之谋,想必心中已有对策!”张君沉声道,“还请孝直示下!”
“不敢!”法正沉声道,“在下以为不如此时绕路渡河南下,杀奔曲成,此虽耗费时日,却是眼下最为稳妥之策!”
“围魏救赵吗?”张君凝声道,“君理会的,不过如此一来可就要超出预计时间五、六日,凭着卜己将军的人马能否坚持住?”
法正摇头道:“不知道,此刻敌我双方就好比在竞赛,我军若是率先攻下曲成,袁绍必然撤军回援,若是敌军率先攻下阳谷。。”
“行了~不必说了!”张君当机立断打断法正的话,回首厉声道,“全军加速,五日内必须赶到曲成,否则军法处置!”
张君师从高顺,治军素来以纪律严明著称,对于违抗军令的将士,处罚是极为严厉的。所以张君一声令下,所有士卒撒开丫子没命的奔行。
。。。。。。
联军大营,刘焉中军大帐。
刘焉高踞案后,脸上阴沉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大军猛攻阳谷已经数日,死伤数千人,可是卜己硬是凭着区区几千伤残挡住了联军一拨又一拨的进攻!张任、吴懿、严颜、杨怀、邓贤诸将皆有羞愧之色,不敢正视刘焉的眼神。
见诸将皆默不作声,刘焉转头看向张松,沉声道:“子乔(依据正史,为子乔《演义》写张松字永年,应该是与另一名蜀地官员彭羕的表字混淆了,彭羕字永年。此处选择正史表字,否则后续彭羕无法出场。)以为如何?”
“主公,阳谷城高沟深,而贼军存有必死之志,困兽犹斗之下爆发出强大的战力,我军一时难以攻克倒也无可厚非!假以时日,贼军气势泄尽,我大军攻城,阳谷必将沦陷。”张松凝声道,“然松所担忧者却不在阳谷,在大将军袁绍也!”
“嗯!?”刘焉眸中倏忽之间掠过一丝精光,问道,“子乔此言何意?大将军有何可担忧的?难道他还能撤军不成?”
“很有可能!”张松沉声道,“那日卜己的残兵忽然退入城内,松既起了疑心。按理说大将军麾下精兵数万,又有名闻天下的先登营为前锋,凭着卜己的几千人马如何能脱逃姓命?再者大将军此人最好发号施令,以彰显自己的权威。我军攻城数日皆以失败告终,却不见大将军遣使来责,颇为蹊跷啊!”
张任闻言接话道:“军师,那袁绍不指手画脚正好,免得受他的窝囊气。再说了,他袁绍撤军就扯呗,刚才军师也说了待贼军泄了气,我军一举杀入城内,然后联合孔刺史、刘皇叔之兵长驱直入直捣贼军老巢,届时主公将是剿灭贼军的第一功臣,朝廷岂能不褒奖主公?依末将看,至少封主公一个三公之位啊!”
“张任将军此言差矣。”张松摇头道,“大将军若是撤兵,张任将军以为其会撤军何处?”
“呃~”张任惊愕一下,说道,“应该是青州吧,毕竟现在青州算是袁绍的老巢了。”
“那青州刺史孔文举呢?”
“孔刺史~应该~应该~”张任迟疑了一下道,“孔刺史虽为海内大儒,其威望怕是难以与四世三公的袁绍企及啊!”
“我明白了。”
张松眼前一亮,心中的疑问迎刃而解,立即向刘焉道,“主公,松明白了。大将军必然是欲趁着孔文举领兵在外,秘密撤军回师青州,意欲将孔文举之势力一举铲除,届时青州则彻底掌控在大将军之手也。”
刘焉一惊,失声道:“大将军名满天下,岂能作此宵小之徒?”
张松道:“我的主公。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自从大将军入驻青州,青州就一分为二,岂能不生间隙?此正是除掉另一头虎的大好时机也,大将军岂能坐失良机?”
刘焉道:“既然如此,依你之见,我军当如何?”
张松道:“大将军撤军青州,孔文举得知消息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此路联军不攻自破也,我军就算留在此处也无作为也。况且主公离开益州甚久,境内难免有宵小扰乱,依松之见,主公莫不如准备撤兵吧。”
“唉~”刘焉叹息一声,“联合二十余路诸侯,举全国之兵讨伐黄巾贼,却不想功亏一篑,老夫身为汉室宗族,愧对先帝、愧对陛下啊~”
诸将闻之默然,张松亦是眸中流露出黯然之色,西川虽天府之国,易守难攻,却也限制了川兵的进取之心,此一退,恐怕未来的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中原各地诸侯争霸再与西川无关也。
。。。。。。
阳谷。
夜色如墨,卜己雄伟的身影正迎风肃立在城头上,身后簇拥着十数员黄巾武将,那日卜己本以为必死无疑,却不不知道袁绍忽然脑抽还是别的目的,先登营忽然退兵,卜己趁势率领残兵杀出一条血路退入城内,自此卜己闭门不出,任凭敌军如何引诱就是不出城,只是命士卒小心防守。
阳谷城池高大,联军兵马虽多,凭着存了死志的守城将士,打退了敌军一拨又一拨的进攻。此时的阳谷陈内,一万大军仅只剩下两千余人,且基本上都是伤病在在身,若非卜己及时组织城内的壮丁协助守城,阳谷怕是早已沦陷。
站在城墙上往外望去,城内黝黑一片,仅只城墙上熊熊燃烧的羊脂火把发出的光芒照亮了城外十步左右,再远火光就难以企及了。
卜己转头看向组织起来的壮丁,东倒西歪的瘫在城墙上,几乎所有人都进入了梦乡,日间的一场场激烈的战斗将他们的体力早已经消耗殆尽。
“唉~”
卜己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副将,卜己的双眸中布满了血丝,副将担忧的看着卜己,凝声道:“将军,日间联军损失惨重,想来不会再有夜袭。末将在此盯着,将军且去休息吧,将军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纵使是铁人也熬不住啊。”
“是啊,将军您先去休息吧,我们在这里守着,若有敌军来袭,末将保证第一时间通知您。”
一时间众将纷纷相劝。
卜己摆摆手,沉声道:“军中还有粮草几何?守城器械又还有多少?”
“这~”副将迟疑了一下,脸上流露出黯然之色,“由于阳谷之前并不是战略要地,城内囤粮并不多,城中的粮草最多只能坚持五日。而城中守城器械更是早已用尽,城中能用的木料能用的都用了,剩下的就差拆房子了。”
卜己冷然道:“没了守城器械,凭着咱们区区几千人如何能够守住城池?拆,将城内所有的木质房子全部拆掉,还有,将城内所有的菜油、火油只要是油全部收集起来,胆敢有抗命不遵者,军法从事。”
副将眉头微蹙,劝道:“将军,如此怕是有些不妥吧。收集全城的油倒是问题不大,毕竟穷苦百姓家中用油甚少,大多数还有从富户家中征缴,凭着主公多年的铁血政策,这些人晾他们也不敢翻天。只是拆房子一事,就要拆百姓的房子了,如此一来怕是有违军令呀,再者百姓失去了房子,如何居住?”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主公那里我自去交代。”卜己沉声道,“再者,你告诉城中百姓,今天本将军拆了他们的房子,实是无奈之举,一旦战事结束,本将军定然会为他们所有人铸造新的房子。”
“诺!”
“还有~”卜己凝声道,“派出斥候,想办法突出重围,向岑黎港郭大将军请求援兵。”
“诺!”
。。。。。。
阳谷城郊,二十余里处,一座军营屹立于此,正是最为倒霉的刘备的大营。
一灯如豆,昏暗的油灯将帐内照的幽暗无比,大汉皇叔刘备正弯腰看着桌案上的军事地图,现在的刘备早已没了早年间的意气风发,经过一连串的打击,尤其是徐庶的阵亡、天子的丢失,使得刘备模样似乎苍老了许多,两鬓之间也隐隐的见了白发~
孙乾进入帐来,轻声道:“主公,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公佑来了。”刘备抬起头来,见是孙乾脸上流露出一抹笑意,急起身道,“快坐,值此深夜之际,不知公佑有何要紧之事?”
“谢主公。”孙乾行了一礼,与刘备面对面席地而跪,然后凝声道,“主公,在下接到东海朐县传来的消息不敢怠慢,便前来告诉主公。”
“哦?”刘备心中一动,斟茶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而后不动声色的问道,“什么消息?”
孙乾犹豫了一下,沉声道:“东海传来消息,三个月前贼首贼首张宝率领偏师南下,袭扰荆、杨之地,而后有转战徐州,围攻朐县,糜家的大小姐糜环已然被贼人掠走,甚至整个靡家也被迫迁离故土,被贼军胁迫北上也。”
“咣当~”
刘备手中的茶盏摔的粉碎,孙乾的这个消息对于刘备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刘备自起兵讨伐张宝以来,屡屡被张宝算计,先是在河间被打的丢盔弃甲,颜面尽失。后来最终谋士简雍又贼军杀死,最后好不容易招募的赵云,竟然又被张宝抢走了。这一次靡家是刘备费了千辛万苦才拉拢的豪族,就这么被张宝给掠走了~
这些还都不算,每当刘备势力稍微有了一点起色,必然被张宝一棒子打回原型,搞的刘备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张宝真是他刘备这辈的克星不成?
看着失魂落魄的刘备,孙乾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满脸的黯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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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关,贾诩中军大帐。
贾诩正俯首奋笔疾书,忽有脚步声响起,惊抬头却是一名暗卫越门而入,甫一入帐,暗卫便跪地道:“小人刺风,见过文和先生、见过公则先生。”
“嗯!”贾诩轻轻颔首,将刚刚写完的羊皮卷封起来,沉声道,“汝将此书信即刻送与毒蛇,告诉他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小人明白。”
郭图道:“主公现抵达何处了?”
“小人接到消息时,主公大军快要抵达乐陵了,算算时日,现在主公应该已经抵达乐陵城里了。”
“嗯!知道了,你去吧。”
“诺!”
看着暗卫离去的背影,郭图转过头来,眸中掠过一道莫名之色,凝声道:“文和,一旦计成,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之战便要结束了,主公业已经回来了,我等是否开始着手准备?”
贾诩轻捋颔下须,沉吟道:“公则,此事关重大,必须小心谨慎、不可鲁莽。一切待计成之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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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昌,曹操府邸。
由于张机的精心冶疗,曹操身上的疫情完全得到控制,身体也一天天地好转起来,这天曹操起了个大早,正与郭嘉、荀攸等人议事时,忽见曹洪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大声道:“主公,张宝回来了。”
“嗯?”曹操一惊而起,凝声道,“张宝今在何处?”
曹洪道:“据我军细作传来消息,可能在乐陵、可能在阳谷,张宝具体行踪无法确定,不过回返北方却是无疑了,因为他的那支骑兵已经到达了黄河岸口。”
“黄河岸口?”曹操蹙眉道,“那里应该是袁本初的战场了,袁本初以及刘焉的川军皆为步卒,这支骑兵一旦参与战场,恐怕大事不妙啊!”
郭嘉摇头道:“主公,嘉以为自中路联军分崩离析以后,这联军之名已经名存实亡,黄巾贼坐大已然是不可争的事实,无论大将军胜败与否,与我军关系已然不大,嘉所担忧者却是扬州的袁术。”
“嗯!?”曹操心中一动,凝声道,“奉孝以为袁术真敢率军犯我之境?”
郭嘉沉声道:“嘉刚刚得到了一个消息,正要说与主公。”
曹操道:“讲!”
郭嘉道:“大司马袁术竟然不经天子允许便私自任命孙坚做了徐州刺史,这第二个消息,是袁术的心腹爱将刘勋已经被袁术任命为江亭太守,袁术的用意很明显,是要以和孙坚来牵制主公。”
程昱接话道:“孙坚虽被袁术任命为徐州刺史,却不可能获得徐州的实际控制权,至于江亭的刘勋更是草包之徒,只需遣一大将率一万精兵驻扎谯郡,刘勋绝对不敢越雷池一步。”
郭嘉目露忧虑之色,幽幽说道,“仲德,万一袁术怀恨在心,尽起扬州之兵北犯兖豫,则情形不妙哪!而且嘉更为担心的是,万一袁术和贼首张宝勾结起来,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