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穆萨汗率领两万西域骑兵堪堪赶到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修罗血狱般的惨烈景象。许多士兵已经被砍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肠子内脏撒落一地,围成一圈的牛车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夺走他们生命的是那狰狞的狼牙箭。
许多尸体身上刀痕宛然,仍在往外汩汩冒血,想来战死不久。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中人欲呕,许多西域胡人一生当中都未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当时就吓得两眼发直、浑身打颤。
看到如此惨烈的景象,王渊心中最后的疑云都烟消云散。
一名满脸血污的小校从牛车后面探头探脑地直起腰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渊拍马上前,大声道:“你们不要害怕,在下是西域王渊,不是黄巾逆贼张宝。”
小校大喜过望道:“王大人?你真是王大人!?”
“正是。”王渊道,“你是何人?”
小校道:“小人阎兰,乃是金城阎都尉帐前小校。”
金城太守阎温,都尉阎宏,王渊都是认识的,当时就问道:“阎宏将军呢?”
小校表情转黯,指了指身边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黯然道:“将军已经战死了。”
“唉~~”王渊喟然叹息一声,语气转缓,和声道,“好了,张宝的贼军已经被击退了,现在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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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内郊外,郭图大营。
一连数日不见暗卫来报,郭图已然开始坐不住了,为了保险起见,郭图命三千骑兵乔装打扮分成十余路人马已经纷纷返回大营,却没有曹操的踪迹。
目前却只有许褚以及暗卫两路人马尚未有消息,仙子郭图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许褚以及暗卫的身上了。
郭图、典韦正等得不耐烦之际,帐外忽然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旋即有人影一闪,许褚铁塔似的身躯已经昂然入帐,大声道:“公则先生,末将搜遍了几百里地,只找到许多走散的曹军士兵,却没见曹操下落。”
“什么,还是没找到?”郭图眉头一蹙,急从怀里掏出一方地图,在桌案上摊开,仔细地比了比,凝声道,“不可能啊,所有的大路小道,甚至是深山密林中的秘径都已经派人去搜了,除非曹操能化成鸟飞走,否则绝不可能逃出这片山区。”
许褚瓮声瓮气地说道:“曹操能不能变成鸟飞走不知道,不过末将的确没有找到。”
“唉。”郭图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暗卫身上了。”
“呼~”
许褚正说话间,帐帘处响起一阵风声,郭图即转头视之,却是暗卫毒蜂,不及毒蜂问礼,郭图迎上去急问道:“可有曹操下落?”
毒蜂单膝跪地道:“首领让在下传话先生,急切间难以下手,刘勋将军已护送曹操返回洛阳矣!”
“什么?”郭图愕然道,“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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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午门外。
朝廷连续五日大宴十四路关东诸侯,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了。虽然酒席上没什么美酒佳肴,只有清汤寡水,还有几大鼎不知道掺了多少水的水酒,可这酒席喝的就是气氛,十四路诸侯以及各自麾下的文官武将们还是喝得兴高采烈、觥筹交错。
古时酒席不像现代十人一桌,而是一人一席,十四路诸侯以及各自麾下的文官武将浩浩数百人,在广场上摆了满满一地,光是服侍酒席的宦官就有数百人之多,一眼望去,当真是蔚为大观。
袁绍身为盟主,自然要挨桌敬酒,敬到刘备一桌时已然喝得半醉。
袁绍醉眼朦胧,歪倒在刘备身边,抚着刘备肩头笑道:“刘皇叔编织草鞋手艺精湛、令人钦佩,时下天气炎热,绍军中将士喜穿草鞋,不知能否烦劳皇叔编织一批草鞋送至军中,绍不胜感激。”
坐于刘备身后张飞闻言勃然大怒,正欲拔剑而起将袁绍一剑砍翻在地时,旁边的关羽急伸手拉住张飞,连连以眼色示意张飞不可轻举妄动,张飞愤愤地嘿了一声,转头不再理会关羽,自顾生起闷气来。
袁绍兀自不觉,向刘备道:“皇叔,可否?”
绝大多数诸侯以及文官武将都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刘备,心忖刘备这皇叔也真是够可怜的,被袁绍当众羌辱,真可谓是斯文扫地了。不过出乎各路诸侯以及文官武将的意料的是,刘备居然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
“不知袁绍将军需要多少双草鞋?”
刘备话音方落,广场上一片沉寂,各路诸侯以及几乎所有的文官武将先是愕然,旋即目露鄙夷之色,在心中已经将刘备与贩夫走卒的身份划上了等号,只有田丰、程昱、荀攸、郭嘉等人目露忧色。
袁绍同样愕然,半晌才回过神来抚着刘备后背笑道:“绍说笑矣,皇叔且莫当真,绍何敢烦劳皇叔之尊编织草鞋?此事若让天子和太后知晓,岂有轻饶之理?哈哈~~”
“报~~”
各路诸侯正喝得兴高采烈时,忽有宦官匆匆跑来,一路跑一路尖着嗓子高喊道:“函谷关急报~~谯郡太守曹操大人率军追击凉州乱军,兵败函谷,所部精锐丧失殆尽,曹操大人仅以身免~~”
正在喝酒的各路诸侯纷纷色变,反倒是代表曹操出席酒宴的程昱、荀攸、郭嘉等人反而神色如常。正当各路诸侯正在窃窃私语时,曹操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午门外,袁绍等人一眼望去,险些认不出来。
只见此时的曹操满脸血污、神情疲惫,头上的铁盔早已不知去向,满头乱发披散下来像个野人,身上的铁甲又破又烂,就像是从死人堆捡来似的,一片战袍从腰上耷拉下来,上面居然还穿着半截折断了的狼牙箭。
“孟德!”袁绍大叫一声,疾步迎上前来,死死握住曹艹双手,急问道,“孟德无恙乎?”
曹操一把推开袁绍,一语不发走到席间盛酒的大鼎前,从侍酒宦官手中夺过酒勺,不由分说从鼎中舀了满满一大勺水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牛饮起来,不断有酒水顺着曹操的嘴角溢落,模样甚是狼狈。
袁绍与曹操毕竟相识多年,交情也还算不错。此时见曹操这般模样,还以为曹操心中愤懑十四路关东联军没有与他一并追击凉州乱军,这才致使曹操全军覆灭,因此难免心生愧疚,便上前轻抚曹操后背劝道:“孟德,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想太多了。”
曹操还是一言不发,只是闷声喝酒。
这么个喝法,就算是再淡的水酒也能把人喝醉,果然,曹操很快就喝了个醉眼朦胧,然后铿然拔剑,在席间歪歪扭扭地边吟边跳起来,语气慷慨,又隐含悲怆。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各路诸侯以及麾下的文官武将尽皆面露愧色,再不敢正视曹操一眼,午门前一片寂静,只有曹操慷慨而又隐含悲怆的声音在天地间激荡不息、震撼人心。
“吾始兴大义,为国除贼。诸公既仗义而来,操之初意,欲烦本初引河内之众,临孟津、酸枣;诸将固守成皋、据敖仓,塞轩辕、太谷,制其险要;公路率南阳、扬州之军,驻丹、析,入武关,以震三辅。皆深沟高垒,勿与战,益为疑兵,示天下形势。以顺诛逆,可立定也。今董贼虽除,数十万凉州乱军犹存,诸公迟疑不进,大失天下之望。操窃耻之!操窃耻之!操窃耻之!!!”
曹操大叫三声,拂袖而去,众皆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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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郡,西域军大营。
夜色深沉,军营里却是火把通明、沸反盈天。
军粮刚刚运到,已经好几天不知肉味的胡人顿时蜂拥而至、一阵哄抢,抢到肉干之后便在军营里燃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各自三五成群,围着火堆又是唱又是跳,唯一让人有些遗憾的是军中女人太少,少了许多乐趣。
年轻美丽、身材惹火、兼之热情似火的大月氏公主阿姿古丽身披薄薄的七彩舞衣,扭动着纤细的柳腰游走在篝火之间,毫不吝啬地将她动人的舞步还有漫妙的身姿尽情展露给这些西域大兵们。
唯一令人有些失望的是,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位公主的脸上都始终覆盖着一方薄薄的轻纱,令人难以一睹芳容,不过只是那对露在外面、碧蓝似水的美目,还有波浪般飘荡的金发,便已经足够迷人了。
许多身材骠悍、姓情粗犷又能歌善舞的大兵自告奋勇地跳了出来,就像采花密蜂围着花朵般在阿姿古丽身边围成一团。西域胡人的风欲本来就极为开放,阿姿古丽更是毫不吝啬地将她惹火的娇躯贴到这些大兵身上厮磨,先以她火辣辣的热情将这些大兵迷得晕头转向,然后像穿花蝴蝶般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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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邻西域军大营外的西南角,矗立着百余顶毡包。
与西域军大营中的热闹相比,这里显得冷冷清清,只有十数支幽幽燃烧的羊脂火把斜插在地上,将淡淡的火光有气无力地洒落在寂寂军营里。幽幽的火光下,卜己还有数百黄巾精兵就像一头头野狼,潜伏在荒原上。
王渊果然很谨慎,虽然心中已经不再怀疑,可为防万一他还是没有让卜己这数百黄巾精兵入驻大营,而是在营外西南角另外立了百余顶毡包加以安置。不过可惜的是,王渊的对手是的拥有着两千年超前意识的张宝还有毒士之称的贾诩。
张宝和贾诩当然不会把破敌的赌注全部押在卜己这数百黄巾精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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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西域军大营十里之外,黄巾军军大营。
六千乌丸虎狼骑,以及四千多重甲步兵兵已经全部集结在营外的空地上,夜空下黑压压一片、鸦雀无声,只有呼号的大风卷过何曼手中的大旗,啪啪作响。
贾诩也罕见地披甲执锐,策马立在张宝身边。
看看天上的星空,贾诩向张宝道:“主公,时辰差不多了。”
“嗯。”张宝点点头,沉声道,“全军出击!”
张宝一声令下,一万多大军就如一道滚滚铁流,向着十里之外的西域军大营猛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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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军大营。
新月西斜,时间已经接近黎明时分了,终于有体力不支的士兵歪倒下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旁边的士兵大呼同伴没用,可下一刻,他们很快也跟着歪倒下来,不及片刻功夫,西域大营内便已经躺满了昏睡的士兵。
王渊听到帐外忽然间安静下来,心中惊奇便出帐前来察看,却发现帐外空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士兵,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士兵个个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已经是不省人事了,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头。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王渊大吃一惊,回头急问立于帐外的亲兵,那两名亲兵是汉兵,又要护卫王渊的中军大帐,所以并未参与西域兵的狂欢,也没有吃今天刚刚送到的肉干和军粮,所以安然无恙,此时见王渊问及,便答道:“回大人,刚刚还又唱又跳,这会就一个个全躺下了。”
“竟有这种事情!?”
王渊正欲上前察看究竟时,忽然感到眼前一花,身边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朦胧不清,并且旋转起来,王渊使劲地揉了揉双眼,眼前的景物又渐渐恢复了清晰,只是头脑还是有些发沉,一股烦恶却是在腹中翻腾不已。
心思敏捷的王渊立即就联想到了今天刚刚运至营中的那批军粮和肉干,吃惊之余急向亲兵道:“毒,有毒!今天刚刚送到的那批军粮,还有肉干都有毒!快~~快把它们全部搜集起来、就地销毁,谁也不许再食用。”
“遵命。”
两名亲兵答应一声,正欲转身离去,王渊又道:“回来。”
亲兵原半立定,转身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渊使劲地捶了捶自己的脑袋,竭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凝声道:“立即吹号,将所有没有中毒的士兵集结起来,如果本官所料不差,这必然是贼军的毒计,接下来,黄巾贼的大军肯定会趁机前来袭营。”
亲兵答应一声领命而去,目送亲兵离去,王渊感到眼前的景物再次变得模糊起来,头也变得越来越沉。终于,一声闷哼过后,王渊就像一段木头直挺挺地倒了下来,倒地后四肢开始抽搐,嘴角也开始有白沫冒起。
然而~~
没等王渊的亲兵吹号集结没有中毒的士兵,远处苍茫的夜色中便已经响起了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号角声未息,便有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席卷而至。恰天色微明,借着东方天际微微的亮色,负责守夜的西域兵吃惊地发现,黑压压的敌军士兵正如无穷无尽的蚂蚁,从黑暗中冲杀而至。
还没等张宝大军杀进大营,被王渊安置在大营外西南角的卜己军首先发难。
“唆唆唆!”
刺耳的破空声响过,卜己将五名守夜胡兵逐一飞箭射杀,几乎与此同时,十数把飞爪已经牢牢地钉在了营栅上,百余士兵围将上来,拉住飞爪的缆绳一阵狠拉,并不是太坚固的营栅便轰然倒塌。
卜己擎出佩剑往前一引,早已等候多时的八百精兵就如下山猛虎,冲进了西域联军大营,这伙精兵按照预先制定的策略,分成数十小股四处乱钻,一路上看见胡人就砍,看见营帐就烧,看见东西就砸。
不及片刻功夫,大营中便有火光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的烈火中,许多侥幸没有中毒的西域胡兵正在仓惶奔走、大呼小叫,全然没了章法。就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张宝的大军堪堪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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