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天的讲课之后,许多人都梦想成为王宁安的弟子,只是谁能料到,第一个进入王宁安门墙的居然是王安石的长子,王雱王元泽!!
这也太扯淡了吧!
虽然之前王雱也在六艺五年,但毕竟不是最亲近的弟子,如今他跟在王宁安的身边,耳提面命,言传身教,地位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更令人喷血的是王宁安的头号弟子,状元郎吕惠卿居然出任永兴军路提举常平仓事,正式作为王安石的头号助手,推行青苗法。
乖乖!
这是玩什么花样啊?
王宁安,王安石,他们不是在御前争得很凶吗!
一个要让皇家银行主导青苗法,一个坚持让衙门主持。
两个水火不同炉的人,怎么走到了一起,难道他们和解了?还互相帮助?
想看王宁安热闹的人,全都傻眼了。
尤其是贾昌朝和文彦博等人,当然还有韩琦。
他们很反对青苗法,可是碍于王宁安的实力,没有人敢和他死拼。
这帮家伙算计很明白,先让二王打擂台。
不管结果如何,他们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下绊子,使手段,总而言之,破坏比建设容易,捣乱比做事容易,
有了王安石的帮忙,或许胜算会大很多。
先干掉王宁安,再摆平王安石,二王倒台了,他们就安枕无忧了。
想法很完美,可现实很残酷,王宁安居然放下面皮,去和王安石谈,两个人还结成了盟友,这下子让别人怎么玩?还如何见缝插针了?
就是不给你们这帮混蛋机会!
王宁安并不愿意介入变法事宜太深,甚至亲自主导变法。
不只是他不喜欢,更是因为赵祯,皇帝陛下不会把对内对外,所有事情都托付给一个人。孙策留遗言,还说内事不决问张昭,外事不决问周瑜。
难道大宋朝只有一个王宁安吗?
那王宁安要干什么?
自然是要帮着赵祯收复云州,收复河套,灭了辽国西夏,建立无上功勋……这也是赵祯目前最希望的事情。
对内变法,充实国库,是为了对外打仗能有钱花,仅此而已!
王宁安要和王安石联手,也不是想着一起推动变法,把大宋朝如何如何?
道理很简单,因为根本做不到!
大宋朝的全部人口算起来,差不多一个亿,错综复杂,一团乱麻,别说二王联手,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别想理得清楚。
至于幻想着靠几个法令,就富国强兵,就焕然一新,只能说太天真!
王宁安不过是希望王安石变成一块真正的石头,扔进一潭死水,激起一些浪花,迫使文官集团没法一致对外。
他和文彦博等人没有撕破脸皮,又和王安石建立了友谊,等到他们斗起来的时候,王宁安就能居中调停,让两派都求着他,也无暇给他添乱掣肘,如此而已!
至于真正解决大宋的问题,还是开疆拓土,把饼做大之后,有了足够的回旋空间,再去处理,或许比较好。
只是那时候,没准已经轮到下一代人了。
……
城外的马场,一群孩子正在撒欢奔跑。
在曹佾的活动之下,曹皇后点头,赵祯同意。
终于给小太子增加了许多伴读。
普遍都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最大也不过八岁,骤然离开家庭,跑到太子身边,许多小家伙都哭了,他们的爹妈急坏了,心说好没有出息的货儿!
荣华富贵,就在眼前,竟然哭,让你哭!让你哭!
王德用的次子王咸融,举着醋钵儿大的拳头,照着儿子就怼了过去,小家伙退后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都忘了哭!
也就是孩子长得结实,换成别人家的,早就散架子了。
王宁安连忙跑过来,伸手把小胖墩抱在了怀里。
“还挺沉的,没打坏吧?”
小胖墩抹了抹眼泪,没说什么。
王咸融很不好意思,“这小子是贼骨头,随便打,不用客气的!”
王宁安真是无语了,他扭头,小心问道:“怎么回事,告诉先生,为什么要哭,是舍不得爹爹吗?”
连问了三遍,小胖墩才说:“小黑,小黑……”
王宁安不解,王咸融气得哇哇暴叫,又要打人!
“这小兔崽子,简直不像话,让你跟着先生学本事,还什么小黑!回头我就把小黑的皮扒了,炖了吃!”
一听这话,小胖墩哭得更惨烈了。
“王世兄别总吓唬孩子,小黑是什么?”
“是一匹马,我爹给他的。”王咸融气呼呼道:
“上学堂了,还想着骑马,这不是玩物丧志吗!这孩子就是欠管教!”
“行了,世兄,你回头赶快把小黑送来,可不许出一点意外,回头我们还要用。”
“用什么?”王咸融很傻眼。
“当然是骑马课了。”王宁安没好气道:“你没看我的信吗?”
王咸融不好意思,“看到让人过来,也没来得及看完,就急急忙忙赶过来,这样,我回头就叫人送来。”
“能,能骑马吗?”小胖墩仗着胆子问道。
王宁安笑呵呵回答:“当然能了,殿下前些日子才开始学,没准你还能教殿下骑马呢!”
“好诶!”
小胖墩拍着手,脸上带着泪花,却笑得无比灿烂,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梨花带雨。
……
这些小娃娃,没一个好对付的,但是无一例外,都让王宁安给摆平了。
一大帮家长都叹为观止,曹佾和赵宗景更是搂着王宁安的脖子,毫无形象地夸奖道:“厉害啊,不愧是大宋第一名师!”
“别给我灌迷魂汤。”王宁安没好气道:“你们可都听着,孩子交到了我这里,每隔5天,家里人要过来把他们接回家里,你们这些当爹妈的要耐心和孩子交流,谁大呼小叫,动不动就打人。”说着,王宁安瞪了一眼王咸融,他吓得低下了头。
“我可以不管,陛下不会不管!皇后娘娘不会不管!”
“啊!”
多大的事,怎么还牵涉到了皇帝和皇后?
曹佾解释道:“你们可听好了,这些孩子是殿下的伴读,他们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到殿下的成长,事关重要。你们不许随意打骂,但是也不能放松纵容,总而言之,该怎么管孩子,你们心里也要有数!”
有个屁!
这帮人都快哭了,谁知道怎么教孩子,还不是老辈儿怎么对他们,他们就怎么对孩子,为了父辈尊严,吹胡子瞪眼,动手打人,这是他们的看家法宝,都不让用了,还活不活了?
大家第一次觉得陪太子读书,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
大人们心事重重,小孩子就简单多了,第一天认识之后,就凑成了一伙一伙的,开始了玩耍。
转过天,王宁安更是带着他们到了城外马场。
小太子已经学了很长时间骑马,经过努力,他已经能在马背上跑一段了。
得到了先生的准许,小太子就骑上了小马驹,奔驰着。
其余的熊孩子哪能忍得住,有人学过,比如王德用的孙子,一下子蹿上马背,跑得飞快,连狗牙儿都追不上。
还有一些没有骑过,马场也有师父教,王宁安还转了一圈,告诉大家好好学骑术,多注意安全。
等他回到凉棚的时候,却发现多了一个人。
“圣人,您怎么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赵祯。
“别大呼小叫的,让孩子们安心玩吧。”赵祯举目看着撒欢的孩子们,很是欣慰。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赵祯叹了口气,“朕两鬓斑白,不知不觉,真的老了。每日醒来,都觉得时不我待,偏偏又不能操之过急。朕这几日,不断思索王卿的那一堂课,你把钱之一字,解得太妙了!朕豁然开朗,醍醐灌顶啊!”
王宁安连忙道:“圣人过誉了,臣惶恐不安。”
“王卿,当年为了对付李元昊,朕下令铸造铁钱,还准许铸造当十大钱。现在想来,都是大错特错啊!”
能承认自己错误的皇帝不多,赵祯就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当十大钱,王宁安还记得当年老娘就是被坑过。
貌似从那之后,老娘就发奋学习金融知识,把钱玩得越来越溜儿,算起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既然钱是劳动价值,是一张约书。
铸造铁钱,就等于贬低了别人的劳动价值,至于当十大钱,完全就是抢劫了。想想自己的行为,居然和土匪差不多,呃不,是更加过分,赵祯的脸上火辣辣的。
“王卿说过,币值关乎国家生死,乃是头等大事,鲁莽不得。从天圣年间开始,朝廷为了应付蜀地缺铜的弊端,发行了数额惊人的交子,王卿,你觉得是不是也要废止。”
“不不不!”
王宁安连忙摆手,心说陛下,理论是理论,实际是实际,咱们别那么诚实好不?
交子可是大宋金融的一大创新,王宁安可不想开历史的倒车。
“陛下,货币当然要足值,但是也要便捷,尤其是大宗交易,说起来交子正是我大宋的创举,岂能轻易废掉。”
赵祯非常犹豫,担心道:“朕刚刚接到了川地御史上书,他们向朕诉苦,说是朝廷发行交子无度,已经超出了本钱20倍不止,许多人无法足额兑换铜钱,交子的市价不断贬低,只有最初的三成不到,朕唯恐交子会崩解,到时候无数百姓的辛苦化为乌有,只怕是一场民变,又在所难免了……”